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许云清想问的是:“你怎么是醒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醒了?”
话一出口,许云清自觉有些失言,这样的提问不就等于告诉对方,之前已经知道了他们晕睡的情形?
乍见东方黄龙坐在地铺上抽烟,大大出乎意料,以至于许云清连话都说得含糊不清。
10分钟前,野猪曾经逐个检查遍,房间里的四个人都属于深睡眠状态,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小伙子坐在这里抽烟?
按照涂志强的介绍,凡是服用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要到两个小时以后才会恢复常态,可眼前这个小子却已经醒转,确实让许云清吃惊不小。
难道说,刚才这小子是在假装睡觉?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偷听到刚才关于还磁带的话?
怀着深深的疑问,许云清走到东方黄龙身前3米左右的距离,站定身形,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其他四人,想看出是否他们都在装睡。
东方黄龙自然听出许云清说漏了嘴,但却没有点破,顺势低叹了一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反映情况。”
东方黄龙的用意非常简单,只要给许云清两人制造出刚刚才从晕睡中惊醒的错觉,就能够渡过眼前的难关。
要知道,五分钟之前,许云清两人将磁带偷偷塞回来,就是不希望被东方黄龙等人知道。
如果露出破绽,让许云清知道他们是在装睡,就等于知道了许云清等人还磁带的秘密。
许云清等人所从事的全是非法活动,如果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难免他们不会杀人灭口下毒手。
所以,东方黄龙准备假装糊涂到底,以不变应万变来解除眼前的危机。
在踩熄汪少烟头的时候,东方黄龙并没有想出应对之策,只是想着要第一时间保护汪少的人身安全,才在情急之下要汪少赶紧装睡。
多年的警校学习,培养出了东方黄龙超乎常人的临场应变能力,也让东方黄龙养成了助人为乐的良好习惯。
再加上东方黄龙原本也很重情义,爱打抱不平,这就使得他在危难关头,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何保证汪少的人身安全。
当门外传来脚步声的那一刹那,他不假思索地要汪少继续佯装睡觉,把难题留给了自己。
事实上,直到房间里灯光大作,和许云清两人对视的时候,东方黄龙都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只是抱定一个决心:千万不能让汪少因此而受到伤害。
听到许云清的询问,东方黄龙突然来了灵感,索性使了个将计就计的策略,顺势将问题推回到许云清那边。
“反映什么情况?”野猪应了一句,脸上充满了意外之色,和许云清对视了一眼。
东方黄龙甩了甩脑袋,假装苦笑着回道:“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东西,今天晚上好犯困,刚吃过饭这几个小子便睡着了,我刚准备下去找你们,结果我也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说着,东方黄龙煞有介事地扭了扭腰,并故意打了两个哈欠,看上去真的就像才从睡梦中醒来一样。
许云清下意识地瞄了眼墙角的那罐桶装矿泉水。
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矿泉水静静地摆在那里。
从外表看,这桶矿泉水和平常无异,但许云清非常清楚,这桶矿泉水已经被强哥动过了手脚。
收回目光,许云清冷冷地注视着东方黄龙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是怎么醒的?”
“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醒的,当时只觉得腰眼一阵阵发疼,就把我给疼醒了。”东方黄龙顺势回了一句。
野猪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刚才那一脚是他的杰作,若非许云清制止及时,他还准备给躺在地铺上的每个人都踢上一脚。
许云清假装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对野猪递了个眼色,一语双关地接道:“你赶紧看看,其他人都怎么样了,看仔细点,如果不行就送到医院去。”
这句话听似充满关切,其实是要野猪查看一下,其他人是否是在装睡。
野猪对此心领神会,当即走到地铺边缘,俯身对着一个身影低喊道:“喂,怎么样了,醒醒?”
