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巴掌加糖
邱晨一个月没在家,阿福阿满见了,自然是一番亲昵撒娇。俊言俊章都挤到跟前亲热了一阵。
天色已晚,稍事梳洗后,一家人热闹欢喜吃了顿团圆饭,孩子们就不情不愿地被俊文俊书带去写字背书了。林旭则去了学堂寻找潘佳卿,讨论一下府试的事情。潘佳卿是考过了府试的,只因服孝耽搁了进一步的院试。若是林旭此次府试和五月份的院试都能通过的话,就能够参加秋天八月的乡试,倒会比潘佳卿早一届了。
屋子里只剩了邱晨和杨树猛,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家里和府城的情况,邱晨只说府城作坊和南沼湖的情况都不错,却没有说水匪之事。兄妹俩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就相跟着去了前院。
秦礼和秦勇仍旧在林家留守,邱晨过来问候一声,不过是表达一下心意。
秦礼秦勇倒是对邱晨带回来的杏花村喜欢的不行,秦礼笑道:“不知夫人何时返程?若是能耽搁一天,咱们兄弟去山上猎些野物回来,借夫人的手艺做出来,才不冤枉了这杏花村。”
邱晨笑着道:“礼师傅这主意好,二弟要去府城参加府试,怎么也要准备些物事,明儿后儿都在家,二十三返程……不知道,两天够不够?”
不等秦礼回答,秦勇抢着笑道:“够啦够啦,这会儿天气转暖,野物儿都出来活动了,不消两天,一天都使不了,有半天功夫,就能打一堆野物回来!”
秦礼瞠目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终是摇头笑道:“这会儿大话可是你说出来的,到时候打不回东西来,你可自己兜着!”
秦勇大马金刀地挥挥手,大咧咧道:“放心,不用你替我顶包!”
说到这里,秦勇顿了一下,摸摸耳朵道:“说起来,我可最仗义,自己的事儿从来不会找别人顶包,不像你……”
秦礼抬手就去捂秦勇的嘴,邱晨和杨树猛在旁边看着好笑不已,又为秦礼秦勇之间这种亲兄弟般的亲密感动。这些人不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更是多年在一起经历种种危机险难,称之为生死之交再恰当不过了。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完全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的人。
说了几句话,秦勇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杨树猛道:“杨二哥,明儿你要跟我们一起上山,走,我们去收拾收拾家伙事儿,我记得前些日子满儿丫头还跟我要小鹿来着,那东西可不能用箭射,得用绳套,你跟我找几盘绳子去。这会儿正好是母鹿揣崽子的时候,咱们直接连打带小一锅端回来……”
秦勇拉着杨树猛边说边往外走,即使秦勇大嗓门儿,声音也渐渐远了,模糊了。
邱晨收回注意力,看着秦礼笑道:“礼师傅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秦礼也没不好意思,咧着嘴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顿了顿,秦礼也就不兜什么圈子,直接开口问道:“府城的匪祸我已经知道了,这次夫人再返城,就把秦勇和沈琥带上吧。出入有他们跟着,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护夫人安全。”
秦勇把杨树猛带走,邱晨就猜到了秦礼要说匪患的事儿,可她却没想到秦礼能够如此替她打算,还把仅有的四个人分出一半来给她,实在是让她有些感动。
有秦勇两人跟着,自己出入也有些底气,这是好事儿,邱晨也不再作假推拒,爽快地答应下来:“多谢礼师傅替我想的周到,我就不客气了。只是,勇师傅跟我去了府城,只剩下礼师傅一个人,怕是要无趣许多。”
说到最后,邱晨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秦礼也笑着,却摇摇头道:“无妨,兄弟这些日子正跟着杨二哥学着捕鱼,过几天还要种藕……事儿多着呢,不会无趣!”
