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开解(1/1)

程二老爷从并州卸任后,按理应该擢升的,但吏部迟迟没有消息来,虽然托人问了好些,得到消息都是放心放心,这一次肯定是擢升,但没见到告身到底是没底,不日前终于有确定的消息传来,为莱阳州刺史。

虽然同为刺史,但并州为下州,莱阳则是中州,就是由正四品下擢升为正四品,且莱阳此地富足,民丰安顺。

但同时不好的消息是,有人也看中了这个位置。

“咱们朝里能说话的也不是没人。”程二夫人说道,“你的老师张纯不是在太学吗?请他出面举荐一下。”

张纯并非官身,但却是名大儒,开馆立学,弟子三千,威名赫赫。

“是,我正有此意,已经给老师写了信送去了,不日便有消息。”程二老爷说道。

“老师的父亲正好在这里,又恰好临节,你去见一见。”程二夫人说道。

程二老爷点头。

“那是自然,只是老太爷始终不会客。”他说道,皱眉上愁,“真是愁人。”

“那就多去几次,总不会总不见吧。”程二夫人说道。

“好,吃饭吃饭。”程二老爷说道,跪坐拿起筷子。

程二夫人却没动。

“怎的不吃?”程二老爷问道。

程二夫人看着桌上的饭菜冷笑一下。

“有人不乐意让我吃,我何必要吃。”她说道。

又怎么了?程二老爷一头雾水。

那惹麻烦的傻儿已经送走了,怎么家里好像还是不得安宁?

玄妙观里,丫头将浆洗好的衣裳叠起来。

“娘子,那老丈没有送食材来,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城里,那老丈说要吃太平馒头,我做好了与他送去,然后买回来菜肉什么的。”她一面问道。

程娇娘抬起头。

“这几日没来?”她说道,“倒是可惜。他挑选的果菜肉不错。”

沉吟一刻。

“就没别人再送上门?”她问道。

丫头知道她说话想事情慢,要等一等,没想到等来的这一句话,不由被逗笑了。

娘子几乎不笑,但有时候说话偏生逗人笑。最关键是她还不笑。说真的似的。

“本就说真的。”程娇娘说道。

丫头掩嘴笑。

“是,是,奴婢不笑。”她说道。嘴还合不上。

程娇娘不明白有什么好笑,便也不理会。

“奴婢笨,选不好菜肉。”丫头笑过又自责说道。

“也不是笨。”程娇娘说道,“是心不在。”

“娘子,奴婢不敢偷懒的。”丫头吓了一跳,忙急急说道,“都是仔细的选的。”

“不是这个。”程娇娘说道,说到这里,又叹口气。

丫头不知所以。担忧的看着她,不敢再说话。

屋子里安静一刻。

手脚也算是能自如了,只是这说话,几乎是没好转,舌头僵硬。

不急,不急。话,不在多,在说到就可。

“你,心里不想吃,不知怎么吃。所以,便想不到要什么样,用什么味,这便是,心不在焉,而不是说,你对我,不用心。”程娇娘说道,抬头看着丫头。

丫头释然,旋即眼睛微红。

“娘子,奴婢鲁顿,还要娘子开解。”她说道,俯身在地叩头。

“那也是,你肯听我开解。”程娇娘说道,抿抿嘴,“所以,在这时,你便是用心,人若不用心,只听自己要听的,所谓偏听偏信。”

丫头看着她认真的点头。

“谢娘子教诲,奴婢明白何谓用心了。”她再次施礼,起身跪直,“那没有有心人精挑细选的食材,娘子用心想想一下想吃什么,奴婢好用心去做。”

程娇娘看着她再次抿嘴,这一次嘴角微弯,显然是在笑。

“但凡用心,都是美味。”她说道。

丫头笑着起身。

“娘子,您等着瞧好吧。”她说道转身含笑退出。

孙观主在屋中坐了好半日了,门外两个送饭来的徒弟对视一眼。

“师父是怎么了?从山上回来就长吁短叹,有什么愁事一般。”她们低声说道,“莫非修缮的银钱不够花了?”

另一个徒弟点点头。

“光布置那房间,就花去了比修缮房子多得多的钱。”她压低声音说道。

“一个傻子怎么用那么好的东西啊?”先一个惊讶,差点喊出来,“看来,咱们是换不了新道袍了。”

她怏怏说道。

怪不得师父不在提衣服的事。

屋门在这时打开了,观主走出来,却又停下脚退了回去。

“师父,您到底怎么了?”两个徒弟跟进去,干脆问道。

“我在想一件与咱们道观有关的大事,但又不知能不能行。”孙观主说道,愁眉不解。

“什么事啊?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徒弟们说道,在她面前跪坐下来,顾不得摆饭。

孙观主迟疑一刻。

“我想,咱们观有个好扬名的机会。”她说道。

道观名扬,自然是好事,两个徒弟很是高兴。

“师父,是什么机会?”她们急忙问道。

孙观主踌躇。

“斋饭。”她说道。

两个徒弟对视一眼。

斋饭扬名,并不稀奇,江州城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便是那城西的万宁寺。

最初庙里来个了看破红尘的名厨,入了佛门之后,潜心修行,佛法精修不精修不知,厨艺飞涨,先是庙中僧侣称赞,再接着香客称赞,日渐闻名,到今日等着吃一顿斋饭的香客们都要排队等,可见盛名。

吃斋饭不要钱,但没几个人会白吃斋饭,功德箱里自然要多添几个,最关键是,扬名聚人气,人气旺则名更扬,如此往复,万宁寺至今名声赫赫,香火旺盛。

这种看破红尘的名厨可遇不可求,能像万宁寺那般机遇的少之又少。

“咱们的斋饭?”两个徒弟苦笑一下,“师父,今日才勉强多了些油水,谁人肯吃。”

“咱们的自然不行。”孙观主说道,看向门外,“所以,要学嘛。”

学?

“跟谁?”徒弟问道。

“半芹姑娘啊。”孙观主说道。

“半芹姑娘做的饭,真的那么好?”徒弟们问道。

孙观主笑了。

“那你们以为,那老者当真是登山累了过来歇脚?”她说道,“是为了那半芹姑娘端来的一碟果子一碗菜。”

徒弟们恍然。

“可是半芹她们就要搬到山上去了,总不能还跑去端人家的果子饭菜吧。”孙观主叹气说道。

“那师父何必上愁,去问问半芹姐姐,可否能教会咱们。”一个徒弟说道。

“这个,可以吗?”孙观主迟疑,她半日纠结的就是这个。

“怎么不可以啊,半芹姐姐是个好心人,她肯定同意的。”徒弟说道。

半芹是个好心人,但关键是,做主的不是她。

孙观主默然。

“我不敢…”她喃喃说道。

徒弟们很是惊讶。

“师父,为何不敢?半芹姐姐很好说话的,行与不行,问一问怕什么?”她们不解问道。

“我怕,万一她不高兴了,大玄妙观也会换换名字…”孙观主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