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提到“娘”这个称呼,高风猛地一下抬起头。

汝南王世子却低下头,避免了和高风的眼神对视。

把手放到唇边轻咳几声,他才轻声细语的道:“大哥你放心,你娘他现在过得很好。等回去京城,你就能见到她了。”

你娘,不是咱们娘。也就是说,高风和他的确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那就有意思了。

原来深情款款的汝南王从一开始就没管住他的下半身呢!顾采宁很是好奇:既然如此,这个人的深情人设是怎么立起来的?

“那她现在在哪?”高风问。

汝南王世子眨眨眼,他慢慢转过头:“我们上公堂是来断案的,现在来做认亲这种事情,似乎有些喧宾夺主了。田知府,我觉得你还是先把眼前的案子给审了再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一时半会肯定谈不完。”

呵呵,一开始跑出来认亲的人不是他吗?现在被他们抓住了软肋,他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说什么不能喧宾夺主了?

还真是上位者一张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知府闻言赶紧点头:“对对对,咱们先断案。你们兄弟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等先把这个案子结了,你们再找个机会好好的把一切都给说开了!”

汝南王世子颔首。他微微一抬手,小厮就连忙过来,扶着他去一旁坐下了。

田知府再看看高风:“高举人,要不你也坐下吧!”

以前和高风打交道,他虽然没有了多少鄙夷的姿态,但也只能勉强算是将他平等对待。可是现在当得知高风和汝南王世子是兄弟的时候,他的态度一下就变得谄媚了起来。

不过,他的这份谄媚还是远远比不上面对汝南王世子的时候。

高风皱皱眉,他还是点头,就拉着顾采宁还有几个孩子一起坐下了。

他们又不傻,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几个人各自落座,田知府才又开始审案。

不过也没什么好审的了。宋学成几个人签字画押的口供就摆在跟前呢!再加上那些还一字排开跪在下头的属下,以及双柳村乡亲们那厚厚一摞的口供,以及作为代表前来的村长。人证物证俱全,真相早已经水落石出。

田知府不过走了一下过场,他就一拍惊堂木:“如今事实清楚明白,此事正是宋学成同高天赐二人合伙为之。按照我天朝律例,此二人应当杖责二十,流放一千里。只是之前在东山县,这二人已经被杖责过二十下,案犯高天赐又身有残疾,所以……”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悄悄的朝汝南王世子那边瞥了过去。

他这是明着说高天赐,暗地里却在指宋学成呢!宋学成是汝南王世子的人,那么现在改如何处置他,他还得听汝南王世子的。

汝南王世子心知肚明,他立马轻声细语的说道:“高天赐残疾不能流放,但宋学成手脚健全,又从小饱读诗书,却依然干出这等事来,那就更该罪加一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他也是一样。田知府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用顾及我。”

田知府才放心了。他就再拍惊堂木:“既如此,本府当堂宣判——宋学成,高天赐二人罪大恶极,即日流放岭南。其一干爪牙,全数重打五十大板,然后流放二千里!”

“知府大人英明!”村长赶紧跪地大喊。

叫人将宋学成一群人拖下去,那群随扈就直接拖到府衙门口,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打完了,衙役就进来禀报:“知府大人,有几个人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就把尸体拖到义庄去。其他还活着的投入大牢,等文书写好,就将他们一同发配边关!”田知府高声道。

如此,这桩案子审完,宋学成一群人一个都没落到好。

既然审完了,结局也还算合他们的心意,高风就点点头:“多谢知府大人为民做主,给我们双柳村的乡亲们主持公道。在下告辞。”

就拉上顾采宁要走。

“大哥留步!”

汝南王世子见状,他赶紧大喊着过来拦下他们。

高风一把推开他。

结果谁曾想,他才刚碰到这个人,汝南王世子就跟一个纸片人一样,软软的倒下去了!

“世子!”

汝南王世子的小厮见状,他顿时扯着嗓子高喊一声,然后连声大喊:“大夫呢?你们快请大夫过来!世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田知府赶紧吩咐:“你们去叫大夫,把省城里知名的老大夫都给叫过来!”

衙役们赶紧答应着四散跑了出去。

小厮叫完了,他又抬头看向高风:“大公子,你就算是无心的,可也不该用你对待平常人的力道来对待世子啊!世子他身子弱,就连站稳就已经很勉强。平时稍稍风大一点都能把他给吹倒,他又哪受得了你的蛮力?以后您还是小心点吧!”