听他这么说,知道他们跟家里人处的其乐融融,不会有什么孤独感,邱晨也就丢开手了。
辞过秦礼秦勇回了后院,林旭没多会儿也回来了,说潘佳卿明天带他去拜会两位同乡参加府试的学子,邱晨自然无不赞成,立刻带着玉凤青杏收拾出两份表礼来。而且,潘先生要带着林旭出门访友,孩子们也要放一天假了,倒是正好可以跟着秦礼秦勇一起上山打猎。
第二日一早,邱晨干脆让林旭请潘佳卿过来,跟秦礼秦勇几个人一起用了早饭,吃过早饭,打发了林旭跟潘佳卿离开,她这才收拾着早已经雀跃着等不及的孩子们出了门。
秦礼秦勇带着两名护卫已经等在了门口,马匹也备好了,等着邱晨母子和俊书兄弟出来,一行人上了马,径直向东驰去。
据秦礼秦勇说,他们在东山寻到一处极好的入山小径,能够骑马直入第二道山沟,那里人迹罕至,野物儿也多。邱晨听着只是笑,从这几个人对地形的熟悉看得出来,只怕这段时间这几个人没少出入大山山林。
果如秦礼秦勇所说,一行人骑马直接就进了深山,在一小片小潭旁下了马。秦礼秦勇带着孩子们进山打猎,邱晨则留在水潭边,守着马匹,生了火烧着水,闲着无趣,干脆拎着把匕首去向阳的小坡上挖野菜。
看着刚刚冒出地面不久,却充满生命力的点点绿色,邱晨不由地心生感慨。去年她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趟出门就是上山挖野菜,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可以说是从这些星星点点的绿色开始的……不知不觉的一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如当初为了果腹来挖野菜,但对这些嫩绿棕红的星点野菜,却仍旧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近之情。
这个山谷真如秦礼秦勇所说,野物儿颇多,不到两个时辰,秦礼一伙人就猎了十数只野兔雉鸡回来,而且真的如了小阿满的愿,不过,不是捉的鹿,而是捉了四只毛色灰黄的小狐狸回来。
看着毛茸茸的跟小狗儿差不多的小狐狸,邱晨很有捂额的冲动,再如此下去,家里都快成动物园了。
午饭自然是邱晨拿手的烤鸡熏兔,这一次泥巴好弄,还做了两只叫花鸡,就着邱晨带回来的杏花村,一干人吃的果然是心满意足,酒足饭饱之后,略作休整,一行人就启程回家。晚上,一家人自然又是一顿丰盛的野味宴。吃过晚饭,林旭跟邱晨聊了聊白日的拜会同乡所见所得。邱晨静静听着,为林旭的成长欣喜着。
第二天,林旭没有再出去,邱晨也带着玉凤青杏收拾着林旭参加府试要用的东西,忙碌了一天,收拾了满满两大箱东西方才告罢。
回家匆匆两日,眨眼过去,二月二十三日一大早,邱晨又带着青杏春香,林旭带着钰良,由秦勇和沈琥护卫着,一起启程赶往府城。
这一次没有潘佳卿的陪伴,却也有潘佳卿带着他认识的两名同乡,还有林旭在县学的几名同窗一起参加府试,倒也没有孤单感。林家在府城买了宅子,林旭跟邱晨商量,想邀请了两名家境清寒的同窗去林家暂住备考,邱晨自然不会拒绝。商量好了,回到刘家岙后就派人给两位同窗送了信儿,约好了回程的时候,在县学会和。
这两人都比林旭年纪大,一个叫韩静瑜十七岁,一个叫姚韵秀二十一岁,姚韵秀已经娶妻生子。
姚韵秀年纪大些,处事相对圆融一些,韩静瑜却有些清高自傲,据说学问不错,三年前也曾考过县试的案首,只不过府试时恰好病了,这才耽搁了一届。
等邱晨一行到达县学的时候,其中一名叫姚韵秀的学子已经等在县学门口了。
林旭大老远看到姚韵秀很是高兴,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笑着疾步走上去,姚韵秀也迎上来,两人几乎走到一起,又同时停住脚步,互相见了礼。邱晨这会儿也下了车。
林旭跟姚韵秀说了两句话,就引着姚韵秀朝邱晨这边走过来。
姚韵秀很有礼地在邱晨面前六七步处躬身行礼,林旭在旁边介绍:“大嫂,这就是小弟给你说过的姚韵秀姚兄,平日在学里对小弟多有关照。”
