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姐姐是怎么和你说的？”从西湖游湖回来，顾青就等来了蔫巴巴的小青。庞吉对小青倒也客气，虽然在最开始意识到他家大少爷多了这么个妩媚明艳的女妖还紧张了下，但接触下来就放心了，他家大少爷对小青绝对没什么男女心思，小青就是和江潜一个级别的。

小青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我姐姐说凡人一生也就数十年的时间，对我们妖怪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所以等到许仙寿终正寝后，她再带我一起回山林中潜心修炼。”

莫名感觉白素贞有点渣哦。

顾青眨了眨眼，随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好整以暇的问：“那就你姐姐是妖，和许仙人妖殊途这一点，她怎么看？我想你姐姐是想一直瞒着许仙的对不对？”

小青点点头：“我姐姐是这么说的没错。”

“也就是说，其实你姐姐根本不敢让许仙知道她是妖，对吧？看来，你姐姐还是知道人妖殊途这一道理的，只是在爱情面前选择了下意识的忽略，不愿意直面赤-裸-裸的事实，可欺骗而来的感情真的是你姐姐想要的吗？”

小青挠了挠脸，“你说的好像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难道你也曾经像姐姐说的那样，感受过人间的那些感情吗？”

顾青叹了口气，“都说让你们多读读书了。”

这里的“你们”自然指的是小青和江潜了，说谁谁到，江潜穿着件圆领金镶团花的甲衣，又配上白色中衣，头上戴着紫金冠，好一个肆意飞扬的富家少爷。他看到小青就横眉冷道：“你怎么又来了？”

小青还没回答呢，顾青就说：“她来找你共同组成互帮互助小组，共同在学习上进步呢。”

江潜头皮一麻，要说他现在最怕什么，读书识字绝对名列前茅。在这时候江潜就机智起来了，他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其实吧，我觉得这种过多接触红尘俗世的方法是要不得的。要知道我们是妖，经常接触凡尘的事务，万一要是沉沦的可就得不偿失了啊，”江潜越说越顺溜，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那可是对修炼不利的，更有可能一个不好，修为倒退。如果这时候被居心叵测之妖知道了，趁机要来找我一决高下，那要是输了，岂不是太丢脸了，那可不行！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修炼了。”

江潜趁机溜之大吉了，回头还特别佩服他自己，真是机智如我。

——如果读书识字是江潜嘴里的“过多接触红尘俗世”的话，就他那看到书本就跟要了他十年修为的架势，根本就不会有沉沦一说。不过，要是把“读书识字”换成“品尝美味佳肴”的话，这就得好好考虑下了。当初把食林大赛定为三年一届，真是有先见之明。

顾青目送着他家豆豆离开，回过神就见小青耷拉着脸，就问她：“对不能组成学习小组你很失望？”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江潜说的很有道理，本来姐姐要皈依三宝的话，就不应该到凡尘俗世中来的。可现在姐姐却因为要报恩，就可能要留在凡间数十年了……”小青不由得担心起来，沮丧过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顾青，“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话再说给姐姐听，姐姐会不会好好考虑，用另外的方法来报恩呢？”

顾青眼角上翘：“你要我说？”

小青点了点头。

“我又不是白姑娘，我怎么知道。”顾青说的理所当然，小青竟无言以对，再听顾青说：“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难解。君不知，前有孟姜女为亡夫哭倒长城，投海而亡；再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双双殉情，死而同穴……所以说，我也不能预测你姐姐会做出什么事来。”

小青莫名打了个寒颤，强颜一笑：“我姐姐修为高深，又一心皈依三宝，便是这次来报恩，也是受到了菩萨的指点，我想姐姐总归是有分寸的。”

“其实——”顾青有些于心不忍了，他想了想说，“其实或许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悲观，如果许仙是个可值得托付的良人，你姐姐能陪他度过幸福美满的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也许是顾青举的两个例子太悲剧了，小青总是不自觉的往坏处想，“可要是那许仙不是个良人呢？”

顾青微微一笑，“若是没成亲，那就好办，不嫁给他就是了。若是成亲了，民间不也有和离一说么，对你和你姐姐那就更容易了，直接归隐山林就是了。所以，如今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验证许仙是不是值得你姐姐托付的良人。”

