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春溪笛晓
第一一五章
秋天天气干燥,正是吃梨子的好季节,袁宁挑的梨子又大又好,削了皮以后雪白雪白,爽脆多汁。藕自然不必说,是袁宁特意去讨来的。梨汁和藕汁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暖暖的粉白色,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袁宁说:“大哥,只是秋梨白藕汁。以前村里有棵梨树,池塘里也种了很多藕,秋天我容易生病,也是喉咙干得火辣辣地疼,妈妈就去跟人讨了一些,用白纱布给我榨成汁,放到灶台上热一热,很快就能喝了。”他把杯子塞到章修严手里,“秋天喝了它,嗓子不会干,喉咙很快就会好起来。有次爸爸上课喊坏了喉咙,我也给他做了呢!”
章修严握着杯子,看着袁宁亮亮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他不经意间总表露对袁宁父母的选择的不赞同,袁宁时不时会和他说起过去的事。小孩子的记忆不清不楚,只在碰上某些东西的时候才会一下子冒出来。
章修严当着袁宁的面喝了一口那暖白暖白的秋梨白藕汁,只觉沁润的感觉从口腔滑入喉咙,把那干涩的喉咙都抚平了,再也没有半分燥意,更没有那这几天来一直若有似无地噬咬着他的痛感。
章修严说:“挺好喝。”
袁宁知道章修严的脾性,章修严说“挺好喝”那就是“很好喝”!袁宁说:“大哥喜欢就好!我在冰箱放了一些,等父亲他们回来后给他们热一热。秋天来了,大家的喉咙都很干呢!”
原来不是只给他做吗?章修严握着杯子,心里冒出点不明不白的不痛快。这种不痛快转瞬即逝,章修严来不及深究,只当那是莫名其妙的错觉。章修严肯定了袁宁的好想法:“最近父亲都在主持项目试点工作,每天都要反复和很多人交待事情,确实该养养喉咙了。”
袁宁点点头。他在一边等章修严喝完,把杯子拿下去洗干净。沈姨见袁宁忙进忙出,笑了起来:“宁宁,你怎么每天都跑进跑出,一秒都坐不住?”
“才没有!”袁宁也不出去了,在厨房里给沈姨打下手。晚饭做好之后,章先生和薛女士也到家了。孩子们都去了住校,薛女士报了个糕点班决定再把自己的烘焙技能提高提高,章先生下班时顺便去接她。
袁宁跟着沈姨一起把菜端上桌,看见薛女士年轻的脸庞上满是笑容,对章先生钦佩不已。刚到章家时,袁宁一直觉得老是板着脸的章先生有些吓人,也觉得章先生总是很忙、总是顾不上家里。后来才发现章先生果然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章先生在即使有再大的风浪他们都不用害怕。
正是因为有章先生在,薛女士才能有这么幸福的笑容吧?袁宁有点迷茫。如果他将来也有自己的家庭,他可以做得像章先生这么好吗?为另一个人——甚至为整家人的幸福负责,光是想想就很难。
章秀灵和章修文有事,今天没有回来,要明天早上才到家。袁宁洗干净手坐下,旁边依然挨着章修严。章修严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传统,默不作声地解决自己的晚餐。薛女士可不管这一套,一个劲地问袁宁的情况。
袁宁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把高兴的事都挑出来和薛女士说。章修严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看袁宁一眼,像是想看清楚袁宁是不是真那么开心。
让薛女士安心之后,袁宁又去把秋梨白藕汁热好,一人分了一杯端出来。
袁宁刚走出厨房,就听到开门的声音。袁宁抬头一看,只见章修鸣笑盈盈地推着西蒙·普尔曼的轮椅进来,轮椅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让袁宁听着有点失望。西蒙·普尔曼的腿没有好吗?
袁宁喊:“西蒙叔叔!四哥!”
章修鸣转头把大门关上。西蒙·普尔曼朝袁宁笑了笑,他身上没了当初的冷漠与戾气,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他本来就很年轻,才二十几岁。西蒙·普尔曼看向袁宁的目光非常柔和,察觉袁宁眼底暗含失望后,西蒙·普尔曼双手撑着轮椅,双脚往前伸去,撑到了地面上。接着西蒙·普尔曼的身体离开了轮椅——西蒙·普尔曼站起来了!
真的站起来了!
西蒙·普尔曼的手甚至离开了轮椅的扶手。他稳稳地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多年的残疾没有压垮他的肩膀,也没有让他显得伛偻,西方人天生的体格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真高大啊!
袁宁发现自己要仰起头才能和西蒙·普尔曼对视。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如今充满了感激与喜悦,话还没出口已经让袁宁知晓一切。
西蒙·普尔曼的双腿恢复了!
