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亲事
那人见车上小姑娘说话,歪着头扫了一眼,目光充满了审视,依旧是凌厉冷肃的,秀瑶虽然害怕,却还是咬着唇勇敢地跟他对视着,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躲闪会害得爹被人砍死。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陈千总,他们就是桃源村的百姓,不是贼人。”一人骑马过来,看了秀瑶一眼。
虽然他穿着盔甲,头上戴着军帽,秀瑶还是认出来他就是齐风。
齐风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们正在搜捕几个人贩子,你们不必害怕,只管去干活儿就是。”说着就策马追上去。
秦大福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齐风,他说什么都没听仔细,眼睛里只有那明晃晃的刀锋,耳朵里也轰隆隆的都是马蹄声。
秦业扶着他,“爹,他们都走远了,是抓人贩子的。”
秀瑶望着那群骑兵远去的方向却有点疑惑,就算是几个人贩子,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动骑兵她又好奇那个齐风,他不是什么什么金刀帮还是长枪帮的,怎么又成军爷了?
见不是强盗也不是随便拿替罪羊的差役,秦大福也收住了魂,他看了看秦业几个孩子,又问秀瑶几个,“吓坏了吧,没事了。”
秀瑶几个说没事。
慢慢地天大亮,东方浮起鱼肚白,太阳露出一点脑袋,也把天空映得湛蓝如洗,大地一片光亮。
虽然遇到了这么个小插曲,条子还是要去打的,他们去了凤凰山,秦大福和秦业几个打条子,秀瑶就领着秦扬在附近转转,捡拾一些种子,收获也颇丰的。
打条子回来已经又是傍晚,他们还得把条子一捆捆的捆好,然后绑上大石头,沉在河底下浸泡着。等来年开春就可以拖上来,那时候条子浸泡得软软的了,想怎么编都行,一点不费力气,而且条子还更有韧性。
除了打条子,他们也去沙河边割了一车蒲子回来放在家里备用,冬天可以编蒲袜。本来老秦家冬天都是在院子里挖地窖然后编高粱蔑席子的,如今已经分了家,秦大福就不能再去编席了。现在家里也没秫秸,他也没编席的材料,所以只能编草鞋。
除了自用,也能换点钱回来补贴家用。
对于路上遇到的惊险事儿,秦大福几个回来也就那么一说,只说是遇到官差捉拿人贩子什么的,没说被人拿刀指着的事情,生怕吓着柳氏等人。
可秦扬少不得还是自己想象着,然后添油加醋给人讲,似乎这样讲讲,他就成了那样威风八面的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英勇无敌一样。
没几日,秦业和秦二贵又要一起去服差役,要到年底才能回来,那边管口粮,一天还能给几文钱的补贴。本来秦大福家不用去的,可秦业想给家里赚点钱,所以还是跟着二叔去了。
这日秀瑶带着秦扬去搂草回来,两人冻得哆哆嗦嗦的,路过爷爷家的时候,恰好秀丽跑出来,看到他们喊道:“姐姐,扬扬,大姑来了,我要去喊你们呢。”
秀瑶把自己捡来的酸枣给她吃,“嗯,我回家说一声。”她对秦扬道:“小羊儿,你直接去嬷嬷家,给大姑问好啊。”
秦扬答应了,和秀丽去了嬷嬷家,秀瑶送草回家,顺便告诉娘。
柳氏正带着秀芹秀容在家里给秦大福把泡醒的铺子用铁梳子梳破呢,听见秀瑶说大姑来了,她起身擦了擦手,对俩女儿道:“你们先弄着,我去看看。等你们爹和二显回来让他们也过去啊。”
秀芹和秀容应了,就继续梳蒲子,秀瑶喝了口水出来问道:“爹和二哥呢?”
秀容道:“被人找去帮忙挖地窖了。”
秀瑶嗯了一声,道:“大姐,三姐,那我去看看大姑。”说着她就跑去爷爷家。
三个姑姑基本都要正月里回娘家的时候才会回来的,平日里很少回来。一是路远,二是家里也有公婆管着,活儿多,不自由。三是张氏也不想她们总回来,忙忙活活的,回来一趟不容易。
那么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大姑回来干嘛呢?
