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孤儿,从小就流浪在南川锦雾的大街小巷里,不知道来自哪里,不知道父母是谁。

有人告诉我,说我的爹娘因为疫去世了,我也不确定它的真实性。

可能因为年幼的缘故,对那段记忆,我极为模糊,也或许是因为后来过的日子十分富有,以致于忘了孩提时受过的苦。

唯一一件令我难忘的事是五岁时一个炎热的午后,我在一家朱门大院前乞讨,男主人叫了我到跟前问东问西,最后,温和地问我可愿意加入军营。

对于军营,我没有很深的概念,但我想,那里必定是不缺饭吃的,连忙同意了。

就那样,我进了南川军队的一支小分队,开始跟随教头习武,没过多久便遇见了我后来的师傅——天山老人,他见我生相俊美,伶俐聪明,料得我是块不可多得的良材,便将我带进了王宫,成了世子赫连懿的伴学。

师父懂得很多,他教我们武功,医毒,甚至于易容。

不管他教什么,我都认真地学习钻研,生怕自己学得不好就被师父抛弃。

除此之外,我还极力讨好巴结小世子,因为师父说,我的职责是陪他学,时而当他的队友,时而做他的对手,前提是他同意留着我,我就可以一直在他身边,在这个没有人会欺负我的王宫里。

但对于我的刻意巴结,小世子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是少见的聪颖之人,可以说,除了我自己,我没有见过那么聪明的孩子,学习时,师父只要提点提点,他便什么都了然于心。

而他又不是个多话的人,性格沉稳,不像我这样好动,常常扳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似的,但是,他是个好人。

他从来没提过赶我走,而且,随着时日增长,还跟我玩得很好。

我极力保持着小心翼翼,无论是学习还是做事,但贪玩的本性一直跟着我,曾经因为玩乐过师父的责罚,倒是小世子给我说过好话。

后来我有问过他为什么会帮我说话,他闷闷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很羡慕你。”

说话的口气像是个小大人,却又透着一股说不上的伤感。

直到我们真正熟稔了后,我才渐渐了解了他,以及他那比我好不了多少的身世。

爹不在,娘不疼,还被逼着刻苦学习,我听了都心里难受得紧。

三年后,他被召去祁夏皇宫为质,临行前,嘱咐我要用功地学习,以后能救他出来。

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内心万分激动,为了他这句话,我在后来的生活中也赴汤蹈火,救他出宫,成了我莫大的荣誉。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没错,赫连懿,他是我的师兄,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发小,却更是我一生的贵人。

没有他,就没有后来的我。

自他去了祁夏后,师父也带了我过去,我们隐居在元京,师父一面教我武功,一面在暗中进宫见赫连懿,帮他联络外界。

五年后,我越加深刻地认识到赫连懿的处境,一番深思熟虑后,走进了祁夏的商界。

师父大赞我的想法,可他还是担心少年的我不能做好这件事情,可我以优异的成绩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经商的日子并没有想象得容易,我跑破了多少双靴子,牺牲了多少个睡眠,看够了多少的眼色,这还不够,还得训练精准的目光,超强的管理手段,才能令手下所有的商号服服帖帖,不敢起二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做好保密工作,不能让有心人查出来,祁夏的经济命脉掌握在同一个人手里,对于君王来说,这是大忌。

三年的时间,我肖桐的事业遍及了祁夏各地,当然,这是在有资金援助的前提下,我跑遍商家,以三寸不烂之舌换来一张又一张的文书。

手中拥有几百间商号,除了给赫连懿训练的暗卫提供资费,更能利用如此庞大的关系网为他谋利,赫连懿渐渐站起来了,掌控了祁夏的朝廷,我也随之扬眉吐气,很多隐藏在水下的暗桩,也不再惧怕会被查出来幕后之主是谁了。

经过这么多年,我自觉看透了红尘万世,对活越来越随性而为。

直到有一天,我蓦然发现,赫连懿竟然对一个女人上起心来。

他从来没有那样疾言厉色地警告我,却因为一个女人他做了。

那女人,我认识,是云家二小姐,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废物丑女,可是,为什么她会和传说得大不相同呢?

