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伯娘回去还特意将这事当做件稀奇事和甄大伯说了, 甄大伯对弟媳的这次的礼数很是满意,笑道:“她回礼你就收着, 拿去给小石头、香兰他们吃吧。”

小石头大名叫甄强,是甄大伯的孙子,香兰是甄大伯的小女儿。

甄大伯娘狐疑地问甄大伯:“你说……她不会是想让我们再送一捆甘拓(古代对甘蔗的称呼)去吧?家里就种了这么点, 可是留给小石头当零嘴的, 我可说好了, 她要是再来要,你可不许给了。”

甄大伯的小女儿香兰在一旁撇嘴道:“就是,爹, 你要再送我和小石头就没得吃了, 二婶那人贪得无厌,你就是再送十捆她都不会满意的!”

甄大伯今年都四十了,已经是当了祖父的人, 他前面连生了四个儿子, 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在家很是受宠。

甄香兰比甄香草小两岁, 因在家里受宠, 平时也不下地做活, 只在家打打络子,做点绣品,生的很是白净。

她和干瘪黑瘦的甄香草站在一起, 说她是姐姐都有人信。

小石头比甄四郎小一岁, 今年五岁, 整天和甄四郎混在一块儿玩。

“一个丫头家,少说这些怪话,当心被人听见。”甄大伯娘将簸箕里面的栗子都倒出来,将簸箕递给甄香兰:“把簸箕给你二婶送去,别多待了,送完赶紧回来吃饭。”

*

甄四郎在啃甘蔗的时候,甄家另外几个孩子都眨巴眼偷偷瞄一眼,慕清没有说话,他们连看都不敢正大光明的看。

甄三郎也想吃,却不敢像甄四郎那样直接上手去拿,而是眼巴巴的看着慕清,等待她的发话。

由此可见,原主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也是,甄大山死后,原主一个人拉扯七个孩子,甄博文还要念书,她一个寡妇要是不泼辣点,还不被人给吞了。

慕清直接抽出根甘蔗来递给甄二郎:“去洗洗把皮削了,每个人分一点,也不要多吃,马上就吃晚饭了。”

甄四郎一把上前把那两根甘蔗抱住,“不给他们吃,我的!都是我的!”

慕清眼睛一瞪:“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是你的兄弟姐妹!小小年纪居然学会吃独食了!”气的慕清直接把他手上的两段甘蔗给夺了过来:“他们不吃,你也不要吃了!”

甄四郎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震天的哭喊声,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不给他们吃,就不给他们吃,不许吃我的甘拓!”

慕清气的肚子冒烟,看着他神色却十分平静:“起不起来?我数到三,你不起来这里所有甘拓都没你的份,我全都给你二哥三哥吃!”

“一。”

“二!”

“三……”三字音刚落,她就干脆利落地将甘蔗给甄二郎扔了过去。

甄二郎看看慕清,又看看躺在地上打滚的甄四郎,为难地说:“阿娘,要不我们就不吃了,四郎爱吃,留给四郎吧。”

甄三郎在旁边不满地咕哝了句:“我也爱吃呢。”

甄四郎原本听到甄二郎的话还不想起来呢,准备继续打滚继续哭。

慕清瞪了甄二郎一眼:“你不吃别人也不吃?你问过你二妹三妹三郎了吗?你凭什么代表他们?三郎,你二哥不吃,你去洗,洗了分给你二姐、三妹。”又瞟了眼躺在地上满身是泥灰的甄四郎:“脏的跟猴儿似的,今天什么时候洗干净了什么时候吃!”

