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梁家做牛做马做了十几年,照顾婆婆,伺候男人,照料孩子,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把所有的苦都吞进肚子里,就想着为了孩子,好好的过日子,可谁知道,竟然会是这样的……”绉氏的脸上满是泪水,双手死死的握着,好像这样就能给她力量,给她支持。

“娘,”冬生看到痛哭不已的娘,心疼的不得了,上前握住她的手坚定的道:“娘,我要跟你一起,”

“你是我梁家的子孙,你那里也不许去,”梁氏一听,立刻厉声道。

“唷,梁氏,你现在知道他是你孙子了?大年初一,冬生受伤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你站在院子里骂的可狠毒了,巴不得冬生早死呢,这会儿,怎么就是孙子了?”有人调侃着问道,语气里尽是对梁氏的嘲弄。

这村里的,但凡跟梁氏住的进的,都受过她的窝囊气,如今,人家应家跟绉氏都要跟他死磕到底,他们还不落井下石,最好能把梁秀才的秀才身份给弄没了,看他以后在村里还得意不得意了。

“是啊,我也见着好几次了,梁氏可凶悍了,那有半点当奶奶的样子,”有人附和着。

“啧啧,你们是不知道,这老婆子是巴不得儿子中状元,好甩了冬生母子,好进京过富贵日子呢,”都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还被梁秀才骗,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走吧,”绉氏听到众人的议论,也不哭了,她努力的抬头吸气,想让自己的哽咽消失。

“去哪里?”梁秀才愣愣的问道。

“京城,衙门,”绉氏怒视着他,嘴角泛起一抹绝情的冷笑:“你不仁,我不义,你也别怨我,”

“走吧,梁……秀才,”燕莲的语气,极其的诡异。

原本就是无中生有的,所以这会儿被人家反逼着,他更心虚了。

“你……你们不要乱来,”梁秀才的话,让燕莲差点笑出声来——这谁乱来呢?“绉氏,把冬生留下,我跟你和离,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会怎么样?”燕莲上前挑眉好奇的问道,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哼,跟你们说明白一点,本秀才被京城阮家的嫡女看中了,要当人家的上门女婿,谁要挡住本秀才的路,就别怪本秀才不客气了,”在梁秀才的心里,这里的村民都极少的进京,所以呢,他根本不怕这件事被捅出去。

“我答应和离,但孩子必须跟着我,否则我死也不会答应的,”绉氏对他已经心灰意冷了,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

“儿子,”梁氏听到儿子的话后,双眼晶亮,知道富贵的日子来了,就在一边劝着说:“这阮家的姑娘要知道你还有那么大一个儿子,说不定心里就不高兴了,既然她要,就让他走呗……,”

面对梁氏母子的狠毒无情,众人议论纷纷,但也没有出声斥责。

梁秀才听到她的话,只是略显古怪的睨了她一眼,要是梁氏没被京城的富贵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肯定会察觉到自己儿子的眼神有些古怪,但这个时候,她只想撇开绉氏母子,跟着儿子进京享福,当真正的老太太,被人照顾伺候着。

“儿子,听娘的,这生儿子还不是简单的事,你跟阮家小姐会有儿子的,你放心好了,”梁氏嘚瑟的劝说着,样子颇为得意,觉得自己比村里任何一个人都要高一等,毕竟她就要成为真正的老太太,等着享福了。

众人都冷眼看着他们母子俩,冬生更是紧紧的握住了绉氏的手,有种死也不愿意放开的架势。

梁秀才思索了一会儿后,觉得娘说的也有道理,要是被阮家的人知道了,说不定还真的要节外生枝,就蹙眉说道:“冬生可是咱们梁家的子孙,你真的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梁氏挥舞着手,语气轻快的就跟她嫌弃的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让所有人看的快要暴走了。

“娘,”见谢氏想要发表意见,燕莲赶紧的拦着,低声跟她说道:“你等等,过会儿,梁氏就笑不出来了,”

谢氏心里有些疑惑,但也听燕莲的话,没有再打算出口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应燕莲的小动作,但站在高处的北辰傲却看的清清楚楚,他自然也知道应燕莲这么做的意义,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极了。

不但冷静,聪明,而且果敢,能看透许多的事情,这样的人,是在乡下这么个地方长大的吗?

他敢确定,就算是向岚心,经过向家细心调教,也没有她这么的耀眼。

在梁氏的奋力劝说之下,梁秀才终于点头了,他为了息事宁人,答应跟绉氏和离,但条件是什么东西都不能从梁家拿走,包括衣物。

对于梁秀才的绝情,绉氏想也没想的点头了。

请来了村长,当着全村人的面,梁秀才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份休书,按下了手印,把和离书交给了绉氏,神情倨傲而得意,“好了,以后看到本秀才,离得远点,”

“放心,以后冬生会跟我姓,与你无关,”绉氏拉着冬生的手,就算心里为了明天的日子而纠结,也不想在梁冬生的面前被轻贱。

“儿子,儿子,你要进京吗?”梁氏见儿子终于踹掉了两个麻烦的家伙,立刻高兴的上前拽住她的手,兴奋的不行。“带娘去,娘去收拾包袱……不,不,京城里什么都有,娘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多不要了。”

梁氏的表情极其的兴奋,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合不拢,却没看到梁秀才的表情从一开始就僵住了,根本没有她那么高兴。

“娘,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梁秀才见那么多人看着,心里有些难以开口,就想拉着她先回去,免得娘闹起来,事情没玩没了的。

“回什么回,咱们家什么都没有,银子过年前也被你拿走了,娘喝了好几天的粥,肚子里空空的,你赶紧带娘进城吃好的,”梁氏伸出充满褶皱的手,想要抓住自己儿子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儿子一直往后退……。

“儿子?”梁氏懵了,呆呆的喊着。

“娘,儿子在京城还没安家呢,你去了,算怎么回事?”硬着头皮,不顾别人的嘲弄表情,他心里在想着:能离开这里,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也不在乎人家的不屑,反倒理直气壮的数落着:“而且,你一辈子都生活在乡下,人家府里的嬷嬷丫鬟都比你好太多了,你去了,不是给我惹笑话吗?”

