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乾隆的怕(1/1)

在康雍乾三代满清帝王眼中,线膛枪【来复枪】的实际效用与造价是很不成比例的。它的射程是比普通【滑膛枪】的火枪要远出好几倍,但是填装太艰难,射速慢的很。这样的武器不管是康麻子还是乾隆,都一点不在意的,因为它们的射速太慢了,在正面战场上根本构不成战斗力,而且造价昂贵。

在康熙和乾隆年间,满清内务府都有制作过十喜花膛锸子枪,就是一种线膛火绳枪,枪筒与枪托用四道银箍连结,因为是皇帝用的么,前后都有非常精美的雕饰,并且枪筒后部有错银镀金的“喜”字,枪托分别镶嵌银、螺钿、象牙花蝶、铜奔龙、兽骨等。这种枪的有效射程能达到160米,精准度很高。以为这种枪的枪膛中开有直线槽。

年近六十的乾隆早就把这种枪忘在脑后了,可现在傅恒这么一提,他就立刻想了起来。如果把火绳改作燧发,再小心谨慎一些,即使老天爷在刮风下大雨,击发也是不成问题的。

这种早前在康熙、乾隆眼中都不值一晒的武器,现在有感于滚河之败,让乾隆猛地认识到,原来这种武器还能当‘刺客’啊。

想象在阵战之中,距离几百米之外,一枪毙命。一颗小小的子弹,一杆很普通很普通的来复枪,那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影响这场战争的胜负。

“此事要明发天下,今后但与陈逆对阵,官军要谨防此事。”

“皇上……”傅恒提议清廷对外说起滚河之败的时候,只说陈逆刺客阴毒,手段阴险,致使一大批高级军将或死或伤,根本无力指挥部队,所以大军才就此崩败。但永瑞大军的伤亡数字不要对外公布。朝廷说一声‘败了’就足矣了,就够丢人的了。

而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不少人好奇官军的损失究竟有多大,但谁也不会认为两千荆州驻防旗兵会损失七八成之巨!

……

三希堂里。六位军机大臣退下去后,气怒冲心的乾隆来到了这里,铺开纸张拿起御笔,准备写几个大字静静心。但他错估了滚河之败和1500旗兵的损失对他的影响力了:‘啪嗒……”

在外头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勾着头,恨不得整个人消失了去。主子生气的时候就是奴才要遭殃的时候啊。乾隆很少有怒气冲冲的时候,可他发起怒来,很要人命。

吴书来勾着头立在怒气勃发的乾隆皇帝背后,眼睛恨不得都闭上,但他不敢,否则乾隆一转身看到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他看着乾隆把自己素来珍爱的宋钧窑天蓝釉鼓钉瓷洗都给摔个稀巴烂,几案左首的玉如意,右首的梅花坑端砚,全给砸的粉碎。

一路顺风顺水,性格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简直难以想象这一场汝州之乱会让后世人怎么看待自己。真正的太平盛世会有如此剧烈的起义吗?他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而且四省大军,四万余人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败涂地,历朝历代放到任何时候这都称得上是滔天大乱。乾隆更怕这种起事给天下汉人传递出的那一种不好的潜在意识……

就像原时空历史中,乾隆三十九年平定了山东清水教王伦起义的清廷挖空心思、别出心裁地创制出一种棋类游戏——拿王伦,并推行全国,让老百姓都学下这种棋。这是为什么?清廷的震慑意义如此露骨,这可见王伦起义给清政府的打击有多么深重。

可就是这么赤果果的震慑,在鲁西北临清一带,风靡二百年的“拿王伦”的下法和棋盘却也别出一格,跟山东其他地方大不一样:临清是王伦的牺牲地,清军攻克临清城的时候杀戮过盛,老百姓也是记仇的。在临清一带的‘拿王伦’游戏中,棋盘的结构即是临清城街道布局的缩影,有“担”、“夹”两种吃子的战术,直接影射的就是当初王伦起义军连败山东清军的战斗。

清水教的起义军只不过打破了四五个县,前后一个来月时间而已,跟陈家军比它就是大餐前的开胃小菜。虽然清廷如此震动有王伦带队占据了临清这个运河上的交通枢纽的缘故。但再怎么样王伦起义军对于满清的创伤,也是远远不能与陈家军相比的。

现在陈光、陈亮二人带领的暗营在江湖道上很有面子很有面子,暗营的探子一亮出自己的身份,所到之处那些绿林黑道和教门人物都一片敬仰。真心有么一点《鹿鼎记》里天地会的架势。

生平不识陈家军,纵称英雄也枉然!

说到底,还是由于满清是异族,反清复明这四个字从没有真正的在民间、在会党中断绝过。就像历史上的孙大炮他们,一次次依靠会党的起义,别管结果有多么的糟糕,你要考虑一下为什么会党和g命党两边能在大方针上一拍即合?还不是反清复明这种思想始终流传的缘故么?

在满清国势鼎盛,统治稳固的时候,这种思想就是狗屁,谁也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拿出那四个字,就能全天下的汉人追随,那些会党首领们也根本不会为了大义啥的自己去找死。可在满清秩序被动摇被掀起的时候,这种思想就又挂在了会党分子们的嘴边,被抛在九霄云外的旗帜又给他们举了起来。因为这四个字能为他们争取到利益,争取到好处。

在陈鸣的眼中,这样的会党分子全都不可信,他们更多是投机分子。而且见钱眼看,今个还信誓旦旦要跟满清不共戴天,明天看到了好处转首就能把人卖了。但说句大实话,陈家军也还没有走到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的地步,满清的统治之稳固之强度还远远超出清末。

他们的统治秩序还依旧稳固。

改朝换代在这个时代还是荒谬的无稽之谈,不像清末,已经成了无数人的共识。

各地的暗面人物和教门中人,对着陈家军对着将军府,可以诚意满满的道一声久仰久仰,但你要让他们真真的出力办事,还要真金白银来买,来疏通。

乾隆对于自家的天下心中有数,现在的他还不是二十年后的他。所以他才怕,他怕这场‘突然’的造反让自家巩固的江山变得松动,就像汉末的黄巾起义,他怕天下汉人心中都升起那道‘不该有’的念头。

入关一百二十年,旗人统治天下的法宝早就不是满万不可敌的满洲大兵,而是与汉族士林相互妥协和勾搭后形成的一种统治秩序。如果这个秩序变的混乱起来了,满清的江山就委矣了。

乾隆深怕陈家真的搅乱了那个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