一脸心疼的说了半天,他并没有责怪高风,而是善心的提醒他。到最后,也只是流露出了几分不悦,却并没有追责的意思。

但四周围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他们看着高风的眼神就更带上了满满的谴责——世子身体不好,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面对这么一个玻璃一般的人儿,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小心一点,可为什么这个人就不知道收敛?而且看他刚才那架势,他只怕还故意加重了力道呢!毕竟从一开始他对汝南王世子的态度就很不友好!

顾采宁见状,她又冷冷一笑。

这个汝南王世子是个戏精,他的小厮也不遑多让。这主仆二人配合默契,一个动手一个动口,只怕已经祸害了不少人了吧?

“看他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能治。”她冷声说着,就大步朝那边走过去。

小厮脸色微变,他连忙张开双臂挡在倒地的汝南王世子跟前。“大少夫人,世子他是老毛病犯了。一会大夫过来,给他扎一下针他就能醒了,就不用劳烦您了!”

“正好,我家一直和医馆有合作,这些年下来我也从医馆的大夫那里学到了一些医理。他这个毛病我见到过,知道怎么治。”顾采宁径直朝他冷冷一笑,就一把把他给拽到一边。

她的力气可是不小,小厮就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还是被顾采宁给一把推到一边。

然后都不等他再折返回来,顾采宁就已经蹲下去,伸手往汝南王世子脖子上狠狠一掐。

一记狠掐下去,汝南王世子的身体抖了抖,却依然没有睁开眼。

呵,有意思。这个人不仅戏演得好,而且还很能忍啊!在他跟前,宋学成那点本事完全不够看!

小厮好容易回过身,他赶紧大叫:“早说了世子的病情特殊,不能随便乱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呢,顾采宁就以后毫不客气的又往汝南王世子另一边脖子上掐了上去。这一次,她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

汝南王世子只觉得他的脖子都快被掐断了!

异常尖锐的痛楚迅速从脖子传向心脏,疼得他浑身狠狠一个哆嗦。他实在是忍不住,赶紧睁开了双眼。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睁开眼,他马上又眨了眨眼皮,然后一脸懵懂的看着跟前的顾采宁:“你是?”

“世子,这位是大少夫人啊!刚才您又昏过去了,就是她把您给救回来的!”小厮赶紧跑过来,三言两语给他解释完,又感激的朝顾采宁道谢。

汝南王世子为微微朝顾采宁点点头,说了一个谢字。

这两朵并蒂绽放的白莲花,可真是让她大开了一回眼界!

唔,和这样的人斗,那才叫有意思嘛!

顾采宁眼中迅速闪现出一抹狂热,她含笑点头:“不用谢。下次要是你再昏倒了,记得再来找我。我这一手可是叫醒过好些昏迷不醒的人呢!”

汝南王世子嘴角抽了抽,这就叫他虚弱无助的模样稍稍大了点折扣。

但他很快就又恢复原状,还无比温和的朝她一礼:“那是当然。”

此时高风已经来到顾采宁身边。

“既然人没事了,我们走了。”

这次他也学乖了,直接绕过汝南王世子,一家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汝南王世子也没有再阻拦他们,只是无声的目送他们离开。等到这一家子都走远了,他肩膀一块,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哎!”

其他人见状,他们顿时心都要碎了!

田知府看在眼里,他赶紧也来劝:“世子您先别太伤心了。高举人这个人下官知道,他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只是今天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肯定吓到他了。回头等他慢慢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肯定就会接纳您了。您身体不好,就别在外头吹风了,赶紧回去休息吧!高举人那边下官也会让人去劝劝他的!”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汝南王世子低声叹息着,一抹情愁笼罩上他的眉心,“在见到大哥之前,我还一直想着我们兄弟二人该如何激动,然后互诉衷肠呢!结果谁知道……哎!”

他摇着头,扶上小厮的手。“我们先回去吧!让大哥冷静冷静,改天我们再去拜访他们。”

眼看着两个人一脸失落的走了,师爷也不禁低叹:“高举人他此举实在是太任性了!”

“可不是吗?”田知府连忙点头,他就看向下头的村长,“黄村长,你是高举人的长辈,在村子里也是最德高望重的。要不,你先去劝劝他?”

“这个还是算了吧!风哥儿别看话不多,可实际上脾气大着呢!他拿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去。今天他火气这么大,至少三天都消不了,我就不去触他的霉头了。现在这件事解决了,我得赶紧回去村里给乡亲们一个交代,村里也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我就先走了!今天多谢知府大人您为我们村的百姓们主持公道!”村长赶紧拱拱手,就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这老家伙溜得这么快,根本连抓住尾巴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田知府暗暗咬牙,他就赶紧又重重拍了一记惊堂木:“退堂!”