邱晨也略略福了一下,笑道:“我家二弟年纪小,在学里多赖姚公子受累照应了。”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虽然比林贤弟痴长几岁,平日却在林贤弟身上受益良多,如今又有赖大嫂和林贤弟相助,实在是感激不尽。”
姚韵秀穿着一身八成新的蓝色棉布袍子,头带同色的学士巾,身材清瘦,眉眼略显疏淡,却别有一种温文尔雅之感。而且虽然出身清贫,却没有不合时务的清高,也没有过分的谄媚,举止谈吐都让人觉得亲切又不会失礼。邱晨暗暗在心里赞叹,这位姚公子不说学文成就如何,就这份人品气度,也着实让人乐于与之结交。
邱晨跟姚韵秀见过之后,林旭跟姚韵秀要在县学门口等候另一位同窗,邱晨就先行进了县学对面的酒楼。定好饭菜等着那三人一起吃过,也好少耽误些时间。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另一个叫韩静瑜的学子也终于匆匆而来。邱晨坐在酒楼上,透过窗子将三人相会的情景都看在眼里。隔着老远,她没办法看清三人的容貌表情,却从韩静瑜的举止上看得出来,这位迟到的学子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失礼羞惭,很有些傲气地跟林旭、姚韵秀见了礼,就一起朝着酒楼而来。
三人渐行渐近,先是看到了那人一身青色棉袍很是挺括,等到了近处,邱晨才看清,这位韩静瑜容貌竟然很是端正,眉目清朗,鼻挺唇秀,容貌上竟丝毫不比眉清目朗的林旭差。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唇角抿的比较紧,下巴微仰,脊背挺得过于直……显示出一股子傲然之气来。
等三人进了邱晨定好的包间,这一次,邱晨没有起身相迎,之含笑看着先后进来的三人。林旭仍旧很是热情地替韩林成介绍:“大嫂,这是静瑜兄,韩静瑜,写的策论极好,弟弟在县学里,多得静瑜兄指点呢!”
韩静瑜进门一看到邱晨在座,身后还跟了两名小丫头,立刻别了眼,面色也似有不虞,这些邱晨都看在眼里。只是见林旭如此热情介绍,邱晨却不好拂了林旭的兴致,这才起身,微微地一福,含笑道:“二弟没少跟我说韩公子,说韩公子少具才名,谦逊有度,颇具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果然丰采非凡。”
韩静瑜面上浮起一抹疑似羞惭的红晕,仍旧别着眼睛,也不看邱晨,却端正了神色恭敬施礼道:“原来是林家大嫂,旭贤弟也曾跟静瑜谈及大嫂,称大嫂若母,一直多赖大嫂抚养栽培……静瑜也是敬重不已!大嫂,静瑜有礼了。”
邱晨暗暗感叹,她不过是客气话,可听韩静瑜所说,只怕林旭在县学里没少跟同窗说及自己……这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邱晨倒是对韩静瑜的印象略有改观,不说其他,这位虽然傲气,但谈吐还算有度,而且,看得出,对于得了他认可的人,还真是称得上谦逊有礼的。
再说,这样持才傲物的人物,邱晨当年在大学里见过不知多少,自然也不会将此放在心上,仍旧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青杏出去招呼伙计上了菜,大家各自入座,稍显拘谨又匆匆地吃了午饭,就再度启程。韩静瑜和姚韵秀行李都不多,也没带小僮,就跟林旭挤在一辆马车上,倒是省了青杏和春香过来跟邱晨挤。
回到府城的林宅,邱晨将韩林成和姚韵秀安置在一进院的东厢房里,秦勇和沈琥则住了西厢房的客房。林旭住在二进院的正房东屋。安排妥帖,邱晨洗了澡换了衣服就歪在炕上看起知书送过来的邸抄。晚饭,邱晨也没去前边,只让林旭陪着他那两位同窗一起用。
当夜各自安歇不提,第二天一大早,知书就赶了过来候着,邱晨让春香叫了他进来,一边抬手免了他的礼,一边笑道:“这么一大早的,你也没吃饭吧?我这些一个人也吃不了,你就跟着一起吃些吧!”
