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在褚七月的教授下,颇懂得了些人情世故,学得与厨房里往来频繁,所以,凡是打听什么事,既安全又准确。

不一会儿,她就将消息带了过来:“小姐,大小姐晚上的菜是狗肉,青椒肉丝,西红柿炒蛋,排骨汤。”

褚七月听了后,眉角微扬,脸有笑意:“狗肉么?呵呵,我知道了。”

她伸了个懒腰,离开窗台,走到软榻旁坐下抿茶,顺口问道:“姑姑府上可有绿豆?”。

杏儿垂手于一旁,闻言点头:“自然是有的,刚来时,钱夫人还熬了绿豆汤呢。”

息教了授。在这个时代,绿豆没有现代那么普遍,不是你想喝绿豆汤就能喝上的,算是件奢侈的物品了,倒是在褚家山庄时,她们喝绿豆汤的机会更多些。

褚七月嘴角微勾笑意,躺在榻上,一手摇起白底绣团花的扇子,一面喃喃自语道:“这天可真热啊,三伏天气,要是有一碗冰镇的绿豆汤该有多么惬意啊。”

杏儿听了她的话,微蹙眉头:“喝绿豆汤倒不是什么小事,钱夫人家还不至于小气了这样东西,可冰镇的话,有些难呐,小姐,冰库里的冰都不够用。”

褚七月含笑看向她,是啊,钱府没落之后,夏天也不攒冰了,这可是花费财力人力的一项活儿。

“好杏儿,你去街上跑跑,看看哪家卖冰绿豆汤的,告诉你小姐一声。”

杏儿知道自家小姐很爱吃食,便一口应了。

褚七月望着高高的悬梁,细细赏那梁柱上雕着的绘纹,心中却乐开了花。

晚上大家吃过饭后,都会不约而同地去正院旁听香水榭品茶纳凉,若是她买来一些冰绿豆汤,在这炎热如火的天气内,众人都消受这冰凉之物,褚绿荷岂有不喝之理?

而狗肉和绿豆汤同食必中毒,钱家大夫查不查得出来她不清楚,但褚家山庄的大夫却是不知情的。

绿豆稀贵,哪有那么多人就凑巧地在吃了狗肉后便喝绿豆汤了呢?

偶乐几次也不足以引起重视。

再说了,谁又会怀疑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预谋呢?

杏儿回来后,告诉褚七月,冰镇绿豆汤倒是有一家卖,是肖氏酒楼。

褚七月一骨碌从软榻上爬了起来,那柄团扇也丢在床头,重复道:“肖氏酒楼?那也是肖桐的一个产业吧。”

杏儿怯怯地望着她:“小姐,肖桐是谁?”

褚七月白了她一眼:“公子风流。”

杏儿呆住,张大着嘴合不拢,褚七月紧皱的眉头松开后,重新躺回榻上,杏儿才惊骇地问道:“难道那天穿红衣的公子就是公子风流?”

褚七月弯唇:“你说呢?”

“啊!”杏儿尖叫一声,捂脸后悔去了。

早知道是公子风流,她应该要个签名的啊!

小姐早就告诉过她,遇到偶像可是得要个签名的!

褚七月抽了抽嘴角,她早知道公子风流是杏儿崇拜的人,可她并不想惹那么多麻烦,所以没有告诉杏儿真相,唉呀,自己还是错了,她低估了追星一族的希望啊!

吃过晚饭,天色将冥,却还透着淡淡的天光,钱府陷入一片朦胧的画作之中,几处灯火次第亮起,到了正院附近,更是一路蜿蜒至听香水榭。

一片不大的湖水迎风荡漾,因着天色,看不大清水色,站在八角檐亭边,悠凉的晚风夹杂着水意一阵阵打在脸上,凉冰冰的,很是清爽。

褚七月此刻尚未出发,杏儿刚收了晚膳的碗盘去厨房,她便站在院中等待。

冰镇绿豆汤还要等杏儿出去买,这种天气,若是搁久了,冰镇的味道也就没了。

而此时听香水榭,钱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带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坐在凉亭内。

