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师问罪

老柳头黑着脸,李氏却一脸的泪,到了当门她就哭上了,“我说亲家,亲家……”李氏拖着长腔,嗓子哑得厉害,一看就是哭过的,她浑身摇摇欲坠,好像站不住一样,一下子就歪倒在锅台上,手一扒拉,“噼里啪啦”的碗筷勺子的都掉在地上,咕噜了一地。

张氏肉疼得浑身哆嗦,可又不敢骂出口,虽然自己叫嚣着要找老柳家理论,可人家真来了,她又傻了眼,呆愣愣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觉得腿软心慌。

这时候秦三顺、二贵、秦产在地里场里忙活,二婶三婶和几个闺女已经睡下,可能白天太累都睡得很死一个也没有出来。她连个帮手都找不到,只能和老头子被人堵在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

李氏拿起大铲子来就敲打着锅沿,“我说亲家,俺闺女不懂事,从小娇惯了点,你们随便打随便骂,我们老两口是双手双脚的赞成,孩子哪里不对,你们随便教训。怎么还往死里逼呀!”

她摸了一把泪,扒拉掉一只碗,抽泣一声,再扒拉掉一只碗,她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亲家呀,这么多年,怎么就好端端的让俺闺女跳了井呀。”

张氏和老秦头都懵了,他们每次见李氏,她都笑眯眯的,非常和善温和的一个人,还有老柳头,平日里笑嗨嗨的,别提多和气的。怎么突然之间竟然大半夜的冲了进来,敲盆子砸碗地哭上了?

看来,人家是来兴师问罪来了,给闺女讨公道呢?

这是谁嘴巴这么快,竟然就去老柳家报了信?张氏心里想着是不是二嬷嬷那个好事的,咬牙切齿地又没有办法回嘴,毕竟柳氏却是是和他们吵架才去跳河的。

张氏脑子转了几转,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她不觉得自己不对,毕竟媳妇就得听婆婆的,是柳氏忤逆长辈,不想交出当家权,置气才去跳井的。有多少媳妇都因为脸皮薄,小夫妻拌嘴赌气跳井的,事后可都是被说不懂事,让长辈担心,怎么到了柳氏这里,反而来怪她?

柳头沉着脸,脸拉得老长,“我们丫头,从小娇惯点,可从没回家告过状,没说过婆家一点不是。哪一回,都是让我多拿点东西来帮衬帮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受委屈的话。我们就寻思着,亲家对孩子,那是好得很,没话说的。怎么,突然就有人跟我们说,闺女今天跳河了?还说是因为分了家,现在赚了钱,你们想把钱都要过来给二房三房,可有此事?”

张氏和老秦头立刻叫屈,老秦头赶紧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找了证人的,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张氏却忍不住指责柳氏:“柳老哥,这事儿可不怪我们,孩子她跳河,那是她自己想不开,心眼小,我们可……”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个老虔婆,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我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秉性脾气?俺们闺女,从小娇惯点,可懂事得很,十里八乡没有说差的。到了你们这个家里来,穷归穷,俺闺女一句怨言没有,拼了命地干活赚钱给你们花。俺闺女,坐月子都做针线活,唯恐少赚了钱被你这个当婆婆的嫌弃,你说,我们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的?俺老头子,生怕你们不够吃的,一年十几趟地来给你们送东西,不是米就是面,害怕你们没有东西喂鸡鸭的,连麸子都给你们送着,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孩子有点不对的,你们就往死里逼?说我们孩子自己想不开,你们穷得揭不开锅,吃糠咽菜的时候,我们闺女都乐呵呵的,整天忙里忙外的,都没说一句寻死的话来,怎么现在过好日子了,分了家,我们闺女反而活不下去了?”

一边说,李氏使劲敲着大铲子,“哐哐”的几乎要把大家耳朵震聋了,“刚分家那会儿,他们是怎么分出去的?连吃饭的碗筷都不齐活,你们分的口粮就够他们吃两天的,俺闺女也没回家哭诉,更没抱怨你们做公婆的偏心一点,还说要努力干活,多赚点钱,以后要让你们两个过好日子呢。我的老天爷,你们就是这么对俺闺女的?”