“威武~”

一般衙役杵着杀威棒齐声大喊,田知府也就踩着这个节奏退去了后院。

师爷紧随而至。

“大人,咱们真要去帮汝南王世子说和吗?”他凑到田知府身边小声问,“属下看今天高举人的脸色,他是真的不想认这个亲戚。”

“本府又如何没有看出来?只是汝南王世子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今天他在公堂上演的这一出你也看到了,他哪里是想立刻和高风认亲?他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朝所有人宣告这个事实,那么不管高风同意不同意,他身上都已经打上了汝南王府的标签。那么接下来,不管他同意回去还是不同意回去,他都是要回去的!不然你觉得,其他那些显贵人家谁会吃饱了没事干,选择和汝南王府对着干?汝南王府现在可是和张家往来密切呢!”田知府低吼。

师爷连忙点头。“大人您说的是。这么说的话,高举人他们这次是必须回去汝南王府了?”

“不然呢?汝南王世子都已经把戏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就会是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扑向高风一家。他们受不了的。就算他们真个毅力强盛扛住了,可他身边还有张元立,还有双柳村那些百姓那些产业,世子只要拿他们做威胁,你觉得高风还能扛得住吗?”

话说道这里,田知府也忍不住摇头长叹口气。“这位汝南王世子对他们是势在必得。他们也扛不了多久的!既然如此,咱们干嘛不顺水推舟?”

“所以,劝肯定是要劝的。但怎么个劝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且说高风和顾采宁一道出了府衙,就见钰哥儿正牵着马站在前头不远处。

他慢慢走过来,压低嗓音道:“大伯,大伯母,我爹回来了。”

看这孩子一年凝重的面色,只怕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顾采宁和高风对视一眼,两个人就跟着钰哥儿一起去了张元立在省城里的家。

这个家比起县城里的张家宅子还要小上一圈,不过里头布置的却十分的温馨雅致,颇有几分书香人家的味道。乍一看去,都差点看不出这是一个商人家的宅邸。

张元立也才刚刚从外头回来。可他连茶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赶紧对高风道:“大哥,我刚接到观音镇那边铺子掌柜传来的消息——高天赐他娘田氏,在村里上吊自尽了!”

什么?

顾采宁和高风都双双大惊。

“怎么可能!”顾采宁当即摇头,“田氏那个人那么怕死,她的宝贝儿子又才刚被拉到省城来了。按照她的性子,她应该又在到处找人帮忙救儿子才对,怎么会直接去寻死?”

张元立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田氏是真的死了。而且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已经硬了。算算时间,应当是你们刚离开村子,她就上吊了。”

“这绝对是有人故意干的!”顾采宁冷声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事后我们的人已经去他们家里检查过一遍,什么异常的踪迹都没有发现。”张元立摇头。

顾采宁唇角一掀。“让我回去,我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但很可惜,发生人死之后,双柳村的村民就一拥而上,现在那边家里已经乱哄哄的,只怕就算有印记也已经被破坏了。”

顾采宁翻个白眼。“前脚我们刚离开村子,后脚她就上吊,那些人的时间掐得可真准,这是一定要让她死呢!”

马上,她又眼神一暗,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高风才缓缓点头:“我们刚走,她就上吊了,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我们逼死她一样。毕竟我们到了省城,肯定不会放过高天赐。知府大人又和我们是一伙的,她的儿子凶多吉少。她救不了儿子,也就只能用上吊来抗议——这是汝南王世子送给我们的第二份大礼。”

那第一份大礼自然就是公堂上那一系列活灵活现的演出。

那个人还真是步步为营,刚一出现就对他们使出了连环重击!

公堂上认亲这件事,现在肯定已经传播出去了,他们已经无力挽回。而田氏自尽,等他们回到省城的时候,只怕各种消息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接连两件事,他们都处于被动状态,而且还是被人死死压着翻不了身的状况!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走的感觉真不爽,顾采宁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很不舒服。

高风的心情也没美丽到哪里去。

夫妻俩周身立马都透出一股浓浓的冷意。

张元立发现了,他赶紧后退两步。“大哥大嫂,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眼下咱们还是好好商讨一下应对策略吧!这位汝南王世子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他也不打算放过你们了!”

