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血流成河,十室九空;官员无论文武,几乎被肃清十之*。
虽然这是惨事,但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一个大大的机遇。
譬如说,大皇子魏王这次去往魏州的封地,就被称颂了一番。哪怕他在队伍中夹带上了明显神智有问题的三皇子,也没有人说什么。
皇子的来去,和群臣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如今的北地,却吸引了满朝文武的目光。
北地虽然比起南方大部分地区来,显得不那么富庶,但是北地三州的知府,也是知府,不是叫县令!这些空出来的官职,多少双眼睛在那儿虎视眈眈?
可是北地对大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这个局面,难道是谁想去就可以去的吗?要是安排了一个能力稍逊的官员过去,恐怕对如今的北地都是雪上加霜。而能人干吏是有数的,这边抽调走了,那边也得填补上空缺。
作为负责官员考评升调贬谪的吏部,林祖父这段时间忙得连着几天都没能着家。小厮长随轮着班,给他送各种东西,伺候各种日常,结果林祖父还是显而易见地瘦了下来。
原本就不怎么有肉的老头,短短几天就跟风干了似的。
胡高旻也没差多少。不过他的年纪到底还轻,哪怕瘦了点,眼睛熬到乌青,看上去也比林祖父要好上许多。
林淡和胡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可能搜集一些信息,通过遍布大商各地的茶摊,对一些逃出来的灾民,尽可能地给予一点帮助。
道门和佛门也像是憋了一口气,在救灾方面全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宗教这种东西,说白了,也是有我没你的事情。在大商,道门属于国教,万古流存下来的东西;佛门说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劝人向善也不差什么。但是这两派互相看不顺眼是必然的。
之前道门因为炼丹的事情,虽然没大动干戈,但是道门也确实萎靡了一阵,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道门做事都低调了许多。没看到连国师都自请下台了吗?
然而,伴随着道门的多事之秋,却没给佛门带来春天。佛门似乎依旧如此不温不火着。
眼前突然来了个大灾情,可不就是信仰们发挥威力的时刻了吗?道门和佛门几乎不约而同地纷纷行动了起来。
当然,其实在此之前,道门就已经偷偷走了好多步。北地的灾情,当初就是道门给的林和颂。
在神州大地上,道门的历史远比大商来得久远。道观几乎遍布大商各地。被送到吴州的灾民是真的,但是北地受灾的消息,却远比灾民到得要早。否则凭着一个刚富起来没多久的吴州,怎么可能说准备就准备上这么多救灾的粮草辎重?
如今佛门才刚开始化缘集资救灾,道门已经带上准备好的药物到了北地。
其实道观倒是很少有非常大的。驻守在道观里的道士也不多。如今炼丹都被取缔了,留在道观里当宅男的道士们就更少。别说,其实这些炼丹的道士们,多半还是懂一点医术的。这一回听从道门的调令,全都全副武装,准备尽力援助北地。
林淡在有和尚上门化缘的时候,也捐了点钱。上辈子北地也闹了灾,佛门还趁着这机会干了件“大事”,也是因为这件大事,佛门在北地站住了阵脚。道门当时没怎么把佛门放在眼里,才会在后来炼丹一事爆发出来后,大败亏输。许多道士真的隐遁山林。
不过这辈子的道门好像更加有进取心?林淡摸着下巴,陪着家中三个学子念书。
胡澈明年就要准备考举人了,之前带着林萦各种走访交际,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他算是彻底定下心来,闭门读书:“等你夫君考个解元回来。”
林萦要准备考秀才,也抓紧最后的时间,把该巩固的知识再巩固一遍:“考是肯定能考上的,不过要考头名,还是没什么把握。”
剩下一个林和诚还在兢兢业业地和童生试死磕:“呸,老子就不信会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作为没有考试压力的林淡,轻轻松松地作壁上观,顺便还能指导一下他小爹读书:“小爹,这句话你解错了。”
“嗯,得这样理解。”
“比起之前有点进步。”
学习告一段落,林淡转起了别的心思:“小爹,你明天把弟弟妹妹带过来玩呗?”