张氏还想说什么,李氏却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老秦头低着头,阴着脸,也是一句话说不出,他是问心有愧的,本来就是盘算着让大房带着二房和三房发财。现在自己和老婆子还活着,能压迫着柳氏,谁知道柳氏这么倔强,宁愿死也不给他们沾这个便宜,也是个心眼忒小的。

李氏摸了一把泪,一屁股就坐在他们锅台上,摆了摆手,一副好聚好散的样子,“行了,我也不和你们多说。你们看不上俺闺女,俺们就带回去。年纪大点就大点,在爹娘跟前,总比在人家爹娘跟前被欺负好。原本我就寻思着,你们也就是财迷点,偏心点,还是明事理的,现在看,你们是老糊涂,拿我们闺女当仇人,我们还是好聚好散,不能亲家做不成反成了仇家。”

这时候二婶和三婶才从屋里各自出来,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三婶笑着上前劝,“柳大爷、大娘,你们怎么来了?哥哥大侄子怎么没来?”怎么老柳头和李氏突然就出现在自己家里,大哥大嫂也没跟着来,老柳家的兄弟孙子们也没来。这是谁去报的信儿?可够快的呀?

李氏哼了一声,“他们要是来了,你们还想留着锅吃饭?”要是让那几个儿子孙子知道,保管来把秦家的锅砸破,以后这亲家就变仇家。

三婶赶紧拉了拉二婶,两人悄悄溜出去,她是看明白的,谁搭腔谁倒霉,肯定要被李氏骂的。这时候他们理亏,人家李氏一骂一个准,所以她才不去替张氏背黑锅呢。

这时候两人从外面进来,竟然是二嬷嬷和二爷爷。

二嬷嬷一看老柳头和李氏,立刻就笑得非常和气,张氏一看她竟然来了,简直是万箭穿心一样难受,自己家这点丑事都被她给看了去。想她肯定在后面听了半天,气得直咬牙。

二嬷嬷笑着去拉李氏,“哎呀,这不是杨柳村水磨坊家的大嫂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别生气了。”

那边二爷爷也帮着老秦头招呼老柳头,老柳头却不吭声,黑着脸。

张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嬷嬷狠狠地瞪回去,又对李氏笑道:“大嫂子,别说你,就是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老四家闹矛盾呢。其实家里分了家,这事我知道的,当初我还来当的证人,大福家没有粮食没有吃饭的家什儿,还是我送了一套旧的。”

张氏一听她是来拆台的,立刻就要骂,李氏却先开了口,“他二大娘,多谢你心疼孩子,他们都跟我们说过呢,一直要谢谢你,没赶上机会。”

二嬷嬷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那闺女,可是个好样的,人家不白领请的,回头就还了钱,根本不欠人情。人家说的好,不欠人情,咱们才好往来,心里不用疙疙瘩瘩的。哎,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叫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心疼呢。”

张氏气得七窍生烟,她这么说,不就是来给自己打脸的,自己才说柳氏不懂事,她就来说柳氏懂事,给李氏帮腔,简直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子往外拐,上赶着巴结老柳家。

那边二爷爷也打圆场,“孩子是懂事的,能干,不舍的吃,这么,都累成那样了还不歇息,不小心掉井里去,你说说,这幸亏是没事,要不咱们得多心疼?”他也并不知道柳氏是跳河还是不小心掉下去,不过劝架自然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矛盾为主,看柳家来兴师问罪,他们就要帮着平息平息。

被他们这么一说,李氏和老柳头似乎也面色和缓一点,李氏疑惑地看着他们,“我怎么听人家说,是家里看大房赚了钱,又想让搬回来,俺闺女不同意,你们就要撵人霸占钱物呢?”

“冤枉!可真不是。”张氏赶紧解释。

二嬷嬷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大嫂子,真不是那样的,俺们这个老四家,不是那样的人。分家是有证人,列了单子,按了手印的,怎么可能再逼着搬回来呢?就是大业娘成亲时候的嫁妆,俺这个四弟媳妇都一直说不好意思呢。”

张氏眼皮子一跳,顿时恶狠狠地瞪着她。

二嬷嬷却不管,笑道:“老四家的,你不是一直说对不起孩子吗?当初家里穷,用了人家的假装,那大衣柜、打木箱、八仙桌、梳妆台、炕柜可都是人家闺女的。你不是说分了家就还给她吗?是不是已经还了?”

