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欢聚
自从到家,也不知是不是熟悉的院落屋舍都变了,邱晨一直觉得不亲近不踏实,直到把一双儿女揽进怀里,她的一颗心才踏实了,落了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双儿女已经成了心中的重中之重,成了她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存在,成了她对于‘家’作定义的标识!
忘记从哪里看过一句话--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
她的嘴角慢慢漾开一抹笑--有这一双儿女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跟福儿满儿亲热了一番,俊言俊章还有跟在最后的俊文也都欢喜地上来打招呼,邱晨摸摸俊言俊章的脑袋,“个子都见长了,学问见长了没有?”
俊言俊章互相看看,咧着嘴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俊言比较大咧,立刻道:“今儿,先生夸我背书背的好了。夸三哥写字写的好,也夸孝孺孝婕也……”
邱晨愣了愣,才意识过来,林孝孺、林孝婕不就是潘先生给俩孩子起的大名嘛!平日他们就没叫过,咋一听俊言这么称呼,她竟一时没想起是谁来,不由暗自失笑。
听着俊言巴拉巴拉地显摆了一番,邱晨笑道:“看样子,我不在家这些日子,你们几个都没旷了课程,这么用功的孩子,咱们得表扬啊……就表扬今晚上吃顿好的吧!”
阿福阿满是还小,只觉得看到娘亲就万事皆足了,俊文则是大了,知道姑姑是和他们兄弟玩笑呢,就是俊言俊章不大不小的,还在懵懂的年龄,特别是俊言原指望着自己显摆一番,姑姑一定会有所奖励……话说,他想给自己的小马驹儿买个铃铛,想了好久了!
可没想到,姑姑夸倒是夸了,却只是赏一顿好饭食,俊言的小脸登时垮了下来--如今,天天好饭好菜吃着,哪里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哪里能比得上给马儿买铃铛重要哇!
邱晨本就是逗着小子们玩儿,一看俊言这表情却也来了兴致,又追着问要吃什么?肉?鸡?鱼……
越问俊言的小脸皱巴的越厉害,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邱晨也跟着笑起来,抬手,拍在俊言梳了髻之后的光脑门儿上,笑道:“行了,别苦着脸了,等会儿吃完饭,我要挨个考校考校,若果如你们自己说的这么长进,姑姑一人允你们一件事!”
一听邱晨说一人允一件,那不恰恰好把买马铃铛的事儿办了嘛!
俊言捂着脑门儿,脸上却重新笑开了花,咧着嘴巴,连连点头:“成啊,姑姑,您想怎么考校就怎么考校!”
说完,还不忘拍拍小胸脯加重一下,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打发了几个小的,邱晨这才看向一直含笑站在后边的俊文,看着少年越发高大厚实,憨厚质朴的笑容,邱晨止不住地就微笑起来:“你奶奶说,你每天都会被先生留下补课?觉不觉得吃力?”
俊文笑着摇摇头:“就补半个时辰,不累,姑姑,你放心吧!”
和孩子们说笑一番,晚饭已经做好了,大兴家的进来询问把饭摆在哪里。邱晨一看家里人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多口,他们家又不兴搞什么男女不同席,就和刘氏商量:“娘,天这么热,咱们还在院子里吃吧?多点几盏灯笼,亮堂也风凉!”
刘氏平日就一直保持着庄户人家的习惯,每天早晚饭都在院子里吃,一听闺女这么说,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大兴家的得了话出去,青杏和玉凤则拉着几个小的去洗漱,林旭、俊文则带着大兴、青江开始搬桌子摆椅子,邱晨也站起身来,跟刘氏道:“娘,我去东院看看!”