“不放过就不放过。他刚一出现就惹出来这么多事,我们还没打算放过他呢!”顾采宁冷笑。

高风也慢声道:“一切顺其自然。之前我们不是就和你说过,如果真被带回去京城也不错,那样醉仙楼就能开去京城了。”

张元立嘴角抽抽。“大哥大嫂,你们还把这话当真了啊?”

“那还用说?”顾采宁立马点头,“人生在世,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顺心顺意。所以在低谷期的时候,那就平心静气,好好观察眼前的情况。然后等到机会出现,再一把抓住,借机东山再起。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人生哲学。反正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有处于低谷过,你说是吧?”

高风点点头。“没错。”

张元立赶紧松了口气。“既然你们心里有主意,那我就放心了。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等。”高风就道。

张元立点头。“我知道了!我陪着你们一起等!”

他们也没有等多久,田知府就又叫人来请他们上门做客了。

他们如约去了府衙后院,田知府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

看看依然一脸冰冷的高风,田知府干笑两声:“你们应当已经知道我叫你们过来的目的,那么劝告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道理你们都懂,我就不白费唇舌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们一句——现在汝南王同当今张贵妃的娘家兄长来往密切,汝南王世子也和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十分要好。大皇子虽然已经被立为太子,但他并不是皇后所出,所以随着二皇子渐渐长大,朝中有人提出了要立身份尊贵的二皇子为太子的声音。而张贵妃娘家人也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

这件事,他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

至于藏在这句话下的内容,高风和顾采宁立马也能想到:汝南王既然和张家处得好,那么张家想扶持二皇子当太子,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张贵妃娘家在为二皇子奔走,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坐着不动?

而高风在皇帝跟前露过脸,现在也算是做出来一番事业。当然,最要紧的是——他利用蛇肉干以及蛇皮靴这些东西,和好些驻守边关的封疆大吏都结成了不俗的关系。这个关系绝对是张贵妃一家人想要捞在手上的!

这么一来,汝南王当然不会放过高风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他们可真够不要脸的。当初随手把人一扔,就三十多年没再管过。现在知道这个儿子出息了,就又想把人给认回去捞好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顾采宁冷声道。

而且,最关键的还在于——想把人弄回去加以利用也就算了,他们也不堂堂正正的过来,反倒虚头巴脑的折腾了那么多东西。由此可见,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田知府干笑。“本府能和你们说的只有这么多。早在世子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所以我就顺便卖了世子一个好。至于你们……你们自己好好在心里琢磨一下吧!拿乔什么的,稍稍拿一下就够了。既然以后是要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那亲兄弟还是别把脸面给彻底撕破的好。”

“那知府大人您就想多了。我们不可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安稳过日子,这个脸面也一定是要撕破的!”顾采宁立马反驳。

田知府一听这话,他又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一家子……他们简直比他所认知的还要更加疯狂!

不过,这就是他们自家人的事了。他该给汝南化世子的面子已经给了,该告诉高风他们的内幕消息也都告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不管了!

甚至……

他心头悄悄的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不定,他有生之年还真能见证奇迹,目睹这一家子反踩着汝南王一家,创造辉煌?

算了算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离奇了,他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顾采宁心里也明白,田知府今天把他们叫过来告知这个消息,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这个人就是一根老油条,知道汝南王府他得罪不起,但心里也还是欣赏高风的为人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双方一直割舍不断的利益关系,所以他选择了站在中间,两边都不得罪。

能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他们还是先谢过了田知府,然后夫妻俩才告辞。

结果等再回到张府上,他们却发现府上空荡荡的,两个女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姐姐她们和二哥哥一起去侯府上玩了。”被留在家里的晚哥儿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姐姐,“她们说,要去找世子切磋武功,一起进步。”

既然老侯爷把爵位传给了世子,那么现在世子甘昊麒就是新的西宁侯,甘世睿这个小世子就成了正儿八经的西宁侯世子。

高风顿时爆炸了。

“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外男一起切磋武功?玮哥儿也是的,他做哥哥的不知道拦着妹妹,却还和她们一起胡闹,回头把他们找回来,我要狠狠打他一顿!”

说着,他在张家都没有多待,就直接杀向了西宁侯府。

顾采宁一看他这状态,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忙拉着儿子一起跟了过去。

西宁侯府的门房似乎早知道他们要来。所以一看到过来敲门的是他们,就立马开门放行,甚至还找了一个小厮给他们带路。

而当夫妻俩赶到侯府后院的时候,这群半大孩子都已经打完了三个回合了!