甄四郎一边哭眼睛一边瞄着慕清和甄三郎等几个人的反应,见甄三郎真的拿着甘蔗去洗,分给甄二郎、甄香草和甄香。

慕清看着小小黑黑一团的小甄香,对甄香草说:“看着点你妹妹,别让她卡喉咙了。”

甄香草和甄香从来都没有吃过甘拓,这个年代的甘拓远没有慕清那个年代的甘蔗甜,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零食了。

她开始还不敢吃,见甄三郎咔嚓啃了,又见慕清似乎是真的给她们吃,才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

甄四郎嗷了一声跳了起来,扑倒甄香草身上举捶便打,拳打脚踢。

慕清眼疾手快,一把拎住甄四郎的衣领,朝甄香草吼道:“你傻呀?别人打你你不会跑啊?杵在那里任别人打?我生你下来就是给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啊?”

本来她是想说‘别人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啊?’,临时转了下弯,差点露馅。

甄香草被慕清骂的愣了,眼圈倏地红了,赶忙低下头去。

慕清斥道:“低什么头?小小年纪弯腰缩肩,背都驼了,把头抬起来!”想了想,怕这便宜女儿的性子将来嫁出去受欺负,道:“以后谁要敢打你,给我大巴掌呼回去,自己打不过就回来告诉我,你这么多兄弟姐妹一起上,别整天缩头缩脑,跟个鹌鹑似的!”

甄香草一边点头眼泪一边落,慕清看不惯那小媳妇的样子:“哭什么?赶紧把甘拓吃完吃晚饭。”

可能是她虽然罚过甄四郎,也没有太限制过他的缘故,加上这些天每天慕清做的兔肉鸡肉,有了好吃的,他也就没再怀疑过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娘。

大概是原主甄慕氏从来没这么对过他,委屈狠了,居然在她拎住他衣领之后,一把抱住她大腿,将脸埋在她小腹那里,鼻涕眼泪糊了一把,嚎啕大哭,“不给他们吃,就不给他们吃!哇哇哇!”

慕清无语了好半响才拍了拍他的肩:“再哭,甘拓就要被你三哥吃完了。”

甄四郎又嗷了一声,可怜兮兮抬起眼看着慕清,慕清将之前他吃的那一根甘蔗递给他。

甄四郎一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哽咽着啃甘蔗,眼睛护食地盯着甄三郎几个,生怕他们把他的甘蔗吃完了。

慕清看的又好气又好笑。

她在看到甘蔗的时候就想到做什么了:白砂糖。

甘蔗是温带、热带和亚热带农作物,产于江南,这里地处长江流域,种植甘蔗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多是随便种植一点,给家里孩子解馋,价格并不贵,倒是让慕清有了些想法。

她穿越前老家邻水县属华东地区,口味偏甜辣。

在她看来,烧菜不放糖和辣,简直一点味道都没有,辣还好说,尤其是甜,烧菜可以不放味精鸡精,但绝对不能不放糖!

对于她来说,糖,那就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调味料。

菜里不放糖怎么吃?

她空间里种植的辣椒虽有甜辣口味的,但那点甜度,对于烧菜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

那天的兔肉做出来后,对于甄二郎甄三郎他们来说,简直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可对于慕清来说,就有点食不下咽了。

麻辣兔肉里面,怎么能没有糖呢?

所以这几天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再做兔肉的想法,每天的兔肉不是炖汤就是做成兔肉粥,菜里没糖,对于她这个吃惯甜口的菜肴的人来说,实在是吃不惯。

这年代也有糖,且属于高级奢侈品。

此时更普及的是‘饧’,也就是麦芽糖,用饧制作出来的饮品叫饴,甘之如饴的饴。

饧这东西价格还不便宜,至于糖,更是少见,且不是白糖。

现代的甘蔗出糖率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也就是说,十斤甘蔗可以熬制出两斤多的白糖,这个年代的甘拓出糖率就更低了,十斤的甘拓不知道能不能熬制出半斤白糖来。

慕清前世写小说,查到过类似制糖的资料,在她小时候,也见过乡下的爷爷奶奶用红薯熬糖。

甘蔗制糖的方法十分简单,大致分为提汁、清净、蒸发、结晶、分蜜和干燥,几步工艺。

慕清在看到这些甘蔗时,脑子便琢磨着,自己熬制点白糖做调料,顺便卖点白砂糖,不知道行不行。

别期待前世一个以写作为生的佛系女人,能冒出制霸古代商道什么高大上的想法,她前世的全部技能点都点在了写作上,也就是多了个种植系统。

她忽然想到,能不能采集甘蔗的种植数据,在空间里种甘蔗呢?