张氏和老秦头顿时脸上挂不住,张氏更是脸色煞白煞白的,比柳氏还白,那东西是她做主让媳妇交出来的,她用着一部分,给二房三房用了一部分成亲。

外面三婶听见暗叫不好,又打发秀美赶紧去叫人,很快秦大福和秀瑶几个就匆忙跑过来。

三婶在门口等着他们,看见他们提着灯笼过来,讥讽地哼了一声,“大哥,你们还真会算计呢,跟爹娘演这出戏,也不怕寒了爹娘的心。”

秦大福根本没心思听她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说堵人的话,莫不是要逼死自己大嫂才甘心。秦大福自动将她列为不想说话一类人,看也没看就往里冲,进了堂屋,他看了二爷爷和二嬷嬷一眼,上前就给老柳头和李氏赔罪,扑通跪下,“爹娘,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账,让你们失望了。”

李氏这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怜的闺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呀,还整天跟我显摆,说找了个好男人疼人,疼孩子……可怜的闺女……嫁妆都被人拿去使了,还跟我说一点都没受委屈。”

李氏这么哭天抹泪的,秦大福的内疚更是像一把尖刀剜着自己的心,“娘,娘,俺媳妇她,她没事的,嫁妆……”他扭头看了张氏一眼,也不好说什么,他还能逼着娘往外拿东西不成。

他又赶紧对老秦头和张氏道:“爹,娘,你们没跟孩子姥爷姥娘说清楚呢都是误会。”

张氏立刻反应过来,可还有点不甘心,“你二大娘在这里和你岳母说呢,都是误会。之前说什么分家,其实不过就是说现在先别分家,等我们老两口老了,他们兄弟再分家,哪里知道老大家的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还假装跳河,这算是什么话啊?”

李氏冷笑,一下子又被拱起了火,“他奶奶,我也不多说什么,你们当初分家怎么分的?找了证人的?你们怎么分的我不管,现在又要怎么合并我也不管,怎么的俺闺女不同意就给逼得跳河了?一会儿说是不小心掉河里去,一会儿又说假装跳河,到底是不是给逼着寻思?这要是一个整天哭哭啼啼过不下去的人,跳河大家也不奇怪,俺闺女是什么人,四外村的人谁不知道?人和善,又不和人交恶,为人也不是个忒小气的,你们要怎么的,才能给逼得跳河了?我倒是要说道说道。”一会儿说不小心掉下去,一会儿又说假装跳河,有实话没有?

张氏被二嬷嬷顶得浑身难受,恨不得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还想说,老秦头赶紧扯了她一把,一脸愧疚地给李氏和老柳头作揖,“亲家,你们别生气,这事儿呢还真是个误会。我们不过是那么一说,没真想着要怎么样的。孩子也是犟,哎,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欠考虑了,我们去给孩子赔不是。”人家老柳家给自己家的帮助太多了,那年冬天,自己生病,还是老柳头请了郎中抓了药给自己看病。他们一出面,自己也真是不好说什么的。

听他竟然承认媳妇是因为分家才跳河的,张氏顿时没了脾气,面色灰败,没有了斗志。

二嬷嬷讥讽地看着张氏,自己要是不来给她搅局,他们还不承认是逼着媳妇跳河了,说什么不小心掉河里去,骗鬼呢。干活的大人,离着河也是有个几丈远的,眼神得多不好才能掉河里去?

她这些年的墙角是白听的?白天他们在院子里吵吵把火的,连撵人合离的话都说出来了,秀瑶都跟他们发了狠话,他们还想装没事儿人?

还说什么要是合离就是丢老柳家的人,分明就是逼着人家媳妇去死。现在说什么好话,休想!

她就是要逼着他们承认柳氏是跳河的,是被他们逼的,看他们以后还嚣张,也算是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

李氏看老秦头满脸愧疚的样子,也松了口气,问道:“误会?”

老秦头连连点头,“误会,误会,真是误会的。家是早就分了的,不会再想合在一起的,分了就是分了,他们三房兄弟,基本是各过各的,不会再搅和在一起的。这个他二爷爷和二嬷嬷也可以作证的。”

二爷爷赶紧说是的,自己能作证,二嬷嬷瞪了他一眼,他又朝老柳头笑。

李氏这才叹了口气,“那就去跟孩子说清楚吧,我们当父母的,真是给孩子操碎了心。大家都是做父母的,有这个体会。只要不是闭了眼,咽了气,两腿一蹬的时候,就放心不下这些孩子。我们这么大年纪,正在家里忙活呢,突然就听见人说闺女因为分家给逼的跳井了,我们什么不顾得了,几十里路的跑过来,真是一心记挂孩子,还以为孩子怎么了呢,你们也别嫉恨我们,实在是担心孩子。”