“恭喜西蒙叔叔!”袁宁高兴地说。
章修鸣把轮椅收起来放到一边,对袁宁说:“他这人可怪了,明明已经好了,还一直要我推着他走。忙了这么久才有空送我回来。”
西蒙·普尔曼如今不再吝于言语:“若是太早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康复,有些事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章修鸣拉着袁宁跑向饭厅。章先生他们见到章修鸣时都有些惊讶,等看到西蒙·普尔曼自己走了进来,就不仅仅是惊讶那么简单了。
章先生是最镇定的,他和袁宁一样祝贺西蒙·普尔曼:“恭喜。”恭喜西蒙·普尔曼双腿康复,也恭喜西蒙·普尔曼顺利拔除家族内外的隐患,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你们说得对,”西蒙·普尔曼望向袁宁,“宁是所有人的福星。”
袁宁有些害羞:“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像太阳一样,”西蒙·普尔曼说,“它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做,是地球在绕着它转——事实上它却一直在发光发热,万物生长都靠它。”
章修鸣一把抱住袁宁:“我们宁宁是小太阳!”
袁宁被章修鸣搂得紧紧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章修严见状绷起脸把章修鸣拎开,将袁宁从章修鸣怀里解救出来。
抱不到暖暖软软的袁宁,章修鸣只能拉西蒙·普尔曼坐下。袁宁分了两杯秋梨白藕汁给西蒙·普尔曼和章修鸣,冰冻了一会儿,口感没有刚刚榨出来时好了,不过一入口也抚平了章修鸣两人坐了半天飞机的疲惫。
西蒙·普尔曼在国内呆了两天,袁宁回校当天他也回圣罗伦堡去了。
章修鸣也跟了过去。
章家只剩章修鸣一个人念小学了,平时上学也孤零零的,西蒙·普尔曼和章先生商量过后决定把章修鸣也带去,将来再考虑在哪边念初中和高中。
军训过后就是正式开学。袁宁三人都自学过初中的课程,听起课来很轻松。一天的课停下来,连成绩比较靠后的郝小岚都安心了。初中的内容也不算太难!
学业不用操心,袁宁三人自然商量起加入学生会的事。杜骁杰和周聿林都表示过没兴趣,袁宁也就没有叫上他们一起,他和宋星辰、郝小岚一块研究了一遍,发现华大附中的学生会基本是照搬华中大学的。校学生会是总会,底下又分为初一、初二、初三三个分会。总会和分会都舍友纪律部、文体部、实践部、宣传部,宋星辰和郝小岚都相中了文体部,袁宁却对实践部比较感兴趣。
实践部负责的是各种实践活动,比如植树造林、慰问孤寡老人、保护环境和组织贫困生勤工俭学等等,袁宁觉得这些事很有意义。袁宁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郝小岚也动摇了,受齐老师的影响她对这些公益活动也很感兴趣!
“你跟我一个部门方便一点,”宋星辰说,“我们周末可以一起回家。又不是说加入了这个部门就不能参加另一个部门组织的活动,一样可以参加。”
郝小岚一想,是这个理,点头应了。
三个人齐齐填好简历,走向招新场地。初一级的学生会布了四个招新摊位,都人满为患,看来对于刚从小学升上来的新生们来说,当上“管理阶层”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袁宁三人正要去交简历,又看见了那位与他们结了怨的师兄。他好像负责今年招新工作。
见了袁宁三人,师兄皮笑肉不笑地挡在他们面前:“今天人太多了,我们已经不收简历了,你们改天再来吧。”
“改天你们还招新?”袁宁讶异。
“不招。”师兄说,“所以你们没机会了。”
袁宁和宋星辰对视一眼,知道这师兄是破罐子破摔,彻底不准备和他们“冰释前嫌”了。蔡元凯的父亲是教育厅厅长,在教育这一块算是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这师兄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抱紧蔡元凯大腿了吧?比起他们这些注定不可能再被讨好的,还不如多迎合一下蔡元凯!
这才初中呢,居然就已经这样了!
宋星辰看了眼还热闹不已的招新摊位,拧起眉头。这些家伙实在太过分了,他们一直不理会的话这些家伙说不定会觉得他们好欺负——于是一直欺凌下去。宋星辰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他父亲肯定不会为这种小事出面,袁宁也不是会回家搬救兵的人——该怎么办才好?
正想着,几个二三年级的学生就走到了招新地点。见到袁宁三人,其中一个高年级生两眼一亮,眼睛里绽放出一阵精光:“找到了!宁宁,还记得我吗?上回我们在福利院见过的!”
袁宁愣了一下,仔细看去,这人额头饱满,头发很乌黑,长得剑眉星目,一看就知道是很开朗的人。袁宁认出来了,这是上回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的学生代表,姓游,是个美术生,看到福利院外墙上的壁画后非常兴奋,拉着他讨论了很久。袁宁乖乖喊:“游师兄!”
