听到这句话，我们炕头上的四个人都是脸色一变，尤其是马凯，直接被吓得缩到墙角去了，就好像炕头上真有一个看不见的孩子在和我们一起吃饭似的。

李如来和马老二端着碗，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你......你这死婆娘，胡说什么？再胡说我打死你。”

牛结实也被吓得不轻，但还是锤了他老婆一拳，给自己壮胆。

玲玲连忙抱着胳膊退到了一边，也不敢还嘴，看样子平时没少挨牛结实的揍。

现在这社会，估计也就这种偏僻落后的农村地区，男人才会动不动就打老婆，要是换做别的地方，那都得掌在手心里宠着。

我是真看不下去那种随便打女人的男人，于是冲牛结实喊了一声，“行了，先不用管这个了，吃饭吧！反正今晚就要收拾它了，来了最好。”

牛结实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估计他也很矛盾吧！毕竟那是他的孩子，但是他又深知，那东西已经死了，现在可是会害人的。

我们继续默不作声的吃饭，玲玲也盛了一碗饭，端着碗蹲在外面的廊檐上开始吃。

透过窗户，我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莫名的有些心疼她。

嫁到这种地方的女人，尤其是嫁给牛结实这样保守，而且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实在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嫁给这种人，注定了要承受不公平的待遇，就连吃饭，她都是一个人端着碗蹲在廊檐上吃的，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那女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吃饭。但就是那一眼，我发现她眼神里面的一些东西，我完全看不懂，也不能理解，不知道究竟是委屈？还是绝望？亦或者是不安？还是仇恨什么的？总之太复杂了。

我实在是难以理解，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怎么会透露出这么复杂的神色？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她只是因为失去孩子，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加上家庭地位低下，所以才致使她沉默内敛，甚至不怎么说话。但是我却觉得，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首先她跟牛结实的年龄差距，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她是哑巴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但她并不是。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吃完了这顿丰盛的晚餐。

外面已经开始放炮仗和烟花了，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过年的时候依然非常热闹。村民们看样子也很齐心，吃过晚饭后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给牛结实家里帮忙的。

虽然这种事情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帮忙，但是他们能来，这足以看出村里人的团结。

我们很快就开始着手布置法坛，做一些准备工作。

那些前来帮忙的村民们，也都忙着给门上贴符咒，准备做法事所需的香烛用品什么的。

十点半的时候，马老二准时开了坛。这次的法坛由他来主持，李如来似乎有意让给他，毕竟马老二是很好面子的，也喜欢出风头，李如来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跟他争什么主导权。

不过话说回来，马老二手里也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个从他行云流水的开坛步骤就能看得出来。

想想也是，作为马家老二，他要是没点真本事，在班子里是不可能站得住脚的。

马老二足足念了两个小时的经文，可谓是尽心尽力，但是我们行内人都知道，这个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寓意上敬神灵，下安鬼魂，要真正解决问题，还得看后面的手段。到时候你只需要施展符咒法术，解决了害人的阴灵鬼怪就行，也不需要念那么多繁琐的经文。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十二点多了，牛结实又让他老婆炒了几个菜，特意招待大家。

没多会儿，一群人就开始喝上了，反正大过年的，大家也都没什么事儿，趁这个机会凑到一起，自然是要好好热闹一下。

或许在他们看来，做了法事，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但我心里清楚，一切都还没有真正开始呢！我们甚至连那小鬼的面都没见到。

喝了两杯之后，我趁着撒尿的功夫逃离了酒桌，虽然村民们很是热情好客，但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面。

我点了根烟，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抽着。

农村的夜晚很美，虽然看不到万家灯火，但是却有满天的繁星，当你仰起头，注视着深邃夜空的时候，会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置身在无尽的星空之中，那会让人的心里非常宁静。

我喜欢这种感觉。只是夜晚的寒冷，让人微微有些哆嗦。就连吸进肺里的尼古丁，都夹杂着一股子冷气，肺都快冻僵了。

屋子里还在折腾，喧闹的厉害。我叼起烟，搓了搓有些麻木的手指，然后转身走进了偏房。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炕头上，照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我微微愣了一下，因为我没想到这屋子里会有人，不然我绝对不会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上来暖会儿吧先生！外面怪冷的，你都在院子里站半天了。”

我还没缓过神来，牛结实的老婆就开口招呼我了。

我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想必刚才我在院子里站着的时候，她肯定是透过窗户看到了。

说实在的，这天气的确是有够冷的，只是炕头上就她一个人，而且也没开灯，我上去不知道会不会不太好？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架不住寒冷，最终脱掉鞋子，爬了上去。

在这种偏远农村地区，上炕头和大家想象的上床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冬天，基本上没有人会站在地上干冻着。像现在这样，就算牛结实进来看到我跟他老婆两个人坐在炕头上，也会觉得很正常，这也是我敢上炕的原因。

我确实冻坏了，将手脚都捂在热腾腾的被子里，才稍微舒服一些。

牛结实的老婆就那样干坐着，我也找不出可以聊天的话题，索性没搭理她，自顾自的抽着烟。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喝酒啊？”

她忽然问我。

看来这婆娘也不是面对所有人都不说话，最起码她还是想找话题跟我聊两句的。

“我酒量不行。”

我讪笑着。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没有说出来。

这时堂屋的牛结实忽然喊了一声，“玲玲，再去弄几个菜来。”

牛结实的老婆没啃声，但是却麻利的下炕，去厨房忙活了。

“真是个不错的贤妻良母。”

我由衷的感叹。

牛结实老婆一走，屋子里就剩我一个人了，这下我反而自在起来，索性拽过一个枕头，斜着身子躺了下来。

半晌之后，屋内的桌上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好像是猫或者老鼠，打翻了杯子什么的。

我也没太在意，这种农村地区，老鼠多得是，而且很多人家也都养猫。

我只是下意识的朝那边瞄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却将我整个人吓了一跳。因为此刻黑暗中正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什么东西？”

我盯着它打量了好半天才看出来，那竟然是一只猫，这也亏得我小时候见过，猫的眼睛在晚上会发出夜光，不然肯定能把我吓个半死。

但是它那样注视着我，还是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赶紧拉亮了屋子里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