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世子道:“联姻必须进行。”
张谨言不知他是说昊帝和月皇的联姻,还是指自己跟观棋的联姻,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只得推到王壑身上,含糊道:“这事还要问过表哥。”
谢相道:“主上跟月皇的亲事,老夫自会询问主上,然世子跟观月长公主的亲事,还要世子自个拿主张。虽然这是一桩政治联姻,其结果对主上和月皇的亲事有直接影响,进而影响天下统一,但本官也绝不敢勉强世子。”
张谨言瞪着谢相,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气愤——瞧瞧这话说的,一面让他自个拿主张,一面却又警告他:这联姻不但影响昊帝和月皇的感情,还影响天下统一,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还敢自个拿主张吗?
谢耀辉看透他心思,道:“世子可是觉得本官虚伪,明明以天下要挟世子,却还要说的冠冕堂皇?”
张谨言不客气道:“不错!谢相真老谋深算!”
谢耀辉道:“世子坦诚,然本官却没有要挟世子,正因为这桩联姻意义重大,才要世子自个拿主意。若世子不情愿,必不能善待观月长公主;不能善待长公主,长公主必定心生怨怼;长公主心生怨怼,自会告诉月皇;月皇不高兴,便会迁怒昊帝,进而影响天下统一。如此一来,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所以本官宁愿不结这桩亲,也不肯勉强世子。”
周黑子钦佩地看着谢相——还是要挟,但这话说的高明之极!瞧张世子,眼中再无半点鄙夷和气愤,只有茫然和痛苦,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唉,他跟谢相还差得远呢。
谢耀辉看着张谨言,温和道:“世子深陷其中,自然迷茫。本官作为旁观者,有些看法,若世子觉得有理,姑且听听;若觉不通,全当耳旁风可好?”
谨言道:“谢相请讲。”
那语气就恭敬不少。
谢相道:“替身一事,早在月皇幼年便有了,确非观月长公主有意欺瞒世子。据本官看来,她对世子是有几分真心的,她的煎熬不亚于世子。本官旁观她神情,在世子质疑她时,她眼中的惶恐、内疚和痛苦,绝非作假。本官瞧她明明有口难言、柔肠寸断,却偏要强撑着口是心非,伤害世子,亦伤害自己,忍不住代她和世子着急。”
谨言如被雷击,呆呆道:“她也痛苦吗?”
谢耀辉重重点头道:“是。本官见她含着眼泪。”
王均急忙道:“弟弟也瞧见了。”
谨言一双大手攥紧成拳,心痛得揪作一团,恨不能飞奔去找观棋,猜想她这会子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哭呢。她那么刚强的人,怎会将软弱呈现在人前!
混乱时,他仿佛听见谢耀辉说:“……世子好好想想,别急着做决定,明天再说……”
明天就能想出决定了吗?
世子不能确定。
听到这,周黑子对谢相简直要膜拜了:什么“柔肠寸断”、“口是心非”,谢相什么时候对这些小儿女心思了解如此透彻,还描述如此动人了?不像宦海打滚的老油子,倒像怀春的少年。难道他看错了谢相秉性,其实谢相是个风流宰相?这猜测并非毫无根据,因为谢相的恩师苏熙澈就是有名的风流宰相,曾经因为一桩风流事被梁心铭参了一本,被革了宰相之位;做老师的风流,弟子耳濡目染,效仿一二也是有的。
正想些乱七八糟的,忽见谢相脸一变,威严地问谨海和聿真:“主上在哪里?”周黑子不由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主上竟来了霞照?现在哪?”
唐筠尧也失声道:“主上来了!”
何陋也露出期盼的眼神,他还没见过王壑呢。
唯有周昌不敢吭声,因为他是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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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真和谨海迅速被包围,大家对于主上来了霞照,却只召见聿真和谨海,而这两人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是既生气又嫉妒,纷纷逼问他们,尤其是赵朝宗。
谨海幽怨地看着谢相,觉得恩师故意透露主上行踪,意在报复和坑害他这个弟子,谁让他和聿真在谈判时擅自行动,与使团唱反调呢,惹怒恩师了。
谢相没好气道:“看为师做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隐瞒,还不快快说实话!”
周黑子跺脚道:“快说!”
谨海心慌了——
他是撒谎呢,还是撒谎呢?
聿真见他动摇,急忙抢道:“非是下官隐瞒,实在是不知主上在哪里,每次都是主上派人联络我们的。”
谨海忙附和,“对对对!”
谢耀辉不动声色地套聿真的话:“这么说,今天下午女子科举那番话就是主上交代你问的?”
聿真早有防备,不肯上当,回道:“不是。主上只交代我们尽力促成联姻,要我们见机行事。下官急于立功,便问了那番话,意在摸清月皇的底线。”
谢相不由信了他这解释,因为这很符合王壑的行事风格——大度,肯放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定下目标后,便交臣子自由处置,但却不信他前面说的。
谢相便逼问道:“你虽不知主上下落,但主上每次派人联络你们,总有行迹可寻:派的什么人送信,约在哪里见面,可有什么信物或者暗语等等。”
聿真傻眼。
他卡住了,谨海却缓过来了,诚恳对谢相道:“请恩师见谅,弟子绝不敢瞒恩师,而是主上有令,不许透露一个字。主上言道,若私自去找他,容易被月皇的人发现,那时就被动了。咱们到底是外来的,不比他们对江南熟悉,要谨慎又谨慎。主上还说,他会关注形势,随时会派人来找弟子和聿真。弟子以为,今晚主上一定会派人来。”
聿真忙道:“对对对!”
谢耀辉沉吟,看样子信了。
这时,朱雀王道:“他们没有说谎,主上来霞照前,告诉了本王,因不肯暴露行踪,连本王也不知他在哪里,只能等他主动派人联络。”
聿真和谨海对视,暗道侥幸。
良久,谢相才道:“如此,咱们就等等看吧。——对了,你们现在使团,主上会派人来找你们吗?”
谨海道:“应该会。”
谢相坚定道:“那就等。”
那架势,今晚不打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