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治似乎难以启齿,北帝代他说了:“当初,朕出使祁夏,席上认识了赫连治,那时他还年少,相貌堂堂,惊才维艳,朕一眼看中他非龙池之物,绝不是泛泛庸之辈可比,当下便生惜才之心,想要招他为东床驸马。”

听得这话,赫连懿、云紫洛与、肖桐都是一惊。

北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东床驸马说得不就是……

果然,北帝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朕想把清清许给他。”

云紫洛侧头注意了一下赫连治的神色,后者脸色黯然,似有悔意。

“依朕的清清才貌,配他赫连治倒也不委屈,只可惜,虽然朕与祁夏先皇订下了婚约,一个月后,赫连治却亲自到冰城皇室退了这场婚事,有朕在,这件事才没有成为三国之间的笑话,可也不远了。”

说着,北帝斜斜睨了眼赫连治。

云紫洛嘴角轻抽,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赫连懿也是大震,他看着北帝,忽然想起刚与他见面时,他提到自己的父亲时,似爱似恨,却原来是因为这事!

想来,他心里是极爱父亲之才的,可却偏偏被他折辱了。

赫连治的糗事被当作亲生儿子的面揭开,他不由红了脸,低低道:“北帝,那时我年少不懂事,不知清清的好处,后来在大婚时看到清清,我已经后悔了……这一悔,便是一辈子,还有比这个惩罚更大的事吗?”

北帝也不禁点头,问:“你可以告诉朕,当年缘何要与清清退婚?”

虽然当时他说的是自小心有所属,可现在看来是个借口。

若真是青梅竹马,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地就抛弃了?要真是那样的话,赫连治此人,也不是个东西了。

赫连治迟疑了下,还是张口道:“北帝您也知道,南川在很久前是祁夏的土地,虽然已经独立了,却不愿与祁夏国发生冲突,以免祸及无辜百姓。本王身为南川之主,理应负起这民安两字,可先皇指了本王两条路,一是与冰城联姻,有兵变之嫌,二是主动退婚,与祁夏公主联姻,以表忠心。赫连祖祖宗代代都忠心耿耿于祁夏,本王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只得去冰城退婚以表忠心。”

这番话内,赫连治用上“本王“两字,让人听着顿生敬重之感。

他这样说,更让人想起来他曾经是南川只手遮天的王,所以这种选择情有可原。

听了这话,北帝怔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却是为了这个。”

“是啊,先皇表面上同意与你联姻,却是将皮球踢给了我。”

赫连治苦苦一笑。

云紫洛看了眼赫连懿,赫连懿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有些呆滞。

原来,父王与母妃,竟是一场被逼的政治婚姻!

他向来对政治婚姻最为反感,比方说从前与长乐公主,凡是他不愿意的事情,他都绝不考虑。

当然,他也有这个能力掌控全局,而几十年前的南川,却不行。

肖桐听得细致,在这空当挑眉发问:“清清公主既是被你所抛弃,怎么你与景华王妃大婚时,她还去参加了婚礼?”

云紫洛也觉奇怪,朝赫连治看去。

北帝接话道:“朕的清清一直就是与众不同的,那时她才十四岁,赫连治来退婚时,她不在宫里,后来听说了,吵着要去祁夏看看这个男人长得什么模样,竟然敢退她的婚。”

赫连治显然也没听说过清清在听到这事的反应,也认真地望向北帝。

“她虽冰雪聪明,可却从没出过冰城,朕不放心,但也拗不过她,就由着她女扮男装跑南川去了。”

“女扮男装?”

云紫洛无语。。

她记得圆空大师说过,自己的母亲比她温婉得多,原来,这样也叫温婉,原来,她的在圆空大师眼里已经很皮到这种程度了……

“清清公主倒是个有意思的人。”肖桐微微一笑。

赫连治听着也笑了起来,说道:“我还记得在宫里看到她的模样,一开始只当她是哪家贵公子,第二日,她却跑来质问我,为何要向她退婚。”

那时,北帝与清清都不知道赫连治心中的想法。

“我当时吃了一惊,却不敢张扬出清清公主在南川的事,接到偏宫里接见时,她已换了女装,我永远记得,那时她虽然才十四岁,却已有了倾城之貌,更何况她是那么聪颖玲珑,说话举止皆是灵性非常。”

赫连治在回忆时嘴角含着笑意:“听闻她千里迢迢到南川来参加我的婚礼,一是来看看我的王妃怎么样,二是来问我这句话,我相当震动,一个小女娃竟有这样的勇气,让我刮目相看,我怕她呆在南川会出事,便写信给北帝,让他派人来接,趁机将她留在南川玩,在她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她产生了浓烈的情愫。”

“其实,兴许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赫连治有些痛苦地低下了脸。

他怎能忘,那时看着清清被北帝接回去,自己的心里竟是痛得想要滴出血来,似是要丢掉一位件珍贵的宝物,他恨不得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可是,已经晚了。

赫连懿沉默半晌,说道:“不管怎样,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过后有了儿子,你也要对我母妃负责到底吧?”

赫连治伤痛地看向他,轻轻说:“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可是,我是循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懿儿,我且问你,假若你是我,你的这位心上人是清清,你会怎么做?”泛启说齿。

“我是不会娶的女人的!”

赫连懿冷冷喝道。

“假如为了道义,你娶了呢?”

“在我眼里,道义什么也不是!从被选为祁夏质子时,我所有的手段都只是为了活下来!”

赫连懿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赫连治一怔,愧疚地抬起头:“懿儿,是父王对不起你,父王知,你受了不少苦楚。”

云紫洛幽幽开口:“你不是懿,你当然不会知道,也不会懂,他究竟受过多少伤害。”

赫连治低下了头。

北帝说道:“所以,朕现在觉得你儿子比你要优秀得多,他受过的风雨比你多,心智也比你强大,更比你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朕才将洛儿许给了他。否则,依他是你的儿子,这桩婚事,朕就不会同意了!”

说完,他站起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朕去看看清清。”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什么叫时间差不多了。

只有北帝知道,往常,清清使小性时,他也会给她一柱香的时分让她安静,现在时间到了,哪怕她再不开门,他会踹门进去。

哪怕她失去了记忆,也一样。

这一次,门一敲就开了。

林清清疲倦地抬眼看他:“我要睡了,告诉赫连治,让他跟他儿子回去,别再骗我了,还说是我的夫君,连妻子儿子都有了!”

北帝站在门口,声音悲凉:“清清,你连父皇也不记得了吗?”

那个巧言善笑的女儿,却去了哪里?

林清清怔住了:“父皇?”

“我是你爹,你父亲,这是你女儿。”北帝忙拉过身后跟来的云紫洛,揭下她的面纱。

“我女儿?”林清清大吃一惊,看到云紫洛那张翻版脸时,整个人呆住了,直直地盯着她看,泪水,没有任何预兆地从眼角滑落。

迎着那热烈灼灼的目光,云紫洛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酸。

北帝眼厉心明,一手扼住了林清清的腕,沉声道:“清清,你没有失忆,对不对?”

林清清眼眸一暗,侧头看他,对上的,却是北帝那凌厉不容糊弄的凤眸。

她想要躲闪他的目光,北帝冷冷道:“林清清,你还装!”

林清清挣扎几次,却是无用,她看向北帝,泪水有如倾了闸门,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声音哽咽:“父皇……我……”

“清清……”北帝心中大恸,伸手将林清清削瘦的肩抱住,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父皇这就带你回家……”

看着两个哭成一团的泪人儿,云紫洛心里极是难受,忽然间也好想家,眼眶一红,她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而跟出来的谢无心与赫连治全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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