知书跟着自家公子在林家吃饭不是一回两回,别说,林家虽是新富,这饭菜上倒是极有滋味儿。再说,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接触,他也了解了这位林娘子待人平和,让人亲近,是以,邱晨一让,知书也不客气,嘿嘿笑着道了谢,就在青杏送上来的小凳上欠着屁股坐了,香甜地吃起早饭来。
一时吃了早饭,青杏和春香撤了碗碟,又给邱晨和知书送上两杯茶来,退下去,知书这才开始跟邱晨回报这几天来府城各方的消息,还有作坊那边的情况。
府城这边,驻军指挥佥事呼延寻经过匪患一事,成功地将安阳府驻军的调控权握在了手里。而且挨着城东云家的庄子,那几个遭了匪患的庄子上,空出将近两千亩没了主的土地,呼延寻跟云知府交涉,将那些无主土地拿出来,分拨给几个受了匪患庄子的庄户,分拨土地的数量,按照匪患造成的损失计算。并让受害百姓自行去府衙申明,只要有三户同村村民担保,所述情况就会被采纳,然后就会立刻划拨土地,当场就能拿到盖着大红印章的地契。
这几天里,府衙忙碌不堪,百姓们却对这位新任的指挥佥事交口称赞,许多人甚至准备在自己家里给呼延佥事立长生牌位,日日三炷香,以求保佑呼延佥事。
另外一个消息则是云济琛和廖文清传回来了,称其南下一行诸事顺利,如今已经结尾,最多在月末就能返回安阳城了。
邱晨一听就明白了云济琛的意思。这位云二公子虽然没说,想来也是为了林旭参加府试一事,才急着赶回来的。
在之前那样一个让人堵心的消息后,云济琛传来的这条消息,让气闷膈应的不行的邱晨,心情略略好了些。不得不说,能得到云济琛、廖文清这样的合作伙伴,也算是她邱晨的幸运。
也因为听到了云济琛和廖文清即将归来的消息,让邱晨打消了对前一个消息的计划。呼延寻让庄子上受了匪患的人自主申报损失,然后划拨死了原主的无主土地补偿,可却没有任何人通知损失最重的作坊。不说作坊里的财产损失,那些工人们同样死于非命不是假的吧?况且,那些失踪之人……
邱晨的眸子暗了暗,随即恢复了平和淡然的微笑,道:“嗯,我都知道了,你若是有办法就给你们公子回个信儿,我只管着作坊开工,其他的,就等着他回来处理吧!”
知书咧嘴笑着,点点头连声道:“能,能,小的这就回去给公子传信儿。”
邱晨笑着挥挥手,打发了知书下去,她敛了笑容,捧着茶杯,瞅着微黄色的茶水盯了半晌,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把茶杯放下,招呼青杏备车,她要出城去作坊了。
天气一天天转暖,作坊里的建设进度快了许多。仅仅隔了四天,邱晨再来到作坊里,之前杂乱的工地已经变得整齐干净,大量的帮工已经不见了,只有作坊里的雇工们在铺设院子里的地面,还有几个在工棚里抹内墙。
邱晨跟工人们打着招呼一路转下来,就看到各处已经基本就位,连制皂用到的锅灶、器皿,还有起模、分装用到的长条大案板都各就各位,看样子,只要她一句话,作坊就能开动生产了。
正欣喜着,许谦之从外边匆匆赶了回来,看到邱晨立刻拱手笑道:“夫人回来了……您看咱这各处的匠作基本完成了,就等着夫人回来看过,没有毛病就能开工了。”
邱晨也笑着道:“确实够快的,刚刚我已经看了一遍,没什么毛病……哦,倒是有件事我疏忽了,之前咱们定制的工服,有些人换了,这些人的工服还没有做,这个开工必须用的,得尽快去定回来。”
许谦之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之前的样子,只需加几个工钱,让那些成衣铺子加几个工就赶出来了。”
说到这里,许谦之顿住,引着邱晨往空地上走了几步,来到距离众人皆有一段距离处,这才略略放低了声音道:“划拨田地的事儿想必夫人已经知道了吧?”