其实说到这里就已经偷换概念了，原本么白素贞想以身相许来报恩，而如今说起来就变成了许仙是不是白素贞的良人，最初的因“报恩”就被边缘化了。顾青垂眸，长睫遮住了眸中的波光流转，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我乐意所以我任性#么？

感觉挺好的。

小青抱着从顾青这里取得的策略，转身就去攻略白素贞了。

恋爱中的人智商总是不自觉的掉线，这点就连蕙质兰心的白素贞都不能免俗，更何况顾青给小青制定的策略，都是顺着白素贞的心意走的，另外都还要加上“凡间的习俗”，“凡人的做法”，往往都能够先前一直在修炼，对凡间了解很笼统的白素贞唬住，不知不觉也把白素贞给带歪了，甚至还半推半就的选了几项要测试的项目。

当然，这测试的项目可都是顾青事先为白素贞量身打造的。

比如对妖怪的态度。

再比如是否贪花好色。

“第一个还不简单，我看让我直接在那许仙面前现出原形好了。”这不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么，江潜还有庞吉都被拉到集思广益。这个提议，自然是江豆豆说的。

“我觉得不妥。”顾青顺了顺绣有青莲紫镶银边玉兰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袖口，江潜有点不满了，顾青慢悠悠的解释，“若是当下就把人吓死了，可如何是好？”

江潜立马就被顺毛了，得意了，他的原形那么威武，把个凡人吓死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如果是大少爷说的那样，那不也说明那许仙压根就没胆量。既是如此了，那何谈什么人妖相恋，除非白姑娘有信心骗许仙一辈子。白姑娘是蛇妖，我记得端午节的时候凡间都是要准备雄黄酒的。”庞吉闷声来了句，特别的一阵见血。

小青气哼哼道：“他们能不能成亲还说不准呢，想那么远做什么。”

“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庞吉半句话把小青噎得不轻，她撇过头去看顾青，顾青微微笑着说：“我觉得这个问题由白姑娘亲自旁敲侧击许仙更有效果，等这个测试完成了，我们再来说接下来的。”

总之，白素贞真的接受了这个提议，或许是原本这个问题就一直压在她心头，或许是她愿意相信她看上的许仙，那个曾经在千年前勇敢救下她的牧童，又是今世拾金不昧，送还金钗的许仙。

结果，不言而喻。

白素贞失望之余却不肯放弃。

其实也是，凡人害怕妖怪无可厚非，只是许仙害怕的尤其明显，说他胆小如鼠都是稍微委婉了。

这并不出乎顾青的预料，那接下来就是测试许仙是否贪花好色这一项了。

这简单。

一日，一阵清风吹来，许仙只觉得一阵芬芳扑鼻，再一看原来是一方香帕落在他怀中。那方帕子绣着明丽的蝶恋花，在那帕子一角用浅色的丝线勾勒出不明显的“如花”两个秀丽的小字，想来是帕子主人的闺名了。

许仙看着那两个字，心中暗自忖度着：如花，如花，如花似玉，向来帕子的主人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许仙捏着帕子，不禁朝桥上遥望，远远瞧见一位穿着粉衣的年轻女子朝这边张望。许仙想也不想的，就迈动了步伐，朝着桥上的女子跑去。

等走近了，再看那年轻女子鬓间插着朵灼灼艳丽的桃花，与一身粉衣遥相呼应，真是如丝媚眼，如云绿鬓，如玉佳人。

许仙一下子就看呆了。

再然后，许仙就开始摇摆不定了，更甚者还做起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美梦。

贪花好色有，没有定力有。

见白素贞情绪低落，小青正要破口大骂那许仙，被顾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制止了。顾青用一副很平常的口吻说：“其实许仙的行为也没什么好指摘的，毕竟凡间的男子多是如此，家有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外有青楼画舫可寻花问柳。说来这许仙也只是求娥皇女英，白姑娘眼光倒还不错呢。”

小青脱口而出：“我姐姐又不是疯了，要和别的女人嫁同一个相公。”

“严格来说，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才能用“嫁”字——”顾青的话还没说完，白素贞已经站了起来，她原本娴静的面容这会儿还很僵硬，勉强说了句“你们别再说了”就腾身而去，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