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点头,清若回头,站在马斜前侧,一只手拉着前面的控制缰绳,先是带着马走起来,越走越快,而后十多步之后她直接带着马儿小跑了起来。
清若在前方带着马,她和马都跑得很慢,但是走着和跑起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申公虞紧紧拉着缰绳,心里的满足感不断上涨,稍微眯着眼打量前方比马匹高不了多少带着马跑起来头发飞扬的清若。
嘴角就那么无意识的勾了勾。
一开始只是压着步子小小的跑动,后来不知道是血统良好的马儿跑起来有些兴奋了还是清若加快了速度。
她在前方,大步奔跑,手却稳稳当当拉着马的缰绳。
这是极为危险的位置和动作,即便这马还是一匹小马驹,跑了一会,清若慢下来速度,回头看着他笑容灿烂,脸颊上是润过阳光透光的汗珠,“皇弟,姐姐累了,能不能停了呀。”
说得好像他勉强她跑一样,申公虞扁了扁嘴,而后面无表情的绷着汗津津的小脸点了点头。
他们一停下来,周围候着的宫人立马涌过来伺候,跑场边搭了休息的台子,已经摆好了清茶和点心。
宫人抬着盆分别伺候着申公虞和清若净手和擦汗。
申公虞先抬脚往休息的台子走,清若跟在后方。
身后落后半步的常青恭敬轻语问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了。”
申公虞都觉得自己没尽兴,而压根没有上马的清若就更不用说了,还拉着他的马这么跑了两圈。
他还没说话,后面的清若已经把手里的丝帕递给身边的宫女一个大步迈上了,“皇弟~能不能先休息一会,让我休息一会跑两圈就回去了。”
他的好姐姐的要求,他能拒绝吗,当然不能,毕竟他是一个听话照顾所有人的好皇帝,好弟弟。
“好,就依皇姐的。”申公虞开口,又是变脸比翻书快,之前还视清若为空气,这会眼睛弯成月牙状,说这话脸上全是乖巧的可爱,声音还软软的,全是一派小孩子想让姐姐高兴的样子。
清若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出门时束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已经跑乱了,周围有些短的小头发被汗贴着她的脸颊轮廓,显得她原本的小巧精致的脸越发小起来,衬得眼角笑容眯起来时候拉伸的弧度变成,而嘴唇的弧度也加深。
申公虞却又在这时候不给好脸了,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冷着脸直接别过了头。
常青心里叹了口气,古话不假,伴君如伴虎,现在他发现了,没有跟着任何一位贵人是容易差事,何况这人还是大梁的皇帝,天下之主。
倒是清若一如之前对申公虞对她的冷淡也好,不友好也好,一点都不在意,也一点没有想要计较的意思。
只是转头轻声对自己侍卫交代了两句。
虽然隔得近,但是因为马场开阔,有风吹过来,常青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只看见侍卫拱手领命后离开,看方向是直接走向了在另一边台子里休息的马场管事。
两个人喝了点清茶,糕点没动,毕竟天气热,又出了不少汗,常青看着桌上没动过的糕点转头吩咐手下的宫人,“去准备一些清凉解暑的水果蔬菜。”
他这话没避着两个人,申公虞面无表情,清若却柔和的弯了眉眼,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而后满是笑意赞赏的开口,“常青真是周全,也难怪皇弟偏颇你,值得。”
常青诚惶诚恐的弯腰拱手,声音压着有些细微的抖,“奴才不敢,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清若见他一幅严肃的样子眼里全是笑意和轻柔,“快直起身来,怎么夸你你还急上了。”
声音带着笑,说完这话不看常青,只是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申公虞搭在桌子上的手臂,“皇弟,常青挺好的,你说是吧?”
申公虞冷眼看着,这时候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还弯着腰的常青,语气倒是认真,“是挺好的,皇姐夸你也是你应得的,直起来吧。”
常青这才直起了腰,“是。”
清若头发之前跑乱了,喝了水跟着她的宫女便上前解了她的发带再给她梳头发。
椅子上垫着软垫,清若头往后靠,靠着软垫闭着眼睛一张脸除了方才晒过还有些红红的印记显得非常闲适。
这时候马场里有风吹过来,常青站在申公虞椅子后侧,很清晰的看着清若侧边被风扬起来的乌黑秀发,这时候清若稍微睁开眼,常青有些看不懂她脸上的神态。
那是一种近乎温柔虔诚的感慨,“常青,家里还有人吗?”
