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1)

林锐终于错手爬到了车厢接口。他将军挎里面的攀登爪用牙咬着叼出来,右手接过一下子甩到了车顶上。然后按照训练掌握的要领,上了车顶。特快呼啦啦地开着,林锐贴着车顶,在找进去的位置。他费尽力气爬到了餐车上面,终于发现有个天窗开着,是为了放油烟。林锐不假思索进去了,于是陷入一片油烟当中。但是他不敢咳嗽,强忍着往里面爬。一直到找到夹板窗的位置,他才停下来。这是餐车的厨房,厨师马上要下班了。林锐等了半个小时,等彻底没人了,他才打开窗户跳下去。落地声音很大,但他已经不害怕了,严酷的训练已经让他熟悉了这种黑暗。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林锐打开了反锁的门。这不会比他受训时候学会的撬锁难,根本不用什么力气。然后林锐在洗漱间清洗干净,把军服上衣拿出来,想了想,摘掉了领花和肩章,就这么穿着走进车厢了。

9

硬座车厢不熄灯,但是睡着的人已经不少了。由于人太多所以不查票,这个林锐是知道的。林锐找了个拐角蹲下,仔细想着这些事儿。他已经有了基本的特种兵军事素质,不过心智还不成熟,还不到18岁的孩子,你也不能要他太成熟,不然就是妖怪了。车到了一个大站停了,林锐就下去透透气。他穿着绿色军装,虽然没有戴军衔领花,但是骨子里已经有了士兵的感觉。他伸伸胳膊,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这个时候发现车里有眼睛在看他。

人心虚是没办法的,林锐打了一个激灵。冷静下来仔细往车里看,看见一双恐惧的眼睛。再揉揉眼睛,没错,距离不远的车厢窗户里有人在往外看他。他装着活动身体走过去,侧眼看见是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儿,用一种害怕和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女孩儿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移动,林锐清楚地看见,女孩儿在有雾气的窗户上写的是“SOS”。林锐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再看看女孩儿旁边都是男的,而且气质也不像亲属,就明白了。

林锐没声张,又是踢腿、伸腰、转胳膊,离开了。他在找警察的身影,但是看见了又犹豫了。自己报警?我是谁?逃兵?怎么说啊?找抓啊?林锐就打消了报警的主意,想了想又上车了。他从人群当中挤过去,找了个跟女孩儿对着的地方站着。车上站的人很多,所以他并不显眼。女孩儿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不敢说话。林锐也不作声,把自己的挎包打开,好像随便看似的,拿出了自己的军帽对着女孩儿。对着女孩儿的是军徽。女孩儿的眼泪就在打转,但旁边的几个男人一看她,她立刻低下了头。林锐把帽子放回去,自己合计着怎么办。

车到了省城后,女孩儿被几个男人夹着下车了,经过林锐的时候,她绝望地看了他一眼。林锐也跟着下了车,看见女孩儿经过警察的时候慢了一下,就被旁边的男人用裹着衣服的手推了一下。林锐明白里面有刀子,他数了数,有三个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他们出站,林锐没票不能出站。林锐跑到车站围墙那里翻出去了,出去后,他朝着出站口加速跑。出站的人很多,所以那个女孩儿不可能马上出来,这个林锐是清楚的。果然跑到门口,远远看见女孩儿还没出来,站在人群当中。女孩儿远远看见林锐,眼睛又睁大了,现在已经是清晨,空气很好,林锐就大口深呼吸。那几个人打车,林锐也打车,上车才想起来自己没钱。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林锐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前面的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旅馆停下,林锐也让司机停车。他下车,司机拉住他:“钱呢?”林锐没钱,于是司机不让走,两人正在争执,前面的几个人回头了,女孩儿也回头了。那几个男人发现这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在火车上出现过,脸色都变了,以为他是警察。他们急忙又打车要走,林锐见状急了,他不可能再打车跟着啊!林锐一把推开司机,司机还想抓他,被他用军挎砸了一下就松手了,高喊:“抢劫啊!抢劫啊!”