梁氏呐呐的看着自己侃侃而谈的儿子,傻傻的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你是不愿意带我进城?”梁氏沉默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惊慌的问道。

“……,”梁秀才沉默以对。

“那……那娘怎么办?”梁氏慌了,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儿子了,他是说一不二的,就赶紧回头望着绉氏道:“你把绉氏赶走了,那谁伺候娘?娘什么都不会啊!”过了十几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梁氏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

说起这个,梁秀才就一阵的烦躁,“我原本跟绉氏和离,把冬生留给你,让他照顾你的,可你非说他留下会怎么怎么不好,一定要把他给他娘,我还能说什么……再说了,娘,你还年轻着呢,这村里跟你一般年纪的,那个不是自己种地吃饭的,你以前也会,就再学学呗,”

儿子说的什么,梁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儿子不要她了,不要带她进城,她没人照顾了,所以那浑浊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边不远处的绉氏身上,尖利的叫着:“你不许走,不许带走冬生,你得给我洗衣,给我做饭,不然……不然我去告你不孝……,”

看到面目狰狞阴狠的梁氏,众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有人搭理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得这般的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绉氏为她做牛做马做了十几年,她不但没有感激,还恨不得逼死了人家,这样的人,谁会同情她。看到她如今这般的样子,绉氏不但没有同情,反倒落井下石道:“你要告,也去告你的儿子,如今,我可不是梁家人,我跟你儿子和离了,你放心了!”

“不,不行,没人照顾我了,”梁氏摇着头,神情有些恍惚。

“绉氏,我把那个房子留给冬生,只要你能照顾我娘,”梁秀才看到自家娘那样,就故作大方的跟绉氏说道。

“照顾?”绉氏挑眉,望着他问道:“你是给银子,还是给粮食?”

“什么银子,粮食,把屋子留给你,已经算对得起你了,你不要太贪心,”梁秀才一听说银子,就整张脸都变了。

“呵呵……果然啊,”绉氏笑着摇摇头,嘲弄道:“我就是带着冬生住在地头里,也不会再进梁家,你那宝贝的屋子,还是留着给你娘住吧!”他还想把自己当成傻子吗?

“冬生,喊你娘进来吃饭了,”燕莲觉得热闹看够了,就喊着冬生道。

“恩,”冬生也不推辞,直接抓了绉氏的手往里面走……。

“冬生哥哥,”糯糯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引起了众人的注视,当然了,北辰傲也被众人看到了。

梁秀才看到抱着实儿的男人后,心里猛的震了一下,见人家穿着不凡,比阮家给自己做的衣服还好,样貌俊逸,心里笃定这个人不是这里的人,刚张嘴想问的时候,就见到人家对他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去,心里不免打了个寒颤,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不了解的。

不怪梁秀才不知道北辰傲啊,他孤傲惯了,觉得古泉村没有一个人能配的上与他说话的,所以整日整日的闷在屋子里,找他的黄金屋,找他的颜如玉,两耳不闻窗外事,绉氏也不会跟他多说话,所以对于北辰傲这个京城里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要是他早知道应家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就不会牵扯上应翔安了。

可惜,现在知道,有些迟了。

“这个京城来的富贵公子还住在燕莲家里,”有人看到那个天一般存在的男子,立刻兴奋的聊着。

“可不是,我听陶子媳妇说,若不是他拿出宫廷里的伤药救了冬生,这会儿冬生早没了,”知道一点点事情的人立刻传着,见不到人,议论议论也是好的。

别人说什么,梁秀才都听不进去,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的……他麻木的被梁氏拽着回家了。

看热闹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就一哄而散了。

院门关了,绉氏跟冬生一进来的时候,绉氏就立刻冲着谢氏等人跪下道:“今天,多谢你们了,”要是谢氏闹起来,她就真的要被浸猪笼了。

“啊呀,你这跪来跪去的,膝盖不疼吗?”谢氏赶紧拉着她起来,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冬生他爹就是个畜生,你别为他伤心了,以后带着冬生,好好的过日子,”

“嗯,”绉氏是泪流满面了,想着她跟梁秀才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还不如人家陌生人来的实在。

“好了,娘,你别再引人家的眼泪了,冬生他们也饿了,赶紧吃饭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燕莲手脚利落的端来两碗饭,放在了他们刚才还未吃饭的饭桌上,又端了两盘菜,要放锅里热一下……。

“冬生哥哥,”实儿从屋顶上下来,兴奋的喊着。

“实儿,”冬生看到他脸上已经退了的伤痕,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冬生跟绉氏没地方去,谢氏就让她先在这边住几天,让燕秋去跟燕莲挤一块儿,他们母子一个屋子。

“你看家里那么多人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燕莲劝着北辰傲,心里极其的不自在,这个家伙的眼神格外的诡异,弄的她老实想起在山上的那一幕,心跳的不自然。

“现在不是还能住下?”北辰傲不为所动,坚决不离开。

“……,”燕莲在心里咒骂了半天,但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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