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鹤持深恨张致和和沈中玉两个,该是穷追不舍才对,但是因为优昙法师的佛光普照与钟声袅袅乃是天魔平生大敌,已经失去了神智、只有天魔本性的鹤持自然就直扑优昙,想要将这个讨人厌的佛门弟子吞入腹内。
铜钟高悬,将鹤持挡在外面,长而锋利的指甲划在上面,露出刺耳难听的声音。被优昙护在铜钟笼罩范围内的众人,近距离看到入魔之后的鹤持,眼神疯狂而嗜血,像是要将他们一个一个吞入腹内一般,都忍不住抖了抖,暗骂自己刚才怎么就为了看热闹,不走呢?
沈中玉看到优昙法师已经牢牢吸引住鹤持的注意,量天尺起,分出数道清光,携风雷之力,狠狠地打在鹤持身上。张致和沉璧剑起,剑光分化,连成剑阵,围着鹤持;就连刚才在装死的梼杌,也见到有太平拳可打,也跑了过来,上去就乱咬。
在这般围攻之下,任鹤持入了魔也无力回天,不久就死得不能再死。梼杌在那只半魔半人的鹤持身上撕下几块肉吞了,饱得连连打嗝。
这时候,看到这妖魔转眼则灭的众人却就放松过来,就说嘛,两大元婴在此怎么会有事,然后他们就看到优昙法师脸色依旧凝重地死死盯着场中。
众人一看那尸体,不知道有甚好看的,只是看到那只本来看着十分平常的猫居然也这般生猛,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得肚子溜圆。
沈中玉向那梼杌招了招手,要把它召回去。优昙法师却开言道:”这般凶兽,施主还是不要再养着的好。“
沈中玉却道:”看来法师是认出来了。“语气依旧温和,慧静却从中听出了冷然的味道,暗自打了个寒颤,这不对,莫非师父真要和他对上。
他继续说道:”若果只是寻常凶兽,到佛门中去开了慧根,也是正果。但这是我徒弟,我却不能就这般扔了。“沈中玉虽然历练多年,有耐性,能忍让,但修的却不是窝囊大道,连自己徒弟都扔的话,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
优昙听到“徒弟”二字,心里一动,双眼一睁,竟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怒道:“梼杌子的师父,九幽老祖!好贼子,还敢现形!”
她既然认得凶兽梼杌,自然也知道梼杌子的师父是谁,乃是大魔头九幽老祖,而今这魔头居然还敢出现,真是胆大包天!
优昙法师这一嗓子喊出来,在场中人先是一愣,这九幽老祖是谁?怎么好像有地儿耳熟,随后才想起这竟是小时候常听鬼故事里的那个大魔头?!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中玉,这传说中的大魔头居然还能出现了?这老天爷是什么回事?
优昙说罢,含怒出手,铜钟铮铮,钟声如同波纹一样缓缓散发开来,经将空间震出道道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纹。在场围观群众见到这空间裂纹,吓得转身就逃,恨不得爷娘多给自己生两条腿,如果被这空间裂纹近身了,只怕要被砍成数截,心里暗恨这老尼姑怎么连空间都撕裂了。
但转眼间裂纹就在荧荧青光的修复下,平整如初。他们逃得远远了,回身看到,心里只觉这老魔居然这般好人,颇有些不敢置信。
沈中玉也不管他们,因为自己和人打架,伤及无辜终究不是好事,便对优昙法师抬手示意,道:“慢着,要打跟我来。别在这里。“
优昙法师本来刚出手,看到场中修为不及的人,心里就开始后悔了,幸好不曾造成伤亡,只是想不到这个老魔竟有这般善心,难道真是放下屠刀不成?她紧紧地抿着唇,点头表示同意了。
沈中玉见此,转身就去。天魔最擅穿梭空间,他从天魔中学来的摄空遁法可谓当世第一,曾经他就自嘲道做坏事的人肯定要跑得快些。而今用这遁法来鄙视一下优昙法师的脚力,让她在后面吃尘还是很有趣。
转眼间已过千里,沈中玉感觉方圆百里内连个孤岛都没有,再无旁人,便停下来背着手,等优昙法师过来。
优昙法师用的是水月无声遁,天上水面水月交辉,借助水月这辉映之力而远遁千里,只要有月亮或者有水的地方,她就能去到。但是速度自然比不上沈中玉。
沈中玉见到她到了,就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法师应该知道,我已转世,结成元婴,因果已了,你又何必穷追不舍?”
