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秦弘扬黑着一张脸，憋屈到不行。要他承认自己居然比不过才十几岁的女儿，这绝对是一个莫大的屈辱。也不知是因为女儿姓顾还是怎么的，总之输给女儿他就觉得他这二十年都是白忙活了。想要胜过顾家，都成了一场空。
“什么叫不是你决定的？公司是你的，怎么就不是你决定了？”老太太在公司的事情上，非常的清醒，完全不会被儿子的只言片语所忽悠。
“那……”秦弘扬低着头，旁人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颓然和挫败：“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公司。我只是公司的总经理而已。”
“总经理不就是公司最大的官了？弘扬啊，你都四十岁了，可没在这个关口犯原则错误啊。顾烟那丫头是你的孩子不假，但你已经跟她妈离婚了，也把房子什么的给她们母女两了，可不能再什么东西都给她们啊。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阿姗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你后半生的希望啊。难道你还想靠顾烟那丫头给你养老不成？你看她那个刁钻的样子，会那么孝顺吗？”
“妈，你不懂。”
“什么叫我不懂？弘扬，我告诉你，别看你妈我念书少。但是我懂得可多了，我跟你爸出来养家糊口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怎么，你现在嫌弃你娘老子念书少没见识了？”
现在的老太太，一门心思就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对于儿子说的话，也是毫不客气地句句反驳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弘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纠结了一阵，他才叹口气：“总经理只是个职位，并不是地位最高的。公司里有个董事会，那些才是公司真正的老板。我之前虽然是总经理，却不是董事会的成员。说的难听点，我其实就是个高级的打工仔罢了。”
“不可能。那样的话顾烟怎么能当那个什么董事长？她不就是个臭丫头吗？她哪里比得过你了？”
“她有她外公留给她的遗产。岚安她爸在世的时候，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他去世之后，把所有的股份都留给了小烟。等小烟一成年就直接继承了。所以，小烟当上董事长，根本不是我安排的，而是因为她外公。”
这件事，让秦弘扬很是难过了一阵。他一直都好奇前岳父手上的股份去哪了，他曾以为是落在了妻子岚安手上，但花了十几年来试探都没发现端倪。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一手提拔自己的长辈，竟然会把那样一笔巨大的财富留给外孙女。要知道，他去世的时候，小烟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难道，那时候他就知道了什么吗？
“那个该死的。”老太太这时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儿子的解释，但是听到顾怀启居然把遗产都留给了顾烟那臭丫头，急得怒骂出声：“你说你给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还好好地照顾他那个病秧子女儿，他居然把东西都留给了顾烟那个臭丫头。这狼心狗肺的老东西，活该那么早就阎罗王。”
秦弘扬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老太太骂把自己当成儿子看待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前岳父，没有帮开口帮忙说半句话。好像在他年轻时，那个给他机会，将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子变成现在的商场精英的人，从不曾对他有过半点恩情般。
老太太说了一阵，想到现在还没说事情的解决办法，又坐不住了。
“这不行啊，弘扬，你是顾烟的爸爸，这种事情，哪能越过你啊。顾烟那还是个黄毛丫头，懂什么，把公司交到她手上那不是胡闹吗？这不行，你绝对要想想办法。你为公司忙碌了一二十年，可不能就这样白白送给别人了。”
“我知道。”看着激动不已的老太太，秦弘扬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放心吧，我有打算的。”
他不是无知的商业小白，自然清楚以顾烟所占的股份，想要将闻鉴从她手上抢回来的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不太现实。但要他就这样白白认输，给自己的女儿当下手，是他绝对接受不了的侮辱。
“什么打算？弘扬啊，你想做什么？妈啊相信你，但是有什么事你可不能再瞒着我了。妈年纪大了，现在就想着咱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多给阿姗肚子里的孩子存点钱，这样就够了。”老太太对这个从小就很优秀的小儿子有着盲目的信任，她觉得，没有儿子做不到的事。
“没什么，以后你也就会知道了。现在还是个秘密。妈，你放心吧，工作上的事情我能处理。你也那么大年纪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地享福，其他的事不用管了。不然你一把年纪还这样那样的操心，我这个儿子也未免太没用了。”
秦弘扬安抚着老太太。
老太太被他逗地笑得合不拢嘴：“妈就知道你能干。”
吃过晚饭，秦弘扬接到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林珊有些担心他这么大晚上出去有什么事，但想了想低着头看了看圆鼓鼓的肚子，又咽下了阻拦的话。男人的心，是困不住的。他想变坏，没有人拦得住。当然，如果他意志坚定，不想做的事情也是没人能勉强的。对于秦弘扬，她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这个男人，还是为了自己跟顾岚安离婚了。每每想到这，不管心情都糟糕，她都能立刻笑出来。
能战胜顾岚安，就是她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事了。那种成就感，甚至比以四十岁怀上一个男孩还要来得振奋人心。
秦弘扬开着车来到了一家私人会所。
他也不用人领，径自上楼找到了一间比较隐蔽的包厢，开着门就走了进去。
包厢里有四个人，看到他进来，齐齐站了起来：“秦总。”
秦弘扬随意地摆摆手，仔细地将门反锁上，这才走过去坐下：“都坐吧。”
有他这句话，那四个人才坐下来。坐下之后，也是老老实实地保持这沉默，没有当那个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如果顾烟在场的话，就会认出，这四个人都是熟面孔。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十几秒后，秦弘扬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