“不行!”林和诚一口拒绝,“你娘看着呢。”
“那你带娘一起过来玩呗?”为什么他这个做儿子的,连见一面自己的娘都这么困难?
“不行!”林和诚还是一口拒绝,“要不这样,你把暖手捂送过去,就当是替你玩了。”
卓白薇属兔,对兔子那是欢喜极了。暖手捂这种从小就在人堆里长大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养出来了一点点。再加上,如今的林府,那只要是个园子,必然有兔子洞。大部分兔子洞,在暖手捂察觉到了园子主人不好惹之后,就荒废了;唯有林和诚的院子里,那兔子洞已经变成了三个!
蠢兔子只要在家,几乎每天都会找上门来。最近还学会了打架,身手竟然还不错,他都被蹬了好几腿。他心里面想着,来吧来吧,迟早有一天剁了炖肉吃。
林淡不知道他小爹心里面转的坏主意,撇撇嘴道:“这哪能一样?”只是这辈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没法和他娘腻歪。弟弟妹妹也还小,不能一起玩耍……
“唉……”
胡澈奇怪地看着林淡叹气,仔细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并没察觉什么值得他愁眉的,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你大爹升任吴州知府了,不是好事吗?”
有罚就有有赏。北地三州的官员表现得简直突破下限,但是其它各州却在援助北地方面表现得都不错。最起码他们没有像户部那样哭穷,而是直接抽调了物资,尽可能地支援。
在这之中,吴州的表现最为突出。原本的吴州知府瞬间就被升入了户部。而空出的吴州知府的位置,直接就由林和颂接手。
林和颂如今在吴州的威望非同一般。他到了吴州的这一年里,先是发现了油桐树,桐油产生的巨大利润,直接关系到吴州百姓的生活水平;接着他又是配合吴州守备一起,剿灭了当地的盗匪,不仅让地方治安改善良多,还和吴州的武官搞好了关系;如今这一次的救灾也是一样,充分体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宗旨。
他如今的仕途,比林淡浅薄印象中的上辈子的仕途,要顺利不知道多少。在上辈子,林和颂可是外调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当上了河州知府。
林淡当然不会为了这种好事而叹气,他就是:“我说不上来,就是心里面别扭。明明小爹还是待我那么好,可我却注定没法和娘那么亲近。又觉得大爹大伯娘对我那么好,我心里面还一直向着小爹,有些对不起他们。澈哥,我是不是不孝啊?”
这些话,他其实在心里面已经压了挺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说,之前也总是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下来,让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这些事情。
在吴州的时候,他倒是有时间。但是这些话他又不好对其他人讲,那会儿胡澈又不在他身边,于是就一直憋到了现在。
胡澈看着林淡纠结的小模样,伸出手直接把人搂进怀里揉了揉:“不孝什么不孝?就你闲的,脑子里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看看虫哥和你小爹,都忙着考试呢,他们就全都不想。”
听出胡澈的声音有些严厉,林淡的肩膀直接耷拉了,低着头默默认错:“哦,那我以后不想了。”
胡澈看他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你啊,庸人自扰。小时候,是不是老有人问你,爹和娘你更喜欢哪一个?”
林淡一下就明白了,直接抬头在胡澈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谢谢澈哥,我明白了!”他爹和娘一样的喜欢,尽可以大爹小爹大伯娘和娘全都一起孝顺,这并不存在什么冲突。
不过他的眼睛也就是亮了一下下,很快就又不高兴起来,眯着眼睛抬头看胡澈。
胡澈本想趁机好好亲一亲,结果对上他这个眼神,愣是没能亲下去:“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林淡当然很不高兴,七手八脚地从胡澈的怀里挣开,然后再自己抬手抱住胡澈的脖子,踮着脚尖抬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前两天我还一抬头就能亲到你呢!现在我都要垫脚尖了!”可恶啊,上辈子比他高那么多也就算了,这辈子他用的可是他大哥的底子,看看他三哥将来的身高,就一定是个大高个,他还一直喝骨头汤,结果竟然还是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