钱夫人膝下一个儿子钱有亮,却与父亲出商在外,两个偏房的女儿伴着褚绿荷说话,褚根娣的腿骨接了起来,不能跑步,被扶着过来了。

为什么她忍着腿上的痛也要来呢?因为今晚将有贵客到访。

没错,程府夫人来回访了,程文杰随行。

二夫人岂能失去让女儿出出风头的机会?哪怕只是露个面。

小丫环快步来报程府的马车到了巷子口了,钱夫人大手一挥,带领众人去迎接。

两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钱府门口,程夫人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她没敢就进去,而是瞟了眼后面的马车。

程文杰从马车上跳下来,回身轻唤:“肖兄,下来吧。”

肖桐听说他要去钱府,自然也跟来了,这对于他打探褚家有利无弊。

对于他的身份,程夫人很清楚,所以心中有些畏惧,怕招待不周,又怕自己刻意讨好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进而使肖桐对他们程家不满,所以一路都郁闷。

肖桐掀开马车的垂帘,身姿优雅地翻了下来,一身大红色的衣衫随风飞起,衫角与三千墨发的发梢相纠缠,越发显得身材笔挺曼妙。

程文杰脸上挂着亲密却又无法掩饰敬畏的笑容,与他并肩走向程夫人。

钱府黑漆漆的大门四周早挂起了如昼的灯笼,伴着欢笑声,一阵香风吹了出来,紧接着,钱家正门处,涌来一群华衣纤裙的女人。

“唉哟程夫人,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啊!”钱夫人一脸喜笑迎了出来。

众人一阵寒喧,便往听香水榭走去。

褚绿荷在看到肖桐时,一颗心刹那间跳得飞快,脸颊腾起一片片红云,激动无比。

“表妹。”程文杰见她着红色衣衫,十分亮丽,眼角眉梢都是笑容,毫没在意一旁与他打招呼的褚根娣。

肖桐朝褚绿荷投来淡淡一笑,褚绿荷的心更加跳得快了,她强作镇定,笑着说:“表哥,这位是谁啊,你也不介绍介绍。”

走在前头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听了她的话,也不禁回头看来。

早在刚才,她们都注意到了肖桐,只不过程夫人以淡淡的一句“文杰的朋友”带了过去,她们也不好多加注意,这时光明正大地表现出心中的疑惑来。

肖桐虽是一身红,并没有戴那些璀璨炫目的饰品,但他身上质地轻薄透气,品价上等的绸衫已是不菲,加上那足以倾倒天下的绝色容颜,凌驾于人的气势,真的很难不令这些很少接触京都上层的女人注意到他。

程文杰心中微沉,却笑着拉过肖桐:“这是我在京都结识的兄弟,是位商人。”

听得“商人”两字后,褚绿荷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可下一瞬,心情又明媚起来。

商人又怎样,像这般英俊的男人,世间本已少见,一手一足,更是没有半丝铜臭味,反倒透着世家公子的大气,让人看着便身心愉悦。

“公子怎么称呼呢?”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鄙人姓童,贱名不足一提。”

肖桐淡淡一笑。

他以名作姓,随口应了过去,若说姓肖,再配这一身红衫,身份必会被猜出,而他不想引起褚家人的注意力和提防。

大夫人眉头紧蹙,这个童公子气质出尘,连她这个年岁已长的女人都惊艳万分,真的只是从商的吗?

她有些怀疑,进来时,便眼尖地注意到程夫人眼底的微妙,介绍这男人时脸上的表情也很值得推敲,似乎有些恭敬与具意。

能让程夫人如此重视的人,非官即富,若真是富有,那只怕富可倾国了。

钱夫人与程夫人更加熟稔,见了她的表情,也产生了与大夫人一样的想法。

二夫人心中则乐开了花,不时丢给褚根娣眼色,好姑娘,机会不就来了吗?

她扭头再次朝肖桐与程文杰看去,心底也颇是激动,这两人站一起,程少爷居然丝毫也比不上这姓童的公子,而程夫人甘愿让自己儿子的光被旁人遮掩去,可见童公子并不是普通商人。

二夫人眼光也毒辣得很,心中对肖桐越发上起心来。

可惜褚根娣一颗心已经丢失在程文杰身上了,对肖桐的出现感到惊艳,心思却很淡。

褚绿荷每说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让人听起来没有那么突兀,却又旁敲侧击地打听着肖桐的事。

肖桐每句都会回答,但一直走到了听香水榭,褚绿荷对他的资料还是一片茫然。

世间知女者莫若母,大夫人一看褚绿荷的表现便明白了。

女儿似乎对童公子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