有他这句话，那四个人才终于有了动作，相互间对看几眼。然后其中一人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恭敬地放在秦弘扬面前的桌子上：“秦总，这是我收集到的资料。”
有了这个开场，剩下三个人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汇报自己的工作。
等到听完所有人的汇报，秦弘扬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坚持。放心，我不会让大家吃亏的。现在你们跟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的成功就是你们的成功，现在就是最困难的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坚持住。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要开始行动了。到时候，不管你们有没有做好准备，我都会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们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老朋友，我的为人你们也是最清楚的。这十几年，我也是尽力照顾你们。以后只要你们配合我，我还会继续照顾你们的。”
秦弘扬的一席话，让四个人脸上都泛起了激动的光芒，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跟秦弘扬表达着忠心。
五个人在包厢里待了近一个小时，然后才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秦弘扬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在包厢又多待了十几分钟才出来。但他出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稍微犹豫了下转身又往楼上走去。
“秦总，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三十几岁的男人，看到秦弘扬之后，主动跟他握手。
秦弘扬也伸手：“方总，你好。”
“秦总既然愿意来，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秦总答应我之前说的事了？”
“这个不急，在这之前，我想问方总一个问题。”秦弘扬此时的表现，并不像之前在那些下属面前的气闲若定。面前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人，给他的压迫感，让他很不自在。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搞清楚，这个男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被叫方总的男人好像完全不意外秦弘扬会说出这种话般，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秦总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包君满意。”
“方总突然提出来跟我合作，目的是什么？我可不想自欺欺人说方总是因为心善想要帮我的忙。这种话我想连方总自己也是不相信的。”秦弘扬很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人，他以前只是因为交际场合稍微接触过几次，但因为领域不同，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谁知道前几天这个人竟然主动联系自己，说要合作。而他之所以动心的原因，是对方说到的合作，并不是指闻鉴房地产，而是针对他这个人。
“目的？”男人仔细端详了酒杯里橙黄色的液体，半天后才似笑非笑地说着：“大概就是看闻鉴房地产不顺眼吧。秦总你放心，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们俩的目的是一样的。你想离开闻鉴得到新生，而我嘛，刚好也很想跟闻鉴玩一玩。”
“你的意思是……”秦弘扬更摸不着头脑的。以对方的意思，难道是跟公司有什么仇恨？但是他当了闻鉴那么多年的总经理，从不曾听过半点有关的传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总，我的诚意已经摆在这了，其他的就看你了。恕我直言，反正你已经打算离开闻鉴，又何必在乎我到底想做什么呢？放心，我跟你保证，我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影响到半点你的私人利益。”男人看着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又“砰”地一下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两人最后的交谈结果如此，总之当秦弘扬再次从包厢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而在他走后，那个被叫做方总的男人，抬起头，还算帅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诡异微笑。
……
“小烟，进来吧。”
门打开，穿着家居服的俊美男人侧开身，让站在门外的女孩走进来。
顾烟难得地表现出了点点局促。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来楼臻家。虽然之前有过送他回家的经验，但每次都是送到家门口就走了，从来没登堂入室过。
不过，就算心里有点窘迫，但她也没有放弃。
“穿这个吧，昨天去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顾烟才刚走进去，男人又拎着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走了过来。见顾烟一直盯着他手上的拖鞋，楼臻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顾烟换上鞋，倒是一点不意外鞋子的大小刚刚合适。只是这嫩嫩的粉红色，让她一个奔三的女人心有些稍微不太适应。
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房子。
楼臻的房子是复合式，上下共两层。房子很大，布置却很简单，跟男人一贯的风格很像。走进去就是宽敞的客厅，客厅边上是大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能看到楼下来往的人群。客厅里有两排长长的米色沙发。
顾烟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又停留在那边不知道忙和什么的男人身上。
“吃点蛋糕吧，刚刚让人送来的。”楼臻端着一个精致的小蛋糕走过来，注意到女孩的目光，了然地勾起嘴角：“是不是有点冷清？”
偌大的房子，却只有他一个人住。这地方，处处看着干干净净的，唯独缺少了人气。他的房子，没顾家的大，却比顾家冷清不少。