常青退后两步躬身轻答,“常青是孤儿,之后被义父收养得了义父大恩进了宫。”
清若有些怜惜,又似乎有些欣慰,“你义父对你好,有了你今日,而常青重情义,也必定会给你义父养老送终。”说着摇了摇头,双手在胸前合十,“因果轮回~也好也好。”
她仰着头,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身后,脸上的红印印着亮色的阳光,像是在轮廓周围渡上了一层光,神圣得叫人不敢直视。
常青后脑勺滋滋滋的发寒,常青的义父,自然也是宫里的内侍,现在在内务府做着管事,虽然内务府事情繁杂,但是他是管事,手底下又带出了好几个能做事的人,所以日子过得很悠闲。
清若是在提醒他还有个义父吗?
常青这边只能很干涩的把话题接过来,但是清若双手合十之后已经闭起了眼睛,不再说话,常青注意到她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不知道是什么木雕制的,珠子不怎么大,大概一颗就是指甲盖那么大小,浅木色的珠子上,却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字体很小,能看清是经文一是隔得近,二是刻得非常清晰,看手法和流畅感,出于大师之作。
没多大一会清若的头发重新束好,而她的侍卫和管事也回来了,侍卫牵了一匹高头骏马,甚至比牵着他的侍卫还要高出一点点。通体乌黑透亮,每一根毛发都打理得干干净净,走动时候随着身子动作而划出利落而野性的弧度。
侍卫牵着马来到近前一手牵着缰绳单膝跪地,“公主,属下把马匹牵来了。”
一群人都不知道她要干嘛,申公虞转头看她,毫不客气的审视目光,却没有开口问。
常青也看过去,原本申公虞不开口他也不该开口,不过常青朝她身后挪了一步,弯腰恭声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安排?”
清若站起身,走上前两步一只手扶了跪地侍卫的手臂,一只手拉了他手里握着的缰绳,声音是真切的笑意满意,“起来吧。”
而后转头朝申公虞笑着挑眉,“皇弟,你等姐姐一会,姐姐去跑两圈。”
申公虞没说话,不过蹙着眉,下意识就要开口说不准,不过话到嘴边他又生生咽住了,他这一犹豫,清若差不多就要拉着缰绳转身了。
常青赶紧跪下,“公主不可,这马性烈,公主年幼力气小,恐被伤了玉体。”
清若却不在意也不听,摆摆手,“没事,本宫自有分寸。”
常青还要再劝,那边的马场管事却已经抢先开口,“那公主殿下可万万小心。”
常青皱眉,就着跪着的姿势朝那管事看过去,那管事也跪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清若拉着马转身,抬手踮着脚才能勉强拍了拍马的头,那马哼哼哼的出声,旁边的宫人吓得心脏紧绷,清若却一点不怕,爽朗的笑起来。
不过那马虽然哼哼哼的,脚下却没有动。
常青见劝不住清若,只得站起来弯腰问申公虞,“陛下您看?是不是让公主……”
打断他的,是清若扯着缰绳之后一个非常利落炫酷的上马,原本还没有马高的人,怎么一下就哗的端端正正坐上去了,而后她背部绷成一条线,下巴微抬眼神直视的前方,瞬间视线高出他们所有人,端的是皇家高高在上的典贵。
申公虞顿时声音恶劣的开口,“管她摔死。”
常青闭了嘴退到身后站着,看清若那个样子,怕是摔不死了。
因为她坐上去之后,那马明显已经兴奋起来了,蹄子在地上啪啪啪的扒拉起一层层的土灰,但是似乎是清若没有下命令,一直没有移动。
常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好笑,转头去看那管事的脸色,果然虽然面上无碍,可是眼睛红了。
管事方才不对清若加以阻止的理由常青也能想到一二。
也不知道清若那侍卫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匹马可是这马场里最好的一匹了,同时性子也最烈,宝马和人讲究缘分,一些人终其一生得不到马儿的认可,即便是强行控制让他坐上了马,但是那马儿死也不会跑。
这大概也是宝马受到一些将军狂热喜爱的原因之一,忠诚而坚守自己,这点大概是很多士兵都做不到的。
所以这匹马,虽然想要的人很多,但是一直以来谁都没有得到它的认可,但是因为它的血统和体态能力又在人舍不得放弃,即便伺候着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也就这么在马场里当了一年多的大爷。
那管事大概是认定了这马不会认可清若,所以有些等着看笑话的心思。
这下,也不知道这笑话是看谁的了。
清若坐在马鞍上,笑容明媚的朝申公虞挥挥手,而后控制着缰绳,弯腰一只手拍了拍马的头,“来吧,跑起来吧。”
直起身之后,“驾!”利落清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青甚至从里面听到了一些军士铁血的果决。
那马早就兴奋起来了,清若一出声,几乎没有加速的过程,猛地迈开蹄子跑起来就好像是离弦的箭,似乎周围的景物都变成的慢动作在模糊。
只有少女朝气活力而又充满蓬勃力量的笑声在马场传开,时不时混合着马儿兴奋的啸声,带动着整个马场里的人一颗心越来越热血而激烈的跳动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