可惜前世没有采集甘蔗的数据,不然前世的甘蔗才叫甜啊,这年代的甘蔗味道淡的跟没长熟似的。

聊胜于无吧。

秋季,正是甘蔗收获的季节。过了这个季节,你再想买甘蔗都不一定能买到了,慕清在家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两百文钱,让甄二郎买些甘蔗回来,准备熬糖。

甄四郎自那天之后大概就知道慕清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无条件宠着他了,而慕清的理由是,以前宠你,是因为你还小,现在你都已经长大了,是小大人了,应该帮着家里做点事情,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呢?

这个理由居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 ̄\")╭

甄四郎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有了吃的,就完全忘了前些天被慕清关柴房的事,高兴的把嘴巴都吃破啦,天天啃甘蔗,叫他干啥都屁颠屁颠的去。

由于这年代甘蔗的普及和大面积种植,甘蔗价格并不贵,买的多就更便宜了。

慕清只想着做调味料,顺便赚点外快,没打算做太多,就制了五十斤白糖。

留下十斤自家吃,剩下的四十斤卖掉。

这下可以吃到明年秋天啦~\\(≧▽≦)/~

甄二郎和甄香草开始都极为吃惊,他们不知道阿娘要买那么多甘蔗做什么,只是他们听话惯了,甄慕氏让他们做什么也不敢反抗,等慕清真的把白糖做出来,他们才看着那晶莹如雪的糖粒,满眼的震惊和欢喜。

“阿…阿娘,这…这真是我们做出来的?”

慕清也十分得意,豪迈地大手一挥:“来,尝尝。”

甄家几个小的像面对什么神圣的东西,一个人捻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真甜!”

之后的几天又让甄二郎制了些竹筒杯子,到赶集的时候,用竹筒装着十斤白糖,甄二郎挑着筐栗子,甄四郎扛着糖葫芦,一家人到集市上卖。

这年代是没有糖葫芦的,因为糖实在太贵了,制作糖葫芦的成本太高,慕清不知道,刚好家里熬糖,顺便制作了一些糖葫芦,带到集市上卖。

慕清第一次逛古代的集市,还有些小激动,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问问,顺便打听关于席瑞安的消息。

因为不了解市场行情,她并没有马上将白砂糖摆出来卖,而是很有心机的跑到人家杂货铺里,打探打探人家店里白糖的行情,再根据市场行情来决定白糖和糖葫芦的价格。

问了好几家,才找到有糖的铺子。

坑爹的是,铺子里根本就没有白糖,只有粗制的黑糖,不仅如此,她还打听到,整个大雍朝都没有白糖。

逗我呢!

慕清装模作样地问了下各种货物的价格,这年头,一只鸡才卖三十文钱,一斤盐居然比鸡还贵,要四十文,糖就更贵了,六十文钱一斤。

那……她这白糖卖多少钱一斤?

糖葫芦五文钱一串能卖得出去吗?结果当然是卖不掉啦!

她又打听了黑糖的销售情况。

由于制糖技术尚未普及,人们日常饮品主要还是以饴为主,糖在这个年代属于奢侈品,在这个小镇上,买的人极少。

慕清十分怀疑,她的那些白糖,在这小镇上,能卖掉吗?

她决定,要是卖不掉,过几天去县城里找个大货铺,看有没有人收。

可惜这个世界的甘蔗甜度不高,慕家的银钱也十分有限,无法大量的制糖,不然就可以多熬制一些白糖来卖。

这个世界原本没有白糖,市面上突然多了白糖,席瑞安看到后,肯定会知道,这个白糖的出现和她有关,能顺着蛛丝马迹来寻找到她。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