他虽然是疑问句,却明显用的肯定语气。邱晨也不掩饰,干脆地点头认了。
知书虽然跟她挺亲近,但说起来知书和许谦之都是云济琛的人,邱晨还没有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自己一个养生方子就能彻底收买了被云济琛视为心腹的贴身小厮。那么,知书对她的种种亲近之举,就势必是经过了云济琛首肯,或者之前曾得过云济琛安排的,否则,知书绝对不会如此随意为她提供消息提供邸抄……而知书的行为云济琛知道,那么同为云济琛心腹的许谦之也知晓就很正常了。
“这件事,小可忖度着,不能由我们公子出面,夫人出面也不方便,还是等我家公子和廖家三爷回来,由廖家出面比较恰当。”许谦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邱晨的神色。
邱晨似乎毫无主见地点了点头应下来,道:“此事,等云、廖二位公子回转,我们再细细商议着如何处置吧!”
据她所知,无主的田地就该重新收归国有,再重新拍卖。非高高在上的那位九五之尊,可没谁有权力随意处置田地的。这可不是一亩两亩,这是几千亩。不过,让她很是怀疑的,从之前斗败高秀璞一事上能够看出,这位云知府可不是泛泛之辈,怎么遇上这呼延寻就如此好说话了?难道是这位云知府有什么把柄被呼延寻抓住了,被逼之下不得不乖乖就范?
这个不是不可能。但邱晨怎么都觉得有哪儿不对,只是她看不透看不明白……算了,眼下云济琛还算跟她站在一起的,这云家父子俩就是一老一少俩狐狸,他们想怎么算计,算计谁都是他们的事儿,只要不是对她不利,她也不用操那心了。或者说,她操心也无用,就不做那无用功了。
甩开这些,邱晨又跟许谦之商议了几个作坊里的细节问题,比如要划出一部分人,或者另行聘请一些有功夫的人来,作为安保人员,还要配备一些防御性的武器;作坊的院墙要加高加固一下,大门也要加固;作坊挨着两条河流,最好再在院墙外边开挖一圈水渠……总得一句话,那就是一定要加强防御安保措施,免得再被什么水匪、流寇的给袭了,不说财产损失多少,也不说影响不影响生产,邱晨是再不想看到一次无辜的工人被残忍杀戮的惨剧了。
对于这些,许谦之统统应承着,没有丝毫为难之一。不但答应的爽快,接下来寻找安保人员,找人挖沟渠、加高加固院墙诸事,无一不尽心尽力。
邱晨交待的几件事,也就工作服这一件事交给了知书去办理。有了之前四下里逛街办理包装等事宜的经验,工作服也做的极快,不过两天时间,三十多套工作服就整整齐齐地送到了作坊里。
二月二十六日,作坊的院子和内墙也都处理完毕,外边的道路也一直铺到了官路上,诸事笃定,邱晨一大早过来,调好了原料,开始亲自指导着制皂车间的工人开始试制新作坊的第一批香皂。
香皂制作最重要的机密就是原料的配方和比例,以及加入的顺序。这些做好之后,进一步的加热、搅拌、凝固,都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有邱晨亲自配料、指导,巳时中,安阳府新作坊中的第一批香皂已经做了出来,只不过以为没有放置冷凝,这时候看到的香皂还是黏稠的糊状物,有点儿像淀粉冲出来的糊状物,随着热气散发飘溢出满院子的芳香。
趁热,制皂车间的工人们将皂液倾进模具中,并用刮板刮去多余部分,然后迅速地传给下边工序的工人,放入引进来的活水水流中,借着流水实施快速冷却。流水下游,就是另一个起模和整形工棚,这边的工人将已经凝固的香皂连同模具从水里捞上来,放到案板上脱模,然后用特制的刀具,修整香皂边缘,使之光滑圆润没有毛糙粗劣之感,然后放在大大的竹箪子上静置,使之继续冷却固化两个时辰,等其彻底冷却也完成固化之后,再送入最后的包装车间,进行产品出厂前的最后一个步骤--包装!