虽然,刚刚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见过众人了,可毕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大家伙儿都是一块从最苦的时候走过来的,她还是想着过去看看,说说话。
刘氏对邻里关系比邱晨更重视,自然不会反驳,立刻答应了。
邱晨回屋方便了一下,又把完全干了的头发重新在脑后绾了个髻,拍打拍打身上,径直穿过一进院和东跨院的月亮门,进了东院。自从西院的房子建好了,没了那些盖房子的短工,兰英三人就把厨房搬到了东跨院里。
东跨院靠着南墙根儿,早就盖好了一溜儿七间带厦檐的南屋,最东头一间是盛放食材的小仓库,挨着的两间是厨房,再接下来两个两间通联的屋子,则是给帮工们预备下歇息吃饭的地方。
不过,七月初的天气还不冷,庄户出身的帮工们自然也就更喜欢在院子里吃饭。
邱晨踏进东跨院,就看到两处的帮工基本上已经做完了工,正在收拾物件儿,清理卫生。而南屋根儿前,兰英正带着玉香和秀儿,在往外盛菜端饭,院子里,满是浓郁的药香、饭菜香,还有男男女女的高声说笑,让邱晨觉得一下子熟悉亲切起来。
这么会儿的功夫,正抬着一笸箩药粉往东院送的泉哥儿和林子,已经看到了邱晨,立刻欢喜地叫了起来。
“嫂子!”这是泉哥儿。
“海棠姨!”这是林子。
林家本就是单门独户,与村里人论的不过是乡亲辈儿,叫什么也没有人在乎。
邱晨笑着应了,另外那些人自然也就笑着打起了招呼。
邱晨低头看了看林子和泉哥儿抬的药粉,打发他们两个过去,她则继续往里走,来到晾晒罗布麻的架子上,看了看竹箪子里子上,看了看竹箪子里炒制揉捻好的罗布麻茶,见比春日的时候叶片稍大一些外,炒制、揉捻都做的很好,也就放了心。
“如今这罗布麻收的可多多了,这么些……得有六百多斤吧?”
青山家的刚才就炒制完了,也清理了锅灶,不过是在帮着晾晒翻腾竹箪子上的药茶,一听邱晨这么说,立刻笑道:“中午大兴管家送过来的鲜货是七百一十六斤,如今的叶子老成了,出货多,不到三斤出一斤,这些晒干了,怎么也得出二百五十斤药茶!”
“真不少!”邱晨点了点头,又转眼笑着问青山家的和芝儿大壮,“一天这么多,你们能忙过来么?……咦,庆和嫂子怎么没来,她家里又有什么喜事儿么?”
前半句,邱晨的关心还没等回答,紧跟着问到庆和家的,青山家的几个脸上的笑登时没了。
邱晨一看就知道不对,和刘占祥、二魁打了个招呼,问了句二魁家的身体情况,就转身去了厨房那边。
刚刚她进了东跨院,兰英几个就看到,却因为正忙乎着盛饭端菜,没有过来,只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等邱晨走到厨房前的两张大桌子边儿,饭菜已经摆好了。两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炖菜一个炒菜,外加一个拌咸菜条儿一个凉拌黄瓜。桌子旁放着一个笸箩,邱晨掀开笸箩上的笼布,见是一半儿二面卷子一半儿白面卷子,估摸着数量也稍有盈余,就只笑了笑,没有作声。
兰英拿着一大把筷子从屋里走出来,搁在桌子上,就手拉来一根凳子,招呼邱晨坐下。伸手从笸箩里拿了一只靠着锅帮子的馒头,掰下一块金黄的馍馍饹馇来递给邱晨。
邱晨也不客气,接在手里,咬了一口喷香的馍馍饹馇,慢慢地咀嚼着,品尝着带着焦香的原味麦面香,一边开口道:“庆和家的是什么事?”
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儿,兰英就知道,海棠回来一定会来问她,她也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于是叹了口气,把那日庆和家的犯浑跟青山家的吵闹的事儿说了一遍。
邱晨只默默地啃着馍馍饹馇,专心倾听着,并不插言。听兰英顿住,于是又问:“后来呢?庆和家的自己就不来了?”
兰英这会儿才知道,邱晨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她刚刚还以为,是听杨树勇或者大兴家的哪个说了之后,又来向她求证的呢。
微微一怔,兰英也就明白了,一定是邱晨到家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她的心里不由又升起一丝侥幸来,若是趁着这会儿海棠没听别人说,好好地跟海棠说说,是不是能够帮庆和家的一把……庆和家的犯糊涂也就罢了,春红那么好的一个闺女,如今却落到了那个地步,实在是……
心里盘算着,兰英开口道:“虽说,当时庆和家的犯糊涂和青山家的吵了一回,可我想着天天在一块拌和,拌个嘴吵个架也不是啥大事儿,我还想着过了就去庆和家里说道说道她,让她给青山家的陪个不是,两个人把话说开了也就算完了,庆和家还回来做活儿……可没想到,第二天,杨家大哥和大兴就查出来,说是抬了两文钱抢了咱们家罗布麻的不是旁人,正是春红女婿……又过了两三天功夫,春红女婿前头那个娘子的娘家兄弟就去衙门,一状告了春红女婿和春红婆婆,说当年是他们王家害死了自家大姐……很快,那春红女婿和春红公公婆婆就被收了监……如今,春红婆婆判了个主凶给儿媳妇抵命,春红女婿和公公判了个流刑凉州卫,已经押送走了……”
凉州卫,位于现代的宁夏和青海交界,深入高原,又都是戈壁沙漠……来到这里时,邱晨还没去那么远的地方,并不了解这个凉州卫的情况如何,但只要想想,隔着怀戎镇不过五十里的凌山卫尚不过那样,深入戈壁荒漠之中的凉州卫还能好到哪里去?