优昙法师抚了抚因为赶路太急而起伏的胸膛,正色道:”天道易瞒,人心难欺。“
“也罢。做过一场便是。“沈中玉听到,点头道。
优昙法师见此,手决一掐,祭起铜钟,钟声袅袅,似能开悟终生,且悠悠散开也不再造成空间裂纹,仿佛温柔了许多。
但是沈中玉的严阵以待足够说明这钟声并非如此无害,钟声渗入肺腑,竟可以令五脏六腑都随着钟声共鸣,一同震荡起来。
沈中玉立定,量天尺化为清光护住全身,清光凝成一个个云篆,在钟声形成的共鸣中微微颤动着,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越发柔韧,向丝绸一样翻卷而去,将一道道声波分解下来。
沈中玉一侧头,一伸手,在半空中一划,云气空间仿佛也跟随着震荡开来,完全抵消了钟声引起的波动。
优昙不由得一惊,这时候,自优昙脚下忽起波澜,一道水龙平地而起,竟要将优昙卷入其中。优昙避让不及,十分狼狈地水龙扑了一身,只有祭起白莲清光,白莲清光下,水龙重回本相,化为海水,掉落到海面中去。
沈中玉得势不饶人,自然步步紧迫,在他的控制下,从龙母得来的弱水透骨环幻化为数条形神具备的水龙盘旋在优昙身边,不时发出阵阵龙吟之声。毕竟,他曾多次见过真龙,也做过屠龙之事,所以这一手使出,完全得龙之精神,所发出的龙威震得连海底的水族也忍不住拜服下来,以为龙王出巡。
在龙威压迫之下,优昙几乎无法静心持咒,只能一掐诀再次祭起铜钟,护住周身。沈中玉看到声波阵阵如涟漪,又要割开空间,却是笑了,这世上有比天魔最擅长摄空之术的吗?在我面前用这手,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这般想着,量天尺起,散化成万千光影,透过碎裂空间之间的缝隙,打在铜钟之上,震得铜钟阵阵乱响。本来还能成型的声波已经完全散乱,再也无法起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了。
但是优昙躲在铜钟内,仿佛也不在意,并没有出力维持。沈中玉不由得奇怪,当日拈花指点死高陵雪的先例还在,沈中玉可从来不会小看佛门这一老冤家,眼下是什么回事?
这铜钟本来应该叫做晨钟,佛门中道晨钟暮鼓,惊醒名利客。铜钟类的法宝多是用来重镇、破妄、当头棒喝之效。而优昙却别出心裁,想到钟有计时之用,自此生发出时光流逝之感,参悟的就是时光之道,但是此道艰深,典籍中也少有涉及,因此优昙虽然修为日益高深,但是对时光之道的感悟却进展缓慢,不知何时何刻才能突破化神。
而这晨钟作为优昙的本命法宝,自然也和时光之道相关联,可以在将周围时间加速数倍,也因为这样,在外界时间不过顷刻,但她却将一个在她目前境界要准备大半日的仪轨法事准备好了。
手决一掐,本来惊涛骇浪的海面上平静如镜,转眼间高山迭起,化为极乐世界,七重栏杆,七宝池,八功德水,又有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还有诸佛子,或宝相庄严,或袒胸露乳,或衣衫褴褛,或八宝装身,居莲花之上,看到误入佛国的沈中玉,高声喊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时间,声音如雷如瀑,振聋发聩;随后,又有诸奇妙杂色之鸟,鹦鹉、白鹤、鹓鶵等等齐声道阿弥陀佛、琉璃佛主之名,音畅韵协,令人忘返。
在佛国中央的沈中玉抬头看了看莲座上慈眉善目的佛陀,却忽然笑了,这笑起来竟和佛陀有几分相似。但在他身边,花开花落,转眼间莲花落尽,莲座上的佛陀转眼间如同虚影一般散作泡沫,却不曾抵抗,反而向沈中玉合十行了一礼。
沈中玉步步行过,偌大的佛国随着他的行进转眼就空了一般,渐渐地,七宝池,八功德水,九品莲台,还有诸杂色奇妙之鸟,皆如同幻境一般化为散去了,化为奇异的空白之地。
他去到佛国深处的优昙法师跟前。优昙法师惊愕地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竟能这般快就破了我的佛国出世,极乐净土。难道这魔头的修为已是深不可测?
沈中玉微微一笑,说了句:“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你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