经过工艺改进,引进活水冷却后,能够大大地缩短香皂的制作时间,从投料到完成最后的包装,当天就能拿到香皂产品。这就给流水线作业的实施提供了条件,若是需求量大,完全可以扩招员工,分三班不断地一直生产,从而可以使得人力物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
邱晨在做好原料初步加工之后,就交给工人们完成之后的工作,她则和许谦之、知书一起,关注着各个工序的工作情况。一条流水线看下来,许谦之也为如此便捷充分的工序安排暗暗赞叹。
这一块小小的香皂,别看还不如他的巴掌心大,却最少能卖到一钱银子。这样的速度造出来,简直和铸银锭子没有太大差别。难怪,公子对这位林娘子这般看重!
经过匪患之后,第二批补进来的工人,就有了二十多名妇人,这些人都被邱晨安置到了后边的整形和包装两个工序。经过观察对比,这些妇人们都很吃苦耐劳,手指也更灵敏,邱晨就在心里踅抹,等工坊人员再扩招的时候,就把整形和包装的工序全部用上妇人来做。男工们则去最初的制作和后期的静置、入库等搬运的工序上去。这样,一来可以将男女工隔离开,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攻讦;二来也可以尽她一点点力,让妇人们在家里的地位高一些。
不过,这些如今说还都嫌太早!
第一批产品试制工作圆满成功,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邱晨就当着工人们的面儿交待陈氏:“今儿大伙儿干活用心尽力,一次试制成功,过会儿,我让人去买两匹肉来,晚上咱们加个红烧肉!”
那些劳累的工人们一听这话,立刻露出满脸的喜色来,有个别半大小子更是直接欢呼起来。
邱晨含笑看着工人们高兴劲儿渐渐缓和了,这才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后,笑道:“今儿大伙儿干活尽力尽心,做出来的东西好,咱们加个肉菜。我在这儿跟大伙儿说,只要大伙儿一直这样尽心尽力地干,等满了一个月,咱们签了正式的契书,我就给大家加月钱。我还给做活做得多做得好的人,发赏钱!我跟你们说吧,到时候,做得最多最好的,一个月拿上二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做得更好,成了管事、大管事,那一个月的月钱,很可能达到五两银子以上!”
二两银子?五两银子?
这些庄户人家走出来的工人们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互相看着互相问询着,在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后,登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心里简直好像揣了火,恨不能立刻就搁下饭碗去干活儿去!
有几个心眼儿转的快当的,立刻向邱晨表起决心来。
一个说:“东家娘子放心,小的定会尽心尽力干好!”
另一个道:“东家娘子就看着吧,这活儿越做越熟越做越顺,以后小的定会做出最好最多的……香皂来!”
……
其他人看到有人表白,也不甘落后,纷纷地表白起自己的决心来。一时,吃饭棚子前的偌大空地上,都是一声比一声更高的表白声,乱哄哄地吵嚷成一片,根本分不出哪个说的什么了。
邱晨只揣着手,笑眯眯地看着红光满面乱哄哄表白着的工人们,也不说话。好半天,激动哄嚷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邱晨脸上的笑也渐渐敛了起来,神色郑重肃然地扫过人群,扫过一张张仍旧兴奋地发红的脸和一双双渴盼的发亮的眼睛,提高了声音,却语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极清楚地开口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刚刚我说了尽心尽力干好了怎么奖赏,那么我也要给大家伙儿提个醒儿,在咱们这里做工,做了些什么,怎么做的,用了什么东西……进了这个大门后的一切,出了门儿就忘了吧。忘不了的,就严严实实地捂在心里,把嘴巴闭严实了,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若是,哪一个没管住自己的嘴巴,透露了这里的事情,那么,我也就没办法讲什么情面了,那可不仅仅是辞了工那么简单。至于怎么处置,我这会儿也不细说了,不过,我要你们记住一句话:我能让你们过上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也一样能让你们过不了日子!”
这一番话说下来,刚刚兴奋地发红满眼放光的人们无不凛然,与刚才乱纷纷的兴奋不同,这会儿,几百人没有一个出声的,一时间,偌大的场子里寂静的宛如空谷,落针可闻!
