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凌思凡离开美国回到了北京——庄子非看着不会有什么事了。
他将联系方式留给警方,警方表示有需要会再联系他,接着便预祝他旅途顺利,凌思凡没有什么困难地搭乘了航班。
回到公司一看,工作果然已经堆积成山。
“老大,”一个副总对凌思凡说道,“关于扩建仓储物流中心的事,我们遇到不少麻烦。”
“哦?”凌思凡说,“你讲讲看。”
“仓库旁边有个事业单位,拆不动啊,价格已经给的相当高了,还是不行。”
“具体原因?”凌思凡问。
“全院员工投票没有通过,特么就算抬价,也还是通不过,每次都被大多数人否决。顺便说一句啊,这‘大多数’人,是几乎所有人。”
“为什么?你调查过没有?”拆不动这事儿,也是挺常见的。之前有个项目,也是遭遇到了这种问题,两年了还在原地扔着呢。那次是某城市的实体店旁边要建个停车场,不过隔壁是栋民宅,有两户人家表示无法接受“霄凡”报出的价格,并给出了心理预期。当时政府担心拆迁价格一再攀升以后更拆不动,并不建议“霄凡”支付对方所要求的价钱,同时由于不是市政工程,法院肯定不会宣判拆除,所以那停车场现在也没建起,让凌思凡很是心疼。不过,这回不是民宅,只是单位大楼而已,为什么员工仍然激烈地反对?
“不用调查,对方已经讲了。”副总向凌思凡解释道,“员工大多数都住在附近,觉得现在上班非常方便,十五分钟就走到了,不希望单位被我们迁走。那是一家事业单位,很久以前分过房子,员工基本还都在那,不愿意跑太远上班。”
“……”凌思凡垂眸稍微想了下,又抬头问,“事业单位一共有多少人?”
“不多,不到一百人吧,话说这跟有多少人没关系啊,就算人少我们也没办法硬来。”哪怕只是一个茅屋,对方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好。”凌思凡唇角绽出一丝笑,“那就换个报价方案。”
“换?”对方副总有点懵了,“怎么换?换什么?”
“你先等下。”凌思凡说着便打开网页,在搜索引擎里敲下了几个字,接着点开一个网站仔细地查看了什么,半晌之后才点了一下头:“果然可以。”
“……?”
“很简单。”凌思凡解释道,“所谓新的方案就是,削减将支付给事业单位的钱,按照市场价格报价,顶多给他加一点点意思一下。”
“哈?”副总有些困惑,“多给都没有用,少给怎么能行。”对方单位又不会是傻子,没可能反而接受较低的价格。
“这样应该可以省下一笔钱吧?”凌思凡算了算,“然后,告诉对方,为了不让员工感受到不方便,‘霄凡’将会在单位新地址旁边的小区给每位员工购置一套住房。”他刚才看过了,“霄凡”承诺帮对方建新办公楼的那一块地方,周围有几个挺新的小区,户型和小区环境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学区内的小学还是个区重点。
副总:“………………”
凌思凡又拿出计算器算了下:“全都由我们拿有一点多。那就这样好了,员工自己支付三分之一,我们付剩余的。”
副总又是:“………………”
“怎么了?”凌思凡问。
“老大,你的手段真多……”副总感到自愧不如。
“去吧。”凌思凡倒依然是淡淡的。
给单位再多钱,也不是普通职工所关心的事,他们更关心的,肯定是上班会不会不方便了。那还是个事业单位,员工没有任何股票,对于他们来说,单位的营业额有多少根本是无所谓的。然而“每人都分一套房子”就不同了。现代都市寸土寸金,对普通人来说,一套房子很可能是他们最宝贵的资产,是他们劳碌一辈子才能够获得的东西。“天上掉房”的诱惑力不是上班近能比的,就算不自己住,也可以再卖掉,这个价值和中了彩票头奖也差不多了,哪有人能拒绝这种好事?
“行了,”最后,凌思凡说,“你去准备一下好了,顺便,把时鹤生叫来一趟。”
“行咧!”