晨丫头姐妹俩满头大汗,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人也无力的靠在假山上直喘气。不过两个人脸上却都挂满了满足的笑,清亮的双眼中满满都是欢喜。

少女红扑扑的脸颊上透出一股少女独有的阳光活力,现在因为在长身体而苗条纤瘦的身体也完完全全的展现在眼前。甘世睿一边喘着气,一边目光扫到那边的姐妹俩,他忍不住喉结上下移动一下,就赶紧转过头。

“晨丫头,晓丫头!”

远远看到两个女儿就这么毫不设防的和甘世睿共处在同一个地方,高风气得放声大喊。

姐妹俩顿时一个激灵。

“爹!”她们连忙娇声叫着,一齐朝高风这边跑过来。

只是,当看到两个女儿现在的模样,高风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爆炸得更响、更剧烈!

“西宁侯世子殿下!”

他咬牙低吼。

甘世睿立马上前。“我在,不知道高老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您贵为世子,从小教养良好,应当明白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所以现在,您觉得您都这么大的人了,却还和小女有肌肤之亲,这样合适吗?”高风气势汹汹的问。

甘世睿皱皱眉。“我们是比武切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的肌肤之亲。”

“在我看来,没有两样!”高风怒吼。

“是吗?”甘世睿想了想,他就双手一拱,躬身朝着高风行了个大礼,“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负责到底好了。还请高老板您将您的二女儿许配给再下吧!”

“你!”高风被噎住了。

哈哈哈!

顾采宁却差点放声大笑。

高风啊高风,叫你一直护着你的宝贝女儿。那么现在好了,你这个护犊子的人也遇到克星了吧?

看看晨丫头晓丫头,她们俩分明也被甘世睿的话给惊呆了。尤其是晓丫头,甘世睿刚才可是点名要娶她呢!

她赶紧跳起来:“甘世睿,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就是普通的切磋关系,是战友!你什么时候还对我生出来这等心思了?你赶紧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回去,不然以后我不和你玩了!”

甘世睿却道:“我们成亲后,就能天天在一起切磋,甚至我还能带你去军营,见识真正的战场,这样难道不更好吗?”

“对耶!”晓丫头听他这么说,她满心的抗拒就为之一凝,立马认真的思考起来了!

高风简直都要疯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就有人笑道:“这个主意还真不错!高举人,要不你就应了这门亲事吧!本侯保证,如果世子能娶到令千金,我们一家必定都会好好对她,绝对不会欺负她。”

说着话,新任西宁侯甘昊麒过来了。

“我的女儿,只怕你们也欺负不了。”高风冷声道。

甘昊麒闻言,他只是微微一笑。“那不是更好?现在算起来,高举人你是汝南王的庶长子,你的嫡女那也勉强能配得上本侯的世子。正好本侯也一直十分赞同你们家的家教,一直想给世子娶一个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世子妃。看来看去,的确只有令千金最合适。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呢!”

要是早知道这个青梅竹马长大了居然对他的女儿起了歪心思,那么一开始甘世睿找上他们家门的时候,他就会把这个臭小子赶出去!高风心里怒骂。

看他依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甘昊麒又补充一句:“正好,咱们两家结成了儿女亲家,本侯也就有正当的理由帮助你们摆脱汝南后府的纠缠了。”

高风顿时心中一凛,他抬头看向甘昊麒。

甘昊麒颔首。“汝南侯府现在和张贵妃娘家厮混在一起,在京城的确很有几分颜面。但说得直白点,他也就只是借着外戚的势在抖威风而已。所以如果本侯出面说和,他们好歹也得看在本侯的面子上放你们一条生路。只不过提出这样的要求,本侯总得有一定的立场不是吗?”

“你这是在趁火打劫。”高风沉声道。

“哎,瞧你说的!本侯不也是看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确是感情好吗?做父母的,谁不盼着孩子能找到一个优秀的另一半?而且我家这个傻孩子,他一开始就对令千金情根深种,去了军营也没有忘记过她。他对令千金是真心实意的。如若不然,本侯也不会贸贸然开这个口。”甘昊麒一本正经的道。

高风依然眉头紧皱。

“大伯父。”这个时候,一直缩在一旁的玮哥儿突然开口了。

高风看他一眼,他就战战兢兢的开口:“其实,第一年我去边关,年底让人给你们送回去的那些礼物不是我缴获的,而是世子给我的。当时我年纪小,根本没有缴获那么多战利品,世子就把他的分给我一大半。因为这个,他还被侯爷误以为杀敌不用心,狠狠的训斥了好几顿呢!”