春红女婿又是个身娇体弱的,这一去只怕再没回头之日了。
心中感叹,邱晨却也不会真的去动什么无谓的善心。那些人若不是贪图银子,来抢别人的生意,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只不过,她之前也曾打听过一些王家的情况,对王家的几个人也算多少有些了解,王家是春红婆婆主事,却也只指着二百多亩田地,虽说经营着两家小铺子,却也只是勉强维持,看得出不是个擅于经营的,更别提王家那父子俩了,若是早有心做生意,也不至于让自家的铺子惨淡经营。帮别人嘴里打听的,那王家少爷也是个没本事的,从来不过问田产铺面……就这么个人,怎么会突然生出心思,来抢夺自家的罗布麻生意了?
这里边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东西和缘由。邱晨怎么都觉得,这个春红女婿只怕就是给人当成枪使了。本就是利用,出了事儿自然也没人会替他出面走动。
心中把这个疑惑记下,邱晨基本已经了解了庆和家的情况,也基本没了再继续谈下去的兴趣。
只不过,兰英却仍旧巴望着再帮庆和家的一把,于是继续道:“王家的铺子、田地都充公发卖,春红带着前头那个闺女没处去,不得不回来娘家……”
“春红回来了?还带着王家的闺女?”邱晨惊讶地问道。
据她了解,春红在王家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王家那闺女又是前妻生的,与春红也没甚血缘关系,这种情况下,春红没有把那个女孩丢开,居然能够把那个小姑娘一起小姑娘一起带回娘家来,还真是出乎邱晨的意料。
婆婆问斩,公公丈夫发配边关,家产被全部充公发卖……春红无处安身,不得已回到娘家,可以说情况已经很糟了,她却能够把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带回来……不得不说,这事儿,是真的让邱晨多多少少对春红又多了一份感念。
兰英并不知道邱晨心里想了什么,只因为邱晨是单纯的惊讶,毕竟春红做的这件事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于是叹口气道:“是啊,那个小闺女比栓子还大半年,你是没看见,瘦的就剩俩大眼了,比灵芝看起来还叹牵人。自从出了这事儿,庆和家的就跟我哭了几回,只说当时糊涂油蒙了心,没劝下春红女婿,如今才到了这一步……”
听到这里,邱晨却一下子皱了眉头,虽说春红女婿是因为抢罗布麻生意,被廖家给整治了,可这事儿里林家除了被牵累外,可没出什么力,也没得啥好处,听兰英转述的庆和家的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林家下手把春红婆家给弄得家破人亡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邱晨却道:“春红婆家是因为前头媳妇娘家首告才出的事儿吧?庆和嫂子那会儿可不认得人家……”
兰英撇撇嘴,道:“咋说不是,庆和家的犯糊涂,就认为是因着春红女婿抢了咱们的罗布麻生意,才惹出来的祸事。我当时就说她了,别说咱们家如今不咋指着这罗布麻生意了,就是没别的生意,就杨大哥那厚道人,也做不出这事儿。那王家落到今日的地步,还不是当初照着那个媳妇做了孽,这是得了报应了,和咱们家可没啥牵连。庆和家的被我连说带骂地说了一顿,也想明白了……只说自己糊涂,不然,如今也落不到这个田地,不但要养着回娘家的春红,还得替那王家养孩子……”
邱晨到了这会,也基本听出兰英的意思了,但她并不想应承。
如果,那庆和家的只是和青山家的吵架不来上工,那么,春红带着孩子回来,她还真有心拉上一把。可越听这庆和家的就是个糊涂的,心术还不正,不说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先怨恨别人了……有这样的娘,谁知道春红是什么心思,再说了,那个小闺女可是王家唯一的孩子,听着外边的传言,谁知道会不会在心里认为是林家害了她爷爷奶奶和爹爹……
她心善,可也有自己的原则,绝对不会冒着给自己和家人埋隐患的危险,发什么糊涂善心。
听兰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那边青山家的和帮工们却已经收了工往这边来吃晚饭了,邱晨也就顺势站了起来:“行了,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时辰不早了,赶紧让大伙儿吃饭。干了一天活儿,大伙儿也累了,吃完了也好早回家歇着。”