游师兄欢快地应了一声,瞧见了他们手上拿着的简历,转头和同伴们说:“他们还没来得及递简历呢!我们赶紧把人抢回去再说。”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袁宁三人不仅学习好,还多才多艺——更难得的是他们实践经验丰富,拉赞助本领也一流,有他们加入的话什么都不用愁了!
他们这次就是过来抢人的。
游师兄首先对袁宁抛出橄榄枝:“宁宁,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加入我们实践部!”
其他部门的人回过神来,也不甘落后地招揽袁宁三人,想把人弄到自己部门来——
他们都已经知道袁宁他们办事能力有多强,只要挖到了他们就等于部门里多了一员猛将啊!
刚才阻挠袁宁三人加入级学生会的师兄瞠目结舌。三个新生而已!他们在级学生干了一年多,想进校学生会还得经过考核呢!他一直都进不去的校学生会,居然会有几个部门争相招揽新生的事发生?
这不可能!
其他人再不愿意相信都好,袁宁三人还是顺利加入了校学生会,一跃成为“校级干部”。宋星辰和郝小岚被带去文体部那边了,袁宁则跟着游师兄去了实践部。
华大附中提倡学生自主管理,因此特意划了四个办公室给校学生会用。袁宁走进实践部的办公室,就注意到一个男生坐在角落伏案书写着什么。这男生身上的衣服挺旧的,衣领洗得微微发白,看着已经结块变硬。当然,这并不是袁宁注意到他的原因。
袁宁会注意到这个男生,是因为他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丝线。也许是因为这半年来专心学习和做义工,袁宁挺久没有见到这些代表着不幸与苦难的黑色丝线。
游师兄察觉袁宁视线停留那男生身上,大步走上前,一掌拍向那男生肩膀:“丁子!又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干活儿?”
那男生刚才似乎入了神,被游师兄这么一吓,整个人抖了一下。他抬头看清是游师兄,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喊道:“游哥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游师兄发现“丁子”状态不对,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你这样可不行啊,别一天到晚想着学习和忙部门的事,得注意休息才行。”
丁子点点头。
游师兄把袁宁往丁子面前一带:“我给你找了个好帮手,以后你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想起来了,植树造林的活动经费得经那假斯文的手,是不是他又为难你了?那假斯文实在过分!”
丁子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
游师兄向来大大咧咧,听丁子否认了也就不再多提,而是向袁宁介绍:“这是你丁师兄,别看他不太爱说话,实际上实践部很多事都是他干的。”
丁子腼腆地笑了笑,等看到袁宁稚气未脱、粉嫩嫩的脸庞时,他愣了一下,眉峰不自觉地聚拢在一起。袁宁这长相着实出挑,若是再长大一点,指不定得多招人——不,就算不长大,也可能招人。丁子的眉间不由又多了几分忧愁。他说:“自从上回在福利院见了,你游师兄就常常提起你。”
“也不是经常,”游师兄搔搔后脑勺,“我就是觉得宁宁你特别能干,比我厉害多了。”
袁宁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喵”地一声,一只花白的猫儿跳到了实践部的窗台上。它身上的毛主要是白色的,只有几处缀着点黄。虽然是从外面进来的,但它看起来一点都不脏,浑身上下干净得像是被人仔仔细细替它洗过澡似的。它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袁宁一会儿,又“喵”了一声,趴在那里不动了。
丁子见到那猫后眉头稍稍舒展开,对袁宁说:“这是小花,我们学校很有名的一只猫,它经常趴在窗外和我们一起听课。”
“我家里也有一只猫,叫小黑!”提到小黑它们,袁宁眼睛亮了起来,“小黑以前也喜欢听课呢!要是小黑也来了的话,它们说不定可以做朋友!”
花猫抬眼看了看袁宁,像是被袁宁的话吸引了。
丁子看着袁宁亮晶晶的眼睛,眼底又掠过一丝担忧。他上前摸了摸花猫毛茸茸的背,对袁宁说:“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在,一间空办公室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袁宁同学你先回去,等明天开会时再过来?”
游师兄说:“也对,宁宁你把简历给丁子吧,然后填个资料表什么的,我们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他勾住丁子的肩膀,“丁子也别忙活了,一起吃饭去!”
丁子在被游师兄触碰到的时候显然很不自在,挣脱了游师兄的手臂,脸色隐隐有些白,只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说:“我还有点事,等一下我再去吃。”他边拿出资料表边说,“你们先走吧!”
游师兄似乎习惯了丁子的拒绝,也不在意,在一旁看着袁宁把表填完,领着袁宁往外走。游师兄的嘴巴是停不下来的:“这段时间都在我们学校的食堂吃饭吧?想不想尝点新鲜的?”