秀瑶就好奇了,所以要去看看,否则她才不会主动去嬷嬷家看人脸色呢。
秀瑶大姑婆家条件好一些,她倒是不怎么受累,但是有个不亚于张氏的厉害婆婆,把她管得有点过了。在婆家唯唯诺诺的,可回了娘家又觉得自己挺体面的,至少比三个弟媳要强的多,所以说话什么的也挺有气势的,尤其喜欢插手娘家的一些事情。
秀瑶凑过去,看大姑穿着厚实的枣红色棉衣,绾着乡下流行的发髻,头上插着镀银的铜簪,耳上戴着银坠子,看起来白净胖乎,富态得很,她叫了一声,“大姑。”
秦大姑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有些严肃,“瑶瑶也八岁了吧,是大姑娘了,该多帮衬家里干活。”
秀瑶立刻道:“大姑,我刚去搂草回来。”
秦大姑嗯了一声,“这样才好,多帮着家里干活儿,都上进一家子才有希望。”
听她回娘家竟然说教来,张氏把脸一沉,“你一年回来这么一回,就别说这些,说正经事儿吧。”
秦大姑笑了笑,“娘,俺婆婆说,咱们是亲家,让我多回来走动走动,我这不是都脱不开身,要不一年也多回来两回。”
她又对柳氏道:“我方才听咱娘说分家了,真是没想到的事儿。大业娘分了家也还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和爹娘生分,有什么事儿也得先想着爹娘。”
柳氏笑道:“大姐你就放心吧。”
站在堂屋的二婶听了,一撇嘴,没好气地道:“娘家送东西来可就不想着这边,当然是自己吞了好。”
秦大姑瞥了一眼,喊道:“二贵家的,有话就进来说,怎么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让人看着小家子气。”
二婶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肯听她罗嗦。
秦大姑见二婶没进来,对张氏道:“娘,你现在对媳妇儿们越来越纵容,这是什么规矩?真是让人笑话。要是俺婆婆,家里来了人还这样,早拿棍子敲上了。”
三婶凑过来笑道:“大姐,二嫂没听见去晒草了。”
秦大姑哼了一声,又对张氏道:“娘,你们分家也不让人给我捎个信,我也回来看看。”
张氏道:“你回来能顶什么用,能给家里多两亩地啊。”
秦大姑见张氏面色不善,就笑道:“地我管不着,但怎么还不带点家什儿回来?”她转首对柳氏道:“大业娘,我带了一只风箱回来,另外还有几尺布,还有些针线零碎的,虽然不起眼,可都是好东西,你们刚分出去,肯定没东西,就给你们使用吧。”
柳氏知道大姑姐的脾气,对人好但是嘴上不饶人,也要说东说西的,她给东西你若是不感恩戴德的留下,那就是得罪她的。
在婆婆这里也不合适推推搡搡,对待秦大姑就得收下她的东西,然后回头把钱送上,不留下把柄,否则以后也有的缠。
柳氏有了计较自然就不推辞,她笑道:“多谢大姐,我们正犯愁没风箱怎么做饭呢。”
张氏瞥了她一眼,道:“我还以为你能让杨柳村给做个风箱送来呢。”
柳氏见婆婆又说管娘家要东西的话,就不吱声了,秀瑶大声道:“嬷嬷,咱们分家又没跟俺姥爷家说,人家也不知道。再说了,俺姥爷之前刚给了咱们一石粮食,他们家也没那么多闲家什儿。”
张氏见她顶嘴,扬巴掌就要打,秀瑶就跑出去了,秦扬对着张氏道:“不许打我姐姐。”也跟着跑出去不肯被张氏抱在怀里。
秦大姑忙道:“娘本来就这样,人家要是想给,主动就给了,要是大业娘去要,少不得还不好开口呢。她娘家也有哥哥嫂子的。我们姊妹能帮的就帮了,他二姑三姑没回来啊?”