邱晨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扫过,高声问道:“都听到了么?”
“听到了!”……“听到了!”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响起,邱晨很不满意地皱着眉头,再次大声质问:“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几乎所有人齐声回答着,声势惊人!
邱晨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又一次大声问:“你们要不要过好日子?要不要五两银子的月银?大声告诉我,要不要?”
“要!”
“我要过好日子!”
“我要五两的月银!”
齐刷刷的回答声一遍遍响起,没重复一次,工人们脸上刚刚的惊骇就散去一些。喊声一遍比一遍高,等到最后,众人脸上没了最初的狂热兴奋,也没了之后的震惊骇然,有的都是毅然和坚定!
若是仔细看,这些人的眼中仍旧有希望,有决心,有浓浓的渴望和向往。那是他们对好日子的向往,对五两银子月银的渴望,当然,也同样是对尽心尽力干好活的坚定,还有闭紧嘴巴的决心!
邱晨已经重新露出一脸温和的笑容来,一挥手,道:“行了,今儿大伙说的话我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同样,也请大伙儿记住我的话:日后,只要咱们的作坊越来越好,我就保证,让大伙儿的日子越过越好!”
许谦之和知书在旁边看着此情此景,心里也暗暗惊讶、感叹,这个女人,仅仅用几句话,就把所有工人们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有了二两银子和五两银子月钱在那里金光灿灿的,这些人想必没有人会不尽心竭力地去干活了。他们甚至已经想象到,作坊里如流水一样制作出来的香皂,经过车辆船只运出去,换回大把大把的银子金子……
有那么一刻,就连许谦之和知书都不免有些意动。他们自然不会是想要那二两五两的月钱,他们想的是,若跟了这个妇人,会不会比如今跟着云家更有发展前途?!答案就那么明晃晃地在他们心里,不言而喻!
二十六日试制圆满成功,邱晨也将接下来十天的原料做了初步加工,以后只需按照所需用量提出来,分阶段加入浓缩就可以了,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制作技术的保密。
二十八日,林旭就要下场考试了,二十七,邱晨也没去作坊,只专心为林旭应考做准备。并且,邱晨准备的应考之物,无一不是一式三份,林旭有的,姚韵秀和韩静瑜也都有。正如她这些天做的一样,吃食用具,无一不是一视同仁。
二十七日过午,云济琛和廖文清从安阳城东的码头上下了船,两个人也没商量,就有志一同地上了车,径直赶往了林宅。
邱晨闻讯立刻打发了青杏去通知林旭,一边欢喜地赶到一进院,恰好看到云济琛和廖文清从大门外走进来。
云济琛今儿穿了一件银蓝色织锦长袍,头戴了一顶玉冠儿,腰间没系玉带,只用了一条湖蓝色的丝绦,腰上挂着扇套、香袋、玉坠等物,人似乎瘦了些许,却愈发显得清朗俊秀,丰神如玉。廖文清则穿了一件竹青色的竹叶素纹长袍,衣袖宽大,连条丝绦都没用,头戴同色的学士巾,摇着一只写意山水折扇,虽然瘦了许多,但那本就出色的眉眼,却更加的神韵内敛,风华翩跹,倒不像是商家之子,活脱脱一个名仕风采,衣袂飘动,步态翩然。
这二人一个俊秀,一个飘逸,联袂而来,真真是夺了安阳府的灵气与其身,连邱晨咋一看到,都不由有片刻的失神。
邱晨就在门内止住了步子,含笑看着两位佳公子翩然而入,失笑道:“这一趟出去,看来是不劳心也累神的。不过月余未见,二位公子这份风采,真真是要把安阳府所有灵秀人物都比下去了!”
廖文清只瞩目在妇人的灿烂笑容上,根本记不起自己还有个舌头这回儿事。云济琛含笑睨了有些痴迷的廖文清一眼,转着手中的折扇,笑吟吟道:“可见这江南山灵水秀,人杰地灵不是诳人的,就连我等蠢物去走一趟,也沾了些灵气回来!”
