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杏园无比安详，没有罗峰担心的远程狙击，它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孩子，迎来了新一天的朝阳。

罗峰的担心似乎是多余了，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孙九霄上厕所也要贴身跟着，导致孙九霄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白清扬要到答案。

但雷老五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派军师请孙九霄去庄园一叙，考虑到若是白清扬反水的话雷老五便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孙九霄只能按捺着好奇心。

这次孙九霄有了罗峰这个司机，倒不用再推车了，虽然换上的越野车速度慢了一大截，但有一个好处是防弹。

一想到曾经被人在舒美会所狙过一枪，孙九霄也不再有怨言，当他跨越大半个雷州抵达西郊雷老五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一路上，军师都不曾透露雷老五的意图，搞得好像是一场鸿门宴，雷老五倒是有些像是传说中的楚霸王。

但孙九霄绝不是刘邦。

“嘿，九爷！”雷老五十里相迎，亲自将孙九霄请进庄园。

这份隆重，不免又让孙九霄提了一份戒心。

雷州正是风雨飘摇，亲闺女能把老爸卖了，好女婿能把老丈人坑害，孙九霄跟这些人非亲非故，自然也很危险。

庄园内早已摆好了孙九霄喜欢的野猪宴，上百号劲装汉子守护在每一个角落，唯有张三千大喇喇的坐在长桌边上，正对着一个猪头狂啃。

除了桌上被切割好的野猪肉，还有一只巨大的野猪架在篝火上，狂飙打功夫似的不断用叉子料理这只野猪，看到孙九霄后亦停下来向其问候。

“雷五爷，都到了这里总该说说什么事了吧。”孙九霄安然入席，面对香喷喷的野猪肉并不动筷，笑道，“天狼已除，您老人家现在可是大权在握。”

“那还不多亏了你和白老弟么。”雷老五豪爽的笑着，丢了支雪茄给孙九霄。

见孙九霄并不动容，雷老五招手，待花姐为自己点燃雪茄后，才吞吐着烟雾说道，“其实今天也没什么，只不过白老弟让我把庆功酒提前摆了，我连夜从纳兰王爷手里抢了三只野猪，后面可是有一头货真价实的野猪王……”

“他让你拖住我！”孙九霄嗤笑，道，“雷五爷，你总不至于对一个白清扬言听计从吧。”

雷老五沉默了，狠狠的抽着雪茄烟，红色的火光闪烁频率极快，就连孙九霄都知道这么抽对身体的负荷很大。

雷老五大病初愈，但胜在底子好，足足抽了三分钟才豪饮一整瓶白酒。

饮罢了，便叹息道，“其实，我知道真相。”

说着，他转头看了孙九霄一眼，发现这家伙正在专心致志的剥毛豆，仿佛并不关心传说中的真相。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么？”雷老五好奇问道。

“我想啊。”孙九霄将手中的毛豆皮丢掉，擦了擦手，道：“其实你们都知道真相，偏偏每一个人告诉我。我能说什么？我好说什么？”

“你自然是知道，这真相是与你有关的，所以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了，偏偏你不知道。”雷老五更加好奇的看着孙九霄，又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孙九霄依旧笑着，抄起面前那只巨大的猪蹄髈啃了一口，“快把野猪王拉上来，今天孙九爷就杀你一个片甲不留！”

“好！”雷老五挑起一个大拇哥，“我里面还有一瓶酒，是祖师爷从洋人的货船上截下来的，得有一百多年了，我去给你拿！”

说着，雷老五带上军师进了别墅。

但雷老五却不是奔着百年洋酒去的，他迅速接过军师递来的电话，道：“清扬，我已经验过了。”

“怎么样？”

“可以。”雷老五点头，“我雷老五心服口服。加上谢老爷子那边，你选的人不错。”

沉默片刻，雷老五的声音突然带了一段抽噎，他问道，“还能再见么？”

“嘟嘟嘟嘟……”

电话里传出挂断的忙音。

雷老五背对着军师在脸上抹了一把，随便从酒柜中踹了几个瓶子，他停在别墅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去。

野猪宴开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庄园里千八百号人才将三头共计两千多斤的野猪给消灭掉。