出租车司机都很抱团,听见这个,前面那辆车也不走了。男人就催,司机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我先把这小子抓了再走。”林锐冲上来,正好迎面是司机拦着他。他一着急又抡了一军挎,砸在司机脸上。司机抓住军挎,林锐拽没拽开,松开军挎,直接给了司机一脚踢开了。司机抱着胸口呻吟,他这一脚可不是高三学生林锐的一脚,是预备役特种兵战士林锐的一记正蹬!那三个男人见状拔出刀子,林锐也不多说话,直接打进去了。旁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林锐出拳和踢腿速度非常快,腿也掰开了,所以出腿位置也高,动不动就直接踢脸上。那三个男人哪儿是林锐的对手?林锐手下也不留情,他也被刀子划伤了,所以打得更狠。三个男人没几下就倒在地上了,林锐甩开他们,直接冲向那个中年妇女,一把揪过来就举起拳头。中年妇女吓坏了:“别!别打我!我是她们家保姆!”

林锐看向那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知道自己安全了,高喊:“就是她把我骗出来绑架的!她到我们家当保姆就是为了绑架我要钱!”林锐还是没打那中年妇女,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妇女倒在地上的时候,从兜儿里摸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对准了女孩儿!周围的群众都尖叫着退后,女孩儿的脸也白了,尖叫一声。林锐毫不犹豫,一个鱼跃前扑压在妇女拿枪的右手上,随即就是一个有力的锁喉,那中年妇女翻着白眼挣扎着,还是扣动了扳机——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林锐的胳膊过去了。他里面的棉袄都破了,棉花飞出来,胳膊也擦破了皮,火辣辣疼。林锐劈头一记重拳打得这个女人眼冒金星,随即动作很快,将枪夺过来,对准这四个人:“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群众高喊。林锐一看,几个警察从不远的车上下来跑过来,手里还有手枪和79微冲:“站住!别跑!把枪放下!”林锐哪儿能站住?双手敏捷地把枪拆成零件丢在地上,转身拔腿就跑,他的速度很快,耐力也好,所以也不担心被警察追上。警察跑过来抓住女孩儿:“你什么人?这都谁啊?”

“他们是绑票的!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女孩儿喊。“你爸爸是谁啊?”警察问。女孩儿一说她爸爸的名字,警察伸了一舌头:“乖乖!

你怎么也被绑了?这几个都是绑票的啊?抓起来!”一个年轻点儿的警察拿着手铐过去,看看他们苦笑,回头:“所长,不用了吧?都他妈的是一摊泥了。”

“那小子坐车不给钱!还打我!”那个司机扶着因为帮他被打的司机过来,“这是他丢下的。”警察接过来打开,是军帽和领花肩章什么的。女孩儿拿过军帽翻过来,里面写着林锐的名字和部队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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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和田大牛一下火车直奔市政府,去找林锐的爸爸。陈勇刚刚当干部,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百年不遇的倒霉事儿,他不幸地挑选林锐进了他的特战一排;更不幸的是,林锐在他当特战一连代理连长第一天的时候就跑了。下午四个新兵分到他排上,晚上林锐就没了。陈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被各级领导海训了一顿后,何志军和耿辉命令他去把人抓回来。陈勇就带着田大牛上了火车,车上还没座儿了,他们站着走了十几个小时。

林锐的爸爸已经知道林锐跑了,所以陈勇刚刚到门口,看门的武警一给里面打电话,他立即出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林锐又给部队添麻烦了!”林锐的爸爸是个中年干部,一看就知道脾气涵养都很好,只是被林锐气得够呛,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我们别在这儿说话了,走,去家里吧!”谁都要面子,何况还是政府机关,这个道理陈勇是懂的。到家里坐下后,陈勇严肃地说:“这个事情我们没跟武装部说,就是想把事情控制在可以解决的范围以内——你是国家干部,应该知道逃兵的后果。”

“是,是,知道。希望部队能再给林锐一次机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林锐的爸爸诚恳地说。陈勇说:“这些只能等他回去以后再说了。有没有林锐的消息?”

“没有,他没跟家里联系过。”林锐的爸爸说。陈勇纳闷儿地问:“林锐的妈妈呢?”“我们,我们已经离婚8年了。”林锐的爸爸说。陈勇赶紧不问了,田大牛马上明白过来,林锐的鸟个性跟什么有关系了。陈勇说:“林锐从部队逃跑的那天,有个叫谭敏的女孩儿来过部队找过他。我们怀疑林锐逃跑和她有关——你认识谭敏吗?”