还真是自恋的没有话说,夸他胖居然就喘上了!
邱晨毫不客气地撇撇嘴,自己反而撑不住又笑了,引着二人往客厅走,一边道:“听闻这一次南下极顺利?”
仍旧是云济琛含笑点头,颇有些自得意味道:“自然,有我兄弟二人出头,哪里还有不顺利的事儿!”
邱晨这回连撇嘴都懒得撇了,干脆哂笑一声,抬手引着二人进了客厅。
三人分宾主落座,青杏和春香送上茶来,一杯茶没喝完,林旭也快步走了进来,自然又是一番行礼厮见,林旭就在邱晨下手落了座。
有了林旭在座,三人也就不好再太过随意,云济琛很有些兄长模样地关切道:“明儿贤弟就要下场了,看来准备的不错吧?”
林旭仍旧有些羞涩,微微红了脸摇头道:“劳云大哥挂记,小弟自觉读了不少书,可相较起其他胸怀真知灼见的学子来,小弟还是有些见识浅薄了……嗯,小弟心里没底……”
邱晨对林旭的情况是最了解的,之前县试虽然考了个案首,但她心里明白,那个案首有很大部分是人情分,若论起真学识来,林旭虽说不至于太差,但也当不得如何出色。毕竟,之前林旭上学时日短,安心攻读的日子更短,‘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句话不是假的,读书少,积累不够,即使天才,能天才到哪里去?写诗作词或许还能凭借天才,但做文章,这天才可就成不了决定性因素了。更何况,她很清楚,林旭很聪明,但绝对称不上天才!
云济琛却对林旭的回答没有丝毫意外,毕竟,他认识林旭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初的县试也是他为林旭走动过,自然对林旭的学业水平也是极清楚的。
微微一笑,云济琛道:“贤弟不必担忧,下场的人哪个也不敢说自己必过。”
说到这里,云济琛转脸看向邱晨,笑着起身道:“既然明儿林旭贤弟这么心忧,我俩就带他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嗯嗯,你放心,不会耽误林贤弟晚上歇息的。”
说着,上前拉着林旭,脚下不停,朝邱晨挥挥手,径直去了。
廖文清落后一步,安慰邱晨道:“你放心吧,云二不是没数的,再说还有我跟着呢。顶多天擦黑就把林旭送回来。你也不用多虑,有我……们呢!”
邱晨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廖文清和云济琛下了船哪里都没去直接就来了林家,其中缘由邱晨自然知道,云济琛带着林旭出去‘散心’,她也想到了。但有廖文清这么宽慰,她还是很感激地。
笑笑道:“我知道了!”
廖文清看着邱晨,还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同样挥了挥手,也追着云济琛和林旭匆匆去了。
府试一共考三场,前面两场贴经、杂文都是一天,最后一场策论则是连考两天。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共录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在府城的贡院中举行,卯时一刻,贡院开门,参加府试的学子们陆续进入。
卯时一刻,相当于二十四小时制的凌晨三点多一点儿,参加应试的考生,如林家这样住的离贡院不远的人家,也要至少提前一小时出发,去贡院等候入场。在家起床又要往前提至少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明天林旭三个人在凌晨一点就要起来,收拾收拾吃点儿东西,赶紧去贡院。
这一去就是一天,整整十七八个小时,只有三次休息时间,可以进食、如厕,还要在那种紧张严肃的场合气氛中考试答题,即使参加过无数场考试的邱晨,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都会暗暗腹诽,这种考试制度实在是太不人道了。据说,好些考生因为过于紧张疾病发作晕倒再考场中,甚至死亡的先例也不是没有,由此可想而知,这种考试制度的残酷!
还是那句话,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些,那么就努力让自己适应……
邱晨将之前做好的牛肉干、奶皮子放进考篮里。又在每只篮子里放了两个苹果。这苹果是邱晨好不容易淘换来的,用来代替喝水止渴的。进了考场轻易不能动弹,可不敢多喝水。
另外,还有邱晨亲手制作的蛋糕,这东西比较松软,营养成分也高,用来补充体能算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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