不难想象，平时楼臻一个人的时候，过得是多么的凄凉。
在男人面前，顾烟根本不需要掩饰真实的想法，老实地点点头：“嗯。”
楼臻轻笑：“其实也还好。涵容他们偶尔也会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有时候又要出差，其实住这里的时间并不多。”
顾烟听得出来，男人说这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除去刚开始稍微有点生涩的尴尬，楼臻跟顾烟很快就调整了状态，气氛也恢复到平时的融洽默契。
“楼大哥，你这里厨具什么的都有吧？”
在楼臻的带领下，顾烟好好参观了下他的房子。看得出来，房子的设计是很新颖的，只是可惜主人没在装饰上面花心思，白白浪费了这新颖的布局设计。
等到了厨房，顾烟想起来之前就打定的主意，仰头问身边的男人。
“嗯。”
听到男人的话，顾烟不抱希望地去看了看冰箱。果然，跟预想中的一样，里面干净得不像有人在用，除了几瓶矿泉水什么都没有。可想而知，平时男人的生活有多么的单调。
以前顾烟就知道楼臻的生活很简单，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事业的开拓上。然而现在真正接触到男人的私下生活，心情却是极其复杂的，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心疼。
她甚至都能想象，男人每天上班完回到家，面对的就是冷冰冰的空气。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准备饭菜，甚至连个分享悲伤喜悦的人都没有。这样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经历过前世的孤寂，她完全没办法想象这么多年楼臻是怎么过来的。最重要的是，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楼臻也从不曾想过游戏人生。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在男女之事上，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顾烟很清楚，像楼臻这样的男人，如果他愿意的话，有的是前仆后继的人冲过来为他俯首称臣。所以，能够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如此简单单纯的，完全靠的是男人的那一份自觉。
她咽下了从喉咙滚出的酸涩，仰起头看向男人时依旧是笑眯眯的：“楼大哥，我们等会去超市买菜，中午一起做饭吃吧。不过我做的不是很好，到时候你别嫌难吃就好了。”
这个提议，简直让楼臻喜出望外。
本来顾烟能够在休息的时候来家里陪自己就是一个意外惊喜了，他更是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要做饭给自己吃。他很了解顾烟，也清楚她平时的生活状态，知道她平时应该是极少下厨的。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时间。
想到这，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
这样两个人一起，买菜做饭，然后一起吃饭的生活，对孤单很多年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感觉到男人情绪上的波动，顾烟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们先看看等会要买什么东西。嘿嘿，指不定还得去买本食谱。好像现在网上也能找到，照本宣科希望成功啊。”
“嗯。”
在顾烟的提议下，楼臻去书房拿来了纸和笔。
顾烟也不顾形象什么的，直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开始写着要准备的东西。她一边写，还一边询问着男人的意见。事实上，他们两个，在这上面，还都有点门外汉的感觉。这两个，从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就算难得下厨，也是别人把东西准备好了，只要动动手就可以的。
“醋、盐、油、醋，还有什么？”顾烟想半天，有点短路了。
楼臻更是一问三不知。
“算了，不想了，我打电话问问妈妈。妈妈最近开始在做饭，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挣扎了一阵，顾烟很爽快地放弃了，直接摸出手机开始给自家妈妈打电话求救。
楼臻就坐在一旁，看着女孩的动作，嘴角荡出浅浅的笑意。
这样琐碎的事情，以他日理万机的工作压力来说，有些像是浪费时间。然而，因为是跟顾烟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电话很快就通了，顾烟看了看男人，开门见山地跟自家妈妈说道：“妈妈，我跟楼大哥准备中午自己做饭吃。但是楼大哥这里只有工作没有食材什么，我们等会去超市，要买些什么东西呀？”
“做什么？”听着电话那边的话，顾烟有些为难地炸了眨眼，半天之后才咬牙说道：“我想做红烧肉。楼大哥喜欢吃这个，还有炖个排骨汤，再来个蚝油生菜好了。两个人，三个菜，好像有点少。那就再加个双色鱼头。”
顾烟倒是很有信心，爆出来的菜都不是一般新手愿意尝试的。
电话那边的顾岚安也被女儿的大心思给镇住，半天之后才笑道：“好大的心思，就你做这个，还不知道阿臻什么时候能迟到呢。”
“妈妈你也太小看我了。放心吧，我肯定会做好的。”顾烟倒是很有信心。她可是专门看过教学视频，里面说的做菜一点都不难，不就是开火，加油，放菜，炒熟吗？八个字，简单。
听女儿这么说，顾岚安也不取笑她了，按照女儿提出来的食谱将要准备的东西说了遍。
“妈妈，等下，我先记下来，你慢点说。”顾烟拿起笔：“好了，可以了。”
一分钟后，顾烟挂断电话，看着写的满满的纸张，得意地笑了：“果然有妈妈就是好。看，楼大哥，这就是我们等会要买的东西。”她说完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爬起来：“反正现在也没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
“好。”
对女孩的提议，楼臻一向是赞成的。
两个人稍微收拾了下，换好衣服鞋子，就出门了。
楼臻住的小区旁边就有个连锁超市，里面的东西很齐全，而且距离很近。两人连车都不用开，直接手牵手，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去超市对现在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多难得的体验，但逛超市，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楼臻跟顾烟两人。这两个平时都是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的工作狂，难得去趟超市也是买点纸巾水什么的就走了。
“楼大哥，我们推个车吧。”顾烟兴奋得指着不远处的购物车说道。
“好。”
两个人就像是第一次玩游戏的小白一样，学着别人的样子换了硬币取了购物车，然后才开始推着车慢慢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