见这个人没有反应,野猪不放心,便伸出手使劲拧了一下这个人的胳膊,同时提高声音叫道:“喂,醒醒。”
任凭野猪如此折腾,这个人依旧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看得出,这个人确实是睡着的。
这个人没有反应,近在咫尺的汪少却反应强烈。
就在野猪俯身查看的时候,汪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野猪会用什么方法试探。
接连两次的装睡让汪少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甚至想假装醒转,以免被野猪试探的时候露出破绽。
但转念又想,刚才东方黄龙叮嘱过,无论如何都不能瞠开眼。
要是贸然改变,万一破坏了东方黄龙的策略,得不偿失。
还是坚持住,不要瞠开眼,看看东方黄龙到底要怎么和许云清两人周旋。
想到此,汪少暗暗咬牙,压抑住内心的忐忑,尽量做到呼吸顺畅,保持自然的表情。
汪少所躺的位置在侧边,按照顺序,他将是野猪第三个要查看的对象。
就在野猪开始对第二个人动手试探的时候,看得真切的东方黄龙假装随意地开口道:“不用再看了,没用的,这几个人睡得很沉,刚才我也试过几遍了,怎么叫都不醒,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他们送到医院去看看吧。”
听到这句话,野猪不由得停住试探的动作,转头看向许云清,似乎在等指示。
”是吗?“许云清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句,淡笑着对野猪接道:“那就不用再看,你赶紧去给强哥说一下上面的情况。”
言下之意,看看强哥准备怎么处理。
“好”野猪很干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汪少不由得暗松一口气,总算暂时躲过了野猪的试探。
但忐忑的心却依旧放不下去,因为许云清还在房间里,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见野猪出了房间,东方黄龙亦暗松一口气,就听许云清淡淡地接问一句:“你刚才说是疼醒的?”
问话的同时,眼光不经意地扫视到地上的两个烟头,似有所悟。
一直密切注意许云清表情的东方黄龙察觉到这一幕,随即接道:“对啊,醒了以后我疼得难受,忍不住接连抽了好几支香烟,听别人说香烟中的尼古丁有镇疼的作用。”
“那你为什么不下去告诉野猪,把上面的情况讲一下?”许云清这句话已经带有讯问的味道,只是他尚不自知。
按照这里的规矩,如果学员有什么意外,应该第一时间告诉野猪,野猪就是他们的负责人。
东方黄龙苦笑一声接道:“我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除了感觉到腰眼发疼,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下去通知猪哥。”
说着,东方黄龙故意打了两个哈欠,才又接道:“本来我也很想下去找你们反映情况,结果连身子都站不稳,没办法就只能坐在这里,抽香烟来提神。”
对于东方黄龙的解释,许云清未置可否,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他呆在这里,并不是在等东方黄龙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更不关心睡着的几个人是否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只是在等涂志强的指示,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管东方黄龙所言是否属实,他的突然惊醒都让许云清有些意外。
因为刚才的塞错磁带,已经让涂志强不悦,许云清不敢再擅自作主张,便暗示野猪去告诉涂志强上面所发生的情况。
见许云清只是冷冰冰地站在原地,东方黄龙假意问道:“清哥,这几个人怎么样,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许云清没有回答东方黄龙的询问,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东方黄龙的脸。
迎着许云清冷得像刀锋一样的目光,东方黄龙没有丝毫的胆怯,装出慵懒的神情,继续慢吞吞地抽着手中的香烟。
已经做好以不变应万变的打算,任你怎么问,反正就一口咬定,刚才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汪少不会出事,今天晚上就算万幸。
至于另外的三个男孩子,相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足足盯了有几秒钟,许云清才舒缓般吐出一句:“我也不清楚,等强哥来了再说吧。”
躺在地铺上的汪少闭着眼假装晕睡,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以免露出马脚,心里巴不得快点结束这难捱的假装。
时间的脚步在这一刻亦变得异常的缓慢,令汪少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既盼望涂志强快些上来,可以不再假装晕睡,又害怕涂志强上来以后,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假装熟睡的汪少就这样在矛盾中渡过了难捱的130秒钟。
在汪少的记忆中,这两分钟左右的时间绝对可以算得上人生中最难捱的,以至于多年以后,都无法忘却。
就在汪少的忍耐快要到极限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汪少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不知道接下来,在这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只能默默等待,希望东方黄龙的谎言能够瞒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