接着,时鹤生也向凌思凡汇报了这几天以来公司技术方面的事,不过凌思凡却总是觉得时鹤生稍微有那么点萎靡不振。凌思凡非常会察言观色,这更加像是他在那些年中自然形成的生存本能,此刻凌思凡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时鹤生的情绪比平常要低落。
“鹤生,”他问:“你怎么了?”
“啊?”
“看你有一些烦恼的样子。”
“哈哈,写在脸上了吗?”
“不至于,”凌思凡说,“但还是能感觉出来。”人就是人,再冷静的人也几乎没有办法做到和没事儿的人完全一样。这么多年来,只有主管市场的副总一个人在遭遇人生低谷时逃过了凌思凡的眼睛——前年春节之前她离婚并且和前夫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过程持续了非常久,凌思凡竟毫无察觉,一直到了今年被她邀请出席她的婚礼,凌思凡才知道她早就离婚了,同时心里也感到很惊讶,因为市场部的副总前年一天假都没请,所有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哎,”作为下属以及朋友,时鹤生对凌思凡也非常坦白,“和老婆吵架了。”
“吵架?”凌思凡问,“你们两个关系不是很好的么?”时鹤生明明就总是在秀恩爱。
“他内心戏太多。”时鹤生觉得有一点心累,“总怀疑我不够爱他。”
“啊?”凌思凡有点懵。
“我不是眼神不好吗,”时鹤生继续道,“有时他说一些情话,我的反应比较冷淡,他就觉得我无所谓,其实我只是没听清……真的就因为没听清。”
“等等,”凌思凡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点不大对,“你是眼神不好,为什么听不清?”
“看,你也不信,觉得我在乱扯,”时鹤生说,“果然,你们这些视力正常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我告诉你,和别人对话时,只要看不清对方的口型,还有面孔,你就会觉得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看你该不会耳朵也有问题……”
又瞎又聋……
“这叫做麦克格效应,”时鹤生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凌思凡:“………………”
……
——下午,凌思凡接到了庄子非的越洋电话。
接到电话时他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在走廊里,于是顺手推开一间小会议室的门进去讲话。小会议室十分袖珍,大概只能容纳四五个人。
庄子非说他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出院回国,凌思凡听了也挺高兴的。
聊着聊着,凌思凡忽然间便看见时鹤生领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进了旁边会议室。
凌思凡:“……”
时鹤生的老婆竟然追到公司来了?
前面的办公区不允许访客进,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时鹤生将他老婆领进这边的小会议室。
凌思凡没在意,继续和庄子非讲着电话,同时偶尔往旁边看一眼。小会议室没有向走廊的窗户,但是一组两个小会议室中间的墙上有一块儿玻璃。
凌思凡只是讲电话,也没开灯,但隔壁却开了,所以凌思凡能看见他们,而他们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两个人站着讲了一会儿话,凌思凡就突然看见时鹤生的老婆将时鹤生搂进怀里,接着低头就贴上了对方的唇。
“我去……”凌思凡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思凡?”电话那边的庄子非担心起来,“怎么了?”
“……”凌思凡还是看隔壁。
“思凡?”庄子非又问道,“没事吧?为什么不说话?”
“……”
“喵?喵喵喵?”
“……不要喵了,”凌思凡说,“我挺好的,就是看见了不应该看的。”
一个兔子,乱喵什么?
“嗯?”
“我先挂了。”凌思凡转回了身体,把自己隐藏在墙角,生怕会让隔壁两人尴尬。庄子非的确不是很八卦,如果换成了当事人之一的时鹤生,知道自己看见了不应该看的之后,反应一定会是“有什么热闹吗?你快讲给我听。”
而在隔壁房间,时鹤生却耽误了惜时如金的凌总很长时间。
他的老婆搂着他腰,贴着他的唇说情话,并对他说:“看不清我口型的话,那就这样感受它吧?”
“……”
“这样你就知道口型是什么了,就再也不会听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