张氏道:“都忙呢,哪里有时间回来。”再说,二姑和三姑嫁得可没大姑那么好,回来也带不了什么东西,还耽误时间,让家里忙活,不如少回来几趟。
秦大姑又说二姑三姑不对,得多回来几趟看看爹娘之类的,张氏赶紧道:“你是回头就走呢,还是住一宿”
秦大姑道:“娘,回去就半夜了,明儿一早走。”
张氏一想,闺女住下又得吃饭,她就对柳氏道:“你大姐也好久没回来,晚上去你们那里住一宿。”
柳氏忙道:“娘,我们刚打了炕洞子,睡得挤挤巴巴的。他大姑去了,就怕不舒服。”
秦大姑立刻指着里间道:“娘,谁睡西里间呢?”
自从分家以后,二贵家住了东间和东里间,三顺家住东厢,秦产在东里间睡,女孩子们就都在东厢北炕上。所以,现在西里间空出来了,张氏放了自己的东西,不让人随便进去。
张氏只好道:“嗯,你困里间也行,我拾掇一下。”说着又对柳氏道:“我们晚上没什么准备的,让你大姑姐去你家吃饭吧。”
柳氏当然不拒绝,不过是招待个大姑姐,又不是天皇老子,反正家里的情况他们也知道,没什么好说的。她又问大姑怎么来的,秦大姑道:“你姐夫把我送到凤凰村,我走过来的。明儿我再去凤凰村等就成。”
柳氏笑道:“怎么不让姐夫也来,都到了家门口。”
秦大姑道:“他还忙着呢,再说,你姐夫到咱家来也不习惯,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的。”说着就挽了柳氏的手,“走,你来坐下,跟你说点事儿。”
秀瑶在窗外听见,立刻就凑过去,这时候秀美和秀娟、秀婷也回来,看到秀瑶在窗边,喊道:“秀瑶,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秀瑶没理睬她们,听见大姑说:“俺婆婆说的,那可是户好人家,姑娘模样好,针线活儿也没得挑,家里还有几十亩好地,陪送也丰厚。”
柳氏心里倒是喜欢,大业已经十七该说亲了,南村北屯的说着,成亲也就得二十多了,“大姐,这么好的条件,人家能看上咱们吗?你没给他们说咱家情况。我们刚分家,家里可什么都没,房子没,地也没。”
秦大姑笑道:“咱家没,他姥娘家有了,说柳家磨坊,人家一打听,那可气派着呢。”
柳氏摇头,道:“大姐,那虽然是俺娘家,可毕竟姓柳,大业可是姓秦呢,不一样,你得跟人家说清楚。”
秦大姑有点不乐意道:“大业娘,你这个得弄清楚,大业可是你的儿子,是咱们老秦家的长孙,除了大业,你还有二显呢。你要是不开个好头,以后的孩子怎么说亲?接下来秀芹也得说人家吧,秀芹的亲事你定了吗?”
柳氏刚说了个还没,秦大姑立刻道:“大业娘,你这样不行,闺女的亲事也得惦记着,大业十七秀芹也十五了,正是该说人家的时候,定下亲过两年也就不小了。对了,他小姨定亲了吧,他小姨多大了,应该也有个十八九了吧。”
柳氏听她东扯西扯就开始有点不高兴,道:“他小姨定了亲的,过些日子就出门。”
秦大姑又开始罗嗦,“我听说她拖了也好久,看了好几家人家都不同意是吧,俺婆婆都给我说呢,好多人家说你们家那个小姨人不怎么样,相看好几家都不中,都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尊着呢。”
柳氏心里不乐意,却也碍于面子不好说她,只得道:“他小姨是养得稍微娇气点,却没有大姐说的那么厉害。相亲相亲,本来就是相亲,又不是一家看中就行的事儿。”
秦大姑打断她,“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我婆婆也说我这个人直爽,但是我都是为自己家人好。他小姨下面好几个侄女都出嫁了,她还在家里呆着不像话,这样会影响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