她都这么说,老秦头和张氏还能如何,本来就是自己要算计人家闺女,张氏还觉得自己没错,老秦头却觉得丢人至极,汗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一个劲地赔不是点头。

二爷爷也帮着赔不是,作保证,二嬷嬷却见缝插针地给张氏下绊子。

秦大福看爹娘那样,也觉得心疼,爹娘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这样低三下四地给人家赔不是,他不想让爹娘丢人掉面子,赶紧替爹娘给岳父岳母赔罪。

李氏却一把将他拉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大福,你们都这么大年纪,我还能说什么。我也是急糊涂了,听见了就以为是真事,顾不得上你们家去问问清楚,还以为闺女……哎,急火攻心的,我们就来这里了。”

秦大福见他们给自己面子,自己一来就不跟爹娘闹,心里也松了口气,感激他们大度,赶紧就让他们家去说话。

李氏同意,看了满地狼藉,满脸歉意地笑了笑,“亲家,真是不好意思,你看看我,真是急糊涂了,也不分个场合发疯,让你们见笑,见笑。”她扭头对老柳头道:“老头子,回头给亲家买新的,算咱们赔罪,闺女也不对,咱们也不对,走去教训教训闺女。”

说完,她又邀请老秦头和张氏,“亲家,走,过去看看孩子,好好教训教训,看看她还不懂事。”

老秦头哪里还有脸去,只是自己说了要去给孩子赔不是,又不能不去,急得汗如雨下。

秦大福看在眼里,心疼爹娘一把年纪,赶紧对李氏和老柳头道:“俺爹这两天病着,收麦子又累,大半夜的,要不就让老人家先休息吧。”让爹去给媳妇赔罪,这以后让爹还怎么抬头做人?

二嬷嬷冷冷地笑着,很是讥讽,不过这种时候,她可就不好再强出头了,她看不惯的是张氏,跟老秦头还没啥过节的。

李氏和老柳头当然知道秦大福的意思,她也是一直给秦大福面子,点点头,“亲家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我们过去看看孩子,让她明天来给亲家赔罪。”

老秦头赶紧说不用不用,让孩子好好养着,然后送他们出门。

李氏又谢了二嬷嬷和二爷爷,跟他们也告辞,然后一路去了秦大福家。

一进门李氏就骂,“你说你个死丫头,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不开,你这不是打你爹娘的脸?孩子都要说亲的人,还这么任性。”

小院很小,屋里自然就听得清清楚楚的。

秦大福赶紧哀求,“娘,娘,别责怪她了,都是我不好,你生气就打我,别怪孩子娘了。”本来他也想说是误会,媳妇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先哄了岳父岳母,让他们别担心生气。谁知道爹受不住压力,自己先说出来了。

李氏却道:“大福,你没错。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觉得你不错,对他们娘们孩子的都好,我和你爹一直说你好的。”

秦大福越发的内疚,觉得自己爹娘和岳父岳母比起来,自然是不如人家明事理的,虽然是自己爹娘不能说不是,可心里的天平,却也这么慢慢地倾斜,觉得大事儿上,以后还是媳妇拿主意的好,他什么事也别管,只管着干活就好的。

秦大福请了他们进去,一进门,李氏就摸起笤帚疙瘩来,举着就要往屋里冲,“爹娘来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出来,公婆不是亲爹娘,人家打不得你,我可不管。”她挥着笤帚就要进去揍人。

秦大福赶紧抱住她的胳膊,把笤帚疙瘩拿下来,“娘,娘,别着急。”他又求老柳头,“爹,你快劝劝俺娘。”

老柳头哼了一声,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就显得脸格外长,脸色有些阴沉,“我劝什么,我看我还是把闺女领回去。孩子愿意跟谁就跟谁。”

一听他这话,秦大福就要跪下,李氏赶紧拦着他,“孩子,别跪了,看看以后怎么打算过日子吧。”

这时候秀芹几个也扶着柳氏出来,看了爹娘来了,柳氏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就给爹娘磕头。

李氏一把将她抱住,闺女、儿的叫着,老泪纵横,秀瑶秀芹几个闺女,早忍不住了,扑上去抱着哭成一团。

秦大福劝了这个劝不了那个,只好陪着一起哭。

过了一会儿,老柳头发话了,“我看,咱们就把孩子接家去住几天吧。”

柳氏似乎也同意,秀娴立刻就说去收拾包袱一起家去,秦大福急得眼泪吧嗒吧嗒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没家的人,随时都要被人抛弃了,可怜得很。

李氏瞪了他们一眼,“接回去干什么?孩子又不是没有家,这就是她的家,她带着孩子跟着男人赚下的家业,不好好地过日子,回娘家像什么?难不成自己认怯了,自己赚的家业不要了,拱手让人?”