袁宁疑惑:“什么新鲜的?”
“我们去华大那边的食堂吃!”游师兄得意洋洋,“我上回去了,发现我们学校的饭票和那边的饭票是通用的,我们可以去那边尝尝鲜!”
袁宁拒绝不了游师兄,只好和游师兄一起偷偷摸摸跑进了和初中部、高中部仅有一街之隔的华中大学。华大附中一街够大了,华中大学比它还要大,听游师兄介绍,光是食堂就有五个,每个的口味都不一样!袁宁攥着饭票,跟着游师兄在各个窗口晃荡,不一会儿就挑好了晚餐。
周围坐着的都是大学生,袁宁感觉非常新鲜,连这边食堂的饭菜似乎都格外香。他吃得肚子饱饱的,和游师兄一块走出食堂。正要往回走,袁宁却感觉右手食指一阵震颤,像是被鱼儿轻轻啃噬着一样。
袁宁朝着鱼儿指引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座土红色的建筑,有三层楼那么高,楼身还特别大,正中用铁架支撑着三个大字:图书馆!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鱼儿吗?袁宁微微一顿,对游师兄说:“师兄我想去这边的图书馆看看,要不你先回去?”
“我要回去练习了,要不然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游师兄遗憾地说,“那你记得在晚修前赶回去?”
“没问题!”袁宁一口答应。
两人分别之后,袁宁就在鱼儿的指引之下走向华大图书馆。走进里面,一阵淡淡的书香钻进袁宁鼻端。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袁宁没有借书证也可以进去。他照着鱼儿的指引在书架间穿梭,不一会儿就被无边无际的书的海洋给淹没了。
这里有鱼儿想让他看的书吗?袁宁留心着食指的变化,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在一排古籍前停下了脚步。他抽出其中一本书,坐到了窗边的桌子前。他取出来的书是线装的,封面已经泛黄,甚至还被蠹虫咬了几个口子,看起来已经非常破旧。袁宁小心地翻开书,整个人愣住了。
书的第一页,就是那鱼戏泉眼玉佩。这本书是个传奇话本,讲的是一个书生救了一条鱼,梦里突然出现一个泉眼,那泉眼涌出来的泉水甘美沁甜,叫他朝思暮想、难以忘怀,从此不再埋首读书,而是卖了屋田,准备寻遍天下去之寻找那甘美的泉水。
这本书中记载了不少荒诞内容,大都是书生寻访期间的所见所闻,比如京城街道上有一群八股文讲得比他还好的乌鸦,它们每天所做的事就是站在梧桐树上讨论哪个考生写的文章好、哪个考生写的文章狗屁不通。
书生渐渐发现自己所听到的事都是真的,借此做成了不少事,最后还和皇帝成了结义兄弟。书生身上沾了龙气,也成了贵人,他一生中帮助了不少人,便修成了大善缘。那泉眼与被他救过的鱼儿也沾了他的福缘,化为玉佩成了他的传家之物。
书虽然是古文写成的,袁宁读起来却不太费劲。读完书上的内容,袁宁明白鱼儿为什么让他来看这本书了。原来玉佩是这样来的呀!那么书上这个书生是不是他妈妈的祖先呢?袁宁记得妈妈说过,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家里人失散了,后来被养父一家收养——为了和爸爸回南方老家支教,养父一家气得和她断绝了关系。
袁宁那时年纪小,很多事记不太清楚,妈妈又不会和别人说起这些事——所以他连妈妈的养父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妈妈真正的亲人。他们都还在世吧?他们会不会突然想起妈妈来,要找妈妈呢?想到章先生他们为了找章修鸣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袁宁的心突突直跳。
要是他们知道妈妈不在了,会不会伤心呢?
要是他们会伤心的话,还不如就让他们以为妈妈和爸爸还在老家,还过着那清贫却充实的日子。袁宁合上书,正要把它放回书架上,却发现它蓦然从他手上消失了——像是一阵烟一样飘荡了几下就杳无踪影。
袁宁呆了一下。那本书也到泉眼那边去了吗?难道是鱼儿想要留着那本书?
袁宁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有点羞惭。但在这种地方他不可能集中注意力去泉眼那边问鱼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怀着忐忑地心情离开了图书馆。要是鱼儿实在想要的话,他就抄一份放回图书馆去吧!
袁宁离开华中大学,发现天色还早,离晚修还有大半个小时。他的心安定下来,溜回华大附中。正准备回教学楼那边,袁宁突然又听到一声细长的“喵”,是那只花猫的声音!
袁宁定睛一看,那只花猫已经蹿到他面前,把他的去路给挡住了。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有什么话要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