林锐爸爸的脸色就变了,拿着杯子的手不稳了:“怎么?又是因为这个小狐狸?”陈勇还没说话,有人敲门。林锐爸爸一开门,居然是两个警察,他脸色一下子白了。

如果说前面他还在硬撑着,那么现在彻底是崩溃了。他扶着门站着,显然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打击了。警察问:“这里是林锐家吗?”“是……”林锐爸爸心一横,干脆都来吧,“林锐,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警察一把抓住林锐爸爸的手。林锐爸爸当时腿就软了,要往下倒。警察赶紧扶住他,陈勇和田大牛也冲上来抱住他。警察看着两位军人:“你们是?”陈勇敬礼:“同志,我是林锐的排长。林锐是现役军人,如果他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请您告诉我。”

警察看着陈勇,又看看林锐爸爸,激动起来:“感谢你们啊!感谢你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警察握住林锐爸爸的手,随即又握住陈勇的手:“也感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好战士啊!”陈勇纳闷儿了:“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锐同志在探亲回家途中见义勇为,给我们破获了一个重大案件!”警察高兴地说,“他一个人勇斗四名持枪歹徒,营救出被绑架的女大学生徐睫!这是在全国挂号的大案,林锐同志立了大功啊!我们是专程来找林锐同志的家长报喜的!另外一组同志已经和被营救的女生家长去部队了!感谢你们,培养了这么出色的一个解放军战士!我们要给林锐同志请功!我们的同志都很佩服林锐同志的身手呢!”

“这不算什么。”陈勇冷冷地说,“他不过是一个新兵。”“林锐同志不在家吗?”警察纳闷儿地问,“他已经回部队了吗?”“我们也在找他。”陈勇说,想了想,还是把“他是个逃兵”的话吞下去了,这是部队内部的事情,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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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种侦察大队的常委们确实有点儿应接不暇的感觉了,前来感谢林锐的徐睫家长举着锦旗跟警察、新闻记者们一起到了大队门口,到底怎么应对,真的是个难题。一个逃兵成了英雄?这个话题在特种侦察大队引起轩然大波,官兵们都是议论纷纷。但是该面对还要面对,老让人在门口等着不是回事啊!耿辉最后决定高调接待低调处理,对徐睫家长等进行热情接待,但是谢绝一切新闻媒体采访。这种事情何志军是不愿意掺和的,于是带队训练去了。大会议室一坐下,耿辉才知道林锐居然救了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徐公道的独生女儿。徐公道还是省政协委员、省工商联的秘书长,算是有身份的人物。来的带队警察是省厅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规格也是很高的。这是在公安部挂号的大案,所以记者们也都很兴奋。

“大家来到部队,我们欢迎。”耿辉笑道,“但是我提出两点要求:第一,没有经过军区直工部批准,我们不能接受新闻采访,所以请各位记者把自己的家伙都收起来;第二,林锐是我们一个普通的新战士,从战士成长的角度考虑,我希望不要对他进行报道。”

记者们当然很有微词,徐公道则表示理解。他提出想见一见林锐,耿辉淡淡一笑:“林锐不在部队,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这当然是谎话,但是耿辉只能这么说,难道说你们前来感谢的是一个逃兵吗?笑话,军队的尊严往哪儿放?

自然得招待大家吃饭,于是一中队的食堂让了出来,客人们吃了一顿部队特色的大锅饭。当时特种侦察大队初创,还没来得及建小食堂,这算是第一次接待外面的客人。最好的炊事员都集中到了这里,部队特色的红烧肉、白馒头、鸡蛋汤一摆上来,连从不吃过分油腻东西的女记者们也吃得很香。饭后,耿辉陪徐公道和警察们参观部队,记者们则被拦在训练场以外。这是部队的规定,得罪人也得这么办。徐公道对部队看来不陌生,他甚至提出自己去试试攀登楼。耿辉没法儿拒绝,就让他系着安全带去爬。没想到穿着西裤和皮鞋的徐公道不是吹的,居然噌噌噌上去了!

“妈拉个巴子的!我当是谁啊?!”何志军在那边观礼台上,用他那厚度超常的嗓子喊,“徐狗娃!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改了个洋名字,叫徐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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