我想到了赫连懿的一颗棋子便在云家,他接近这位云二小姐,想必是跟他母亲的事情有关吧。

可这次,我估算错了。

种种事实摆在眼前,赫连懿他居然动心动情了。

我十分震惊,他爹便是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了他与他母亲,他不仅讨厌那个叫林清清的女人,对世间其他女子,更是不抱好意。

可他竟动情了?

除了不敢相信外,我更多的是感觉到落寞和无聊,开始关心起赫连懿喜欢的这个女人来。。

一直到现在,我多少次地想过,即使洛儿她不是赫连懿喜欢上的女人,即使我没有刻意去了解她,只要有一天我会与她遇上,我还是会失陷了这颗心。

她是个值得人爱的女子,聪明果敢,睿智坚强,与这世间其他女子大不相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有魔力般,会紧紧牵引着你的视线,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做梦都在想着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洛儿呵,她已经深深地占据了我的心。

我欣喜过,我害怕过,我恐慌过,最终,为了我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我决定不能放过这一份幸福。

在青楼摸爬滚打了多年,甚至于皇宫里那五个女人也是环肥燕瘦,大家风范,可是,我对女人却仍是打不起兴趣来。可小川就。

或者说,兴趣是有的,却没有成家的心思。

如我这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女人是没有这个本事用她手中的线将我系住的。

身边流连的无数胭脂之色都朝这个方向努力过,可是,在我眼里,她们也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可这次,我心甘情愿了。

然而世间,大多数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我终究没有做成赫连懿的情敌。

我失落,却也庆幸。

如果洛儿跟了我,我又怎能给她一国之后的荣耀呢?

祁夏,将是我的疗伤圣地,回那里,我仍会无心肺地活着,冷眼旁观**院一代又一代花魁老去,新人换旧人。

——以上选自肖桐回忆录

辚辚的马车声在官道上响起,赶车人吆喝声中迎面过来的马车都急忙避让,灰尘扬过,普通不起眼的青帷小车疾驰而去。

马车内,却别有一番天地。

内里垂着雪白的蚕丝纱帘,旖旎坠地,一长排碧玉打造成的凉卧软榻,靠着既舒服又凉爽,正适合酷暑炎夏使用。

肖桐着一身大红衣衫,质地轻良,色泽鲜艳却不俗媚,斜斜躺在碧玉椅榻上,单脚跷起,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在榻旁的水晶方桌上拈了一块切成花瓣型的西瓜放进嘴里,舒服地眯上凤眸。

“公子,前头就是许都了。”

赶车的车夫沉稳地说道。

他乃肖桐的暗卫,只是充当了车夫这一角色。

“哦,这么快?”肖桐透着几分慵色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暗卫阿丙怔了一下,唇动了两动,终是没问出来。

找个地方?什么地方?您老在许都遍布产业,客栈也开了好几家,最大的许都客栈也属于您老……得了,就去这吧。

当马车停下来后,肖桐撑了个懒腰,从碧玉榻上一蹦而起,掀帘走出。

一抬眼,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许都客栈”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在这?”肖桐的一双杨柳眉轻轻蹙了蹙,却没有再说什么,踏了进去。

做为许都最繁华的客栈,午后生意正是兴隆,客人盈满厅堂,招呼的小二们人人肩上搭了条拭汗毛巾,额上的汗水仍是如蒸浴般往下直流。

肖桐径直走到柜台前,伸出修长如玉的食指在柜上叩了几下。

掌柜的疑惑抬头,瞧清面前之人时,猛然一震。

“公……”

“一间上房。”肖桐眉眼含笑。

“是,是!”掌柜的几乎傻了,公子来许都居然会住客栈?不是每次来都会住别院的吗?

(肖桐番外开写,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