高风眼神一暗。“是只给我们的礼物是他准备的?”

“是。”玮哥儿点头。

眼看高风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他赶紧又叫:“不过后来我熟悉了战场上的规则,我就没拿他太多东西了!只不过……给二妹妹的礼物,一直还是都由世子准备的。”

也就是说,这些年晓丫头收到的所谓玮哥儿送的年礼,其实都是甘世睿给的?

“那么晓丫头托人带去边关给你的东西呢?”高风阴沉沉的问。

玮哥儿的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了,他的声音也闷闷的,但高风还是听清楚了:“都被世子给抢走了。”

所以说,这两个孩子是间接的私相授受了?而且还私相授受了这么多回!

高风脑子里一阵晕眩,他差点站不稳。

顾采宁赶紧扶上他。

晓丫头听到这话,她也生气了。

“混蛋!你敢骗我,还骗我爹!”

她怒气冲冲的走到甘世睿跟前,一脚往他腰上踹过去。

要是平时,她这一脚甘世睿轻而易举的就能躲过去。可这一次甘世睿没有躲,而是硬生生的承受了。

马上,他的人都被踹出去老远,好容易才爬起来。

晓丫头见状,她就小脸一皱,都不再看他,只赶紧转身来到高风身边。“爹,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和他玩了!现在咱们就回家!”

高风早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只一把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这才慢慢迈开步子。

一直到现在,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全靠顾采宁稳稳扶着。

目送这一家人走远,甘世睿和甘昊麒父子俩都没有吭一声。

玮哥儿左看看右看看,他才走上前来:“侯爷,世子,我也该走了。”

“你去吧!这几天小心点。”甘昊麒一本正经的交代他。

玮哥儿肩膀一抖,他连忙点头。

然后,后花园里就只剩下了这一对父子。

“怎么办?我看着父女俩似乎都对你很不满意呢!你要不要放弃算了?”甘昊麒低声道,“天下窈窕淑女多得是,这些年你那些叔伯看着你长大,也已经提过好些次想帮你说亲。只要你点头,我就能给你找来无数过远远赛过她的。”

“这世上没人能赛得过她。”甘世睿轻轻开口。

甘昊麒眉梢一挑。“那你是打算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是。”甘世睿点头,“我就喜欢她,这辈子我非她不娶!而她……我就不信,她心里就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明明她那么喜欢和我一起切磋功夫!”

甘昊麒听了,他就无力摇头。“既然你自己都决定了,我这个当爹的就不多说些什么了。只不过你要明白,你的心上人有这么一个疼惜女儿的爹在,你的追妻之路只怕会异常艰辛。”

“没关系,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甘世睿立马就说。

甘昊麒也就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放手去做吧!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和我说!”

“好!”甘世睿毫不客气的点头。

再说高风一家子。他们一直等回到张家,高风一口气还没喘匀呢!

玮哥儿紧随他们回来,见到高风这样,他赶紧过来跪下:“大伯,我错了!您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我打你干什么?那个人是你的上峰,他要干什么,哪是你能拦得住的?你们又是好兄弟……算了,你走吧!今天我不想看到你。”高风无力摆手。

玮哥儿顿了顿,他就出去了。

高风再对两个女儿挥手。“你们也出去吧!这几天不要再出去乱跑了。”

“知道了。”晨丫头晓丫头赶紧点头答应。

明明只是出去和人切磋一下功夫,顺便向这两位兄长请教一下他们这几年在边关的见闻,结果稀里糊涂的,晓丫头居然就被甘世睿求婚了?姐妹俩自己脑子里还稀里糊涂的呢!她们也需要好好静静,处理一下接收到的消息。

等到两个女儿都出去了,高风才终于忍无可忍,他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马上,哐当哐当……吱呀吱呀……

一连串声响接连响起。桌上的杯盘全都被震得飞起来,然后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就连他手下结实无比的红木酸枝桌子,竟然也被捶出来一个大坑。大坑四周围还迅速裂开了无数道裂缝,然后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最后,这个桌子也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地的木渣!

顾采宁讶异得睁大眼。“你这次还真气得不轻啊?”

“我能不气吗?甘世睿那个小王八蛋,他居然一直盯着我的女儿!算计着我的女儿!甚至从他们去边关的第一年开始……那时候晓丫头才多大?她才五岁!”高风气得浑身发抖。

“五岁啊,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