她这么一说,秀娴就开始抓头,看了看秀瑶又看秀容,果然还是妹妹们说得对,姥娘不会同意娘回去住娘家的。

秦大福一听到是欢喜至极,“对的,娘说的是,这个家都是你带着孩子赚下的,怎么能不管呢。以后咱家就是你自己当家,谁说了也不算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说了算的。”

看秦大福保证了,李氏更不想让闺女跟着家去,她看了看闺女家,虽然家具寥寥没有几样,不过屋子里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甚至墙上还挂着绣了花的布帘子,看着非常有过日子的氛围,孩子们也孝顺,她也很是满意。

“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什么散伙的话,要是再让我听一次,我听一次我打一次。”她厉色地瞪着柳氏。

柳氏就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跟小女孩儿似的一声不敢吭,低着头,任由李氏教训。

秦大福又心疼媳妇被训,不想媳妇当着孩子的面被岳母训斥没面子,赶紧让她炕上歇歇,“爹娘,赶紧睡下歇歇吧。”这一顿折腾,天都要亮了,两个老人家可不顶事。

秀瑶几个也赶紧帮忙收拾一下,打水的打水,拿手巾的拿手巾。

柳氏也很内疚让爹娘这么大年纪还走夜路,赶紧就让他们上炕,表示自己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动不动说狠话气话的。

得了她的保证,李氏神色缓和了许多,秦大福是最高兴的,只觉得一下子由地狱又回到了天堂。

老柳头和李氏却不肯住下,李氏道:“看着你们没事,我和你们爹也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一堆活,也离不开人。你们好好过日子,等你们家好了,我们再来住闺女家,那时候也不晚。”

柳氏和秦大福不舍的他们走,非要他们住下,老两口不肯,要是他们住下,给闺女家添麻烦,第二天也别想正经干活,他们非要走,拦不住。

老柳头一直拉着脸,后来看秦大福做小伏低的样子,跑前跑后地忙活,倒是没那么气了,招呼老婆子赶紧回去。

柳氏苦留不得,只好赶紧问怎么来的,让秦大福去送。

老柳头却不让他们送,“二升在村口等着呢,我们赶骡子来的,家去了。”李氏擦了擦泪,叮嘱了柳氏几句,然后就和老柳头回去。

柳氏秦大福夫妻见老两口都想好了,也知道留不住他们,只好领着孩子们去送,秦大福让她们送到门口,他自己去送到村口,果然见柳升等在那里呢。他心里又感激又内疚,这真要是出了事儿,人家老柳家还不得来把家给砸了。

要是媳妇死了,他也不活了,可爹娘兄弟孩子们都还在呢,到时候不定要怎么样呢。有好些个亲家反目成仇的,打得不可开交,他也见的不少。

老柳头和李氏叮嘱他几句,就上车,让柳升赶车回去。

秦大福唏嘘了一阵子,然后赶紧回家。

路上柳升赶着骡子,祖孙三人踏月前行,“爷爷,嬷嬷,你们怎么不让我去呀?他们认错了吗?欺负俺姑,真是没良心的,这要不是瑶瑶和俺姑早有准备,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二姑向来报喜不报忧,从来不说公婆不好,虽然他知道张氏为人刻薄,可谁知道就是过这样的日子,都分家了还被欺负,气得他真是火冒三丈的。

李氏正色道,“快别胡说八道的,这事就这样,回去谁也不许说,就是误会。”

柳升不服气,不过他也不敢反驳。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嬷嬷,俺二姑真跳河了?”

李氏笑了笑,“她要是敢跳河,没淹死我也得再给她踹下去。”她的闺女,可以柔可以刚,就是不能怂,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跳河,那不是傻子,正中了那些欺负她的人的下怀,她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