席间，孙九霄跟雷老五划拳赢下了三间酒吧与一间舞厅的经营权，但他却很头疼，因为不知道要交给谁去打理。

同时，孙九霄又以五成利润的价格签下一笔高达三千万的订单，对于这些刀尖上舔血的黑涩会分子而言，孙九霄的金蛹药粉是不可多得的圣药。

夜幕降临，孙九霄带着三分醉意上了车，当罗峰询问目的地的时候，他想也不想报出了舒美会所的地址。

他知道，白清扬一定就在那里等着自己。

“好了，我也该把零号嘱托我的内容告诉你了。”罗峰发动了车子，沉吟片刻却没有下文，因为这实在是一个不好说的故事。

张三千也很好奇，他不断蹿腾着罗峰讲故事，但罗峰大老粗一个，总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好了，还是我来说吧。”孙九霄在脸上揉搓了几下，酒意顿时就消散了，他正色道，“我想，婉儿给我讲的故事和事实有些出入。可能，当年在大雪封山的环境下，先开枪的不是白海峰。”

“你怎么知道！”罗峰瞪大了眼睛，激动之下死死的踩住刹车。

“我猜的。”孙九霄示意罗峰继续开车，自顾自的一笑，“我也知道你来到我身边的目的，是谢老要做最后的考验。我也知道雷老五请我来的目的，因为在一统雷州地下秩序后，雷老五也拥有评审的资格。”

顿了顿，孙九霄闭上眼睛，惬意的靠在座椅上，“至于评审的内容，我想我也猜到了。”

孙九霄将白清扬出现后所有的事件梳理一番，得出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这几个月来白清扬忙前忙后，便是要成就一个无所顾忌的孙九霄！

这也是谢婉儿的初衷，但她并不要如此深刻的程度，她只需要孙九霄能在谢家挺直腰杆说话，向谢家讨要属于她的那一份幸福。

显然，白清扬受人之托，做过头了。

其实在孙九霄看来，白清扬至少有一百种方法，以张琛这个突破点来毁灭或是降服张家。

但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节点，这一天也终于到来，因为他觉得时间不多了而选择提前收网。

孙九霄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所以他决定，一旦肯定了白清扬是不好的身份，便要毫不犹豫的扭断他的脖子。

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或许不可能，毕竟那是算无遗策的白清扬，孙九霄还有光复中医的大业，还不愿跟他拼命。

“或许，交给人民来审判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车子已经停在舒美会所。

往日生意兴隆的会所今天有些萧条，就连门口的侍应守卫都被扯下，整条街都没有生机，如同鬼蜮一般寂静。

已经三个月了，或许时间更久一些，终于到最后的收尾，孙九霄竟有些激动。

他拒绝了罗峰与张三千的陪同，大步走进会所，乘着电梯来到最高一层，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

赌桌后面，白清扬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西装礼服，正在优雅的品尝一杯红酒，这份卓然的气质就如同孙九霄第一次看到他。

对于这里，孙九霄并不陌生，当日就是在此他联合白清扬狂揽两亿现金，又正面打败了张若水与天狼，张琛亦是走出这里开始，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夜，孙九霄也向雷州上层圈子迈出了第一步，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我来了。”

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将孙九霄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转身关上房门，这才使气流不再那么汹涌。

坐在白清扬的对面，他静静说道，“三日之约已经到了，回答我的问题吧。”

“可以。”白清扬优雅的点头，举止像是一位来自名门的绅士。

他的出身本就不凡。

但他取出一把左轮手枪，瞄准了孙九霄，“砰！”

声音很轻，因为这是他用口技模仿的枪声，饶是如此也足够将一般人吓得屁滚尿流，孙九霄却没有动容。

这份表现在白清扬看来无疑是优秀的，他熟练的卸下子弹，从中拿出一颗在孙九霄面前晃了晃，“我也是刚刚才想到，我这次回来之后几乎与雷州所有人交过手，却唯独没有跟你交手。”

说着，他将子弹装进左轮手枪，狠狠拨了一下轮盘，“俄罗斯轮盘，玩过么？”

“没有。”孙九霄直白的摇头，“但我愿意跟你玩玩。”

“好！”白清扬将左轮枪放在两人之间，道，“规则很简单，六颗子弹，我们轮流扣动扳机，你每扣一下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直到……”

说到这里，白清扬变得狂热，变得兴致雀跃，“直到有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