兰英答应着,眼中却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邱晨也转开眼,装作没看见。
兰英是个好的,爽朗热情,但有时候会犯糊涂。当初她把庆和家的介绍了来林家做工,结果弄成那样,她还不汲取教训,还来帮着说合……唉,真是让人邱晨不知该说她啥好了。
这事儿,眼下当着人没法说太多,她打算吃过晚饭,去兰英家走一趟,好好和她唠扯唠扯。毕竟,若非兰英对林家对海棠情深意重,在林家吃不上饭的时候,可没少从自己的口粮里接济林家……
这份恩情,邱晨不会忘。同样,兰英这个人是真没坏心眼儿,她虽然有时候怨她糊涂,可真心里仍旧希望保持住这份患难过的姐妹情谊。
从东跨院回来,刘氏、杨树勇杨树猛还有孩子们都已经围着饭桌坐了,只不过,却还都等着邱晨回来开饭。
邱晨一边洗手,一边道:“我这一出去就没个准点儿,以后可别这么等着,就是热天,冷饭冷菜吃下去也不好。”
其他人只是笑笑没说话,林旭却起身迎着洗完手回来的邱晨,一边给邱晨盛了汤,一边道:“大嫂未出门,自该等着一起用饭。”
邱晨看看一脸诚挚的小叔,也没再说旁的,只招呼林旭赶紧坐下吃饭。她则习惯地把满儿座位往自己跟前挪了挪,开始照顾着孩子一起吃饭。
相对于东院的饭菜,林家桌子上菜色自然丰盛的多。不但有邱晨带回来让大兴家做的几样菜,还有家里备下的菜,一条大鱼,一只鸡,还有一份海带炖排骨……只不过,显然虽然林家的生活水平的提高,孩子们也不像当初那样吃肉吃不够了,排骨和鸡还动了两口,那条大鱼却只有刘氏和杨家兄弟吃了两口,孩子们几乎没有人碰!
邱晨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微微皱了下眉头,咽了下去。难怪这鱼没人吃,鱼肉腌的太过,板结发硬了,腥味儿也没去掉……味道真是不怎么样!
想着明儿把几种做鱼的窍门教教大兴家的,邱晨难免就想起做鱼的最佳配料--辣椒,立刻就朝杨树勇问道:“大哥,西院菜园子里我种的那些东西还在吧?怎么样了?”
杨树勇正好喝了口汤,咽下去才道:“青江天天照应着,比你在家的时候长的还好,你就放心吧!”
邱晨一听自然高兴,又从话里听出来,这青江貌似不仅会种花,还会种菜啊!
“嗳,听大哥这么说,青江种菜还有一手?”
这回,不等杨树勇回答,刘氏在旁边接了话道:“青江看着不爱说话的,心思灵着呢,你瞧瞧咱们院子里的这些花草,还有西院里的园子院里的园子果树,都被他照料的旺相了不少……嗳,瞧我,青江家的不就在这么,你有什么事儿,尽管问她。”
青江家的得了刘氏的话,连忙走到邱晨正对面福身道:“老太太太抬举他了,我们那口子就是个笨的,除了种着些东西,就不会别的了。”
邱晨笑着道:“你们家青江会种花会种菜还会种果树,你还嫌他不会别的……你这也太贪心了!”
一家人都笑,邱晨又道:“行了,你们也别在这里了,孩子们都饿了,赶紧带他们去吃饭吧。吃了饭再来收拾就行!”说完又指着身后的青杏和玉凤,“你们姐妹俩也一起去!”
大兴家的、青山家的自然感激不迭地道了谢,带着孩子们退下去。
没了这些人,只剩下自家人,说话就随意地多了。
刘氏就笑道:“看来真就没这个让人伺候的命,还是觉得这样一家人做一块吃饭清净自在!”
这话一出,杨家兄弟和邱晨都笑了,小的们也跟着笑。
邱晨给刘氏夹了一筷子软烧鹿筋,道:“娘,这个我尝了,烧得软烂,滋味儿也足,你多吃两口!”
刘氏笑着应了,却习惯了小口吃菜,大口吃饭,邱晨看在眼里,也不勉强。老人们勤俭了一辈子,有些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了,哪怕日子宽裕了,他们这些克制勤俭的近乎吝啬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更何况,老人们的这份勤俭吝啬往往也只是针对自己,对孩子们却宽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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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妈来了,生不如死中……
写了这些先发上来,上午身体允许的话,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