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顾烟直接驱车去了静安山庄。
虽然每次打电话给玉奶奶,玉奶奶都是很慈祥温和地说着什么都好,可是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主要是源于很清楚那对父亲现在还在s市。这件事说起来也奇怪,这么多年,他们也来过不少次,但每次都是过上几天就大包小包地回去了。可是这次,他们竟然一住就是一个月。
以她对那对父亲的了解,现在自己跟妈妈都不在山庄住,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鸠占鹊巢机会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还留在山庄的玉奶奶肯定就会跟他们对上。
平日里的玉奶奶也还是个很强势的人,可是毕竟年纪摆在那,又顾忌自己跟妈妈的面面子,如果真的对上的话,只怕玉奶奶要吃亏不小。
后来的很多次,每次看到颠着小脚为自己忙前忙后地准备吃的的玉奶奶时,顾烟都非常庆幸自己没放过这时的那点不安。
“你是谁?这里是私人地盘,不准随随便便过来的。”
顾烟像往常一样开着车等着山庄的铁门开,但是等了几分钟,非但没等到铁门的开启,反倒是等来了一个趾高气昂的陌生男人。那个男人大概三十五六的样子,脸上有没刮干净的胡渣,眯眯眼,眼神恍惚浑浊。
顾烟很确定是看着对方从门卫室出来的,眉一挑:“你是谁?彭叔叔呢?”
山庄的门卫,叫彭润,今年四十岁,是个退休的军人。他身手不过,只是因为当兵的时候腿上受了伤,走路的时候步子有点踉跄地跛。他是玉奶奶娘家的侄子,当年也是因为玉奶奶才来这里当门卫的。
彭润不太会说话,但对顾烟很小,每次回老家都会给她带上大包小包的吃的。事实上,山庄和顾家老宅的人,都对顾烟非常的好,将她当成亲生女儿或孙女一样的宠爱。当然,顾烟享受的这些,都是顾妈妈以前享受过的。
以前还有顾家二老在世,顾妈妈享受的待遇比现在还要高级不少,完完全全就是公主级别,这也造就了她现在这么大年纪还天真纯善如孩童。
陌生男人很不礼貌地盯着顾烟看了很久,眼神让人很不舒服:“你是谁关你什么事?快点走,跟你说了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来的。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他也是真的恃宠而骄,都没用脑子想想面前的女孩能够一口说出“彭润”这个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一般人?
顾烟差点就被气笑了。
“你给人当门卫,居然连谁是主人都分不清?”
她讥笑一声:“立刻给我开门,不然的话,就该我不客气了。”
陌生男人先还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凶神恶煞地威胁什么就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跟着脸色都变了。
“你,你是……”
他有些结巴了。
顾烟没好气地回着:“是啊,我是秦弘扬的女儿。”
男人这才真的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只是他却不像顾烟想的那样立刻开了门,而是将顾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嘟囔着:“你就是那个赔钱货?”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顾烟就火了,如果不是因为此时还在车里的话只怕她当下就直接一脚踹上去了。就这个称呼,绝对不会出错,肯定是她那的好“爷爷奶奶”教的。
“你就是顾烟吧,我叫秦同兴,是你本家的堂叔。你叫我一声堂叔就行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所以就有些忍不住来了。没想到石头那小子竟然生了个这么漂亮的闺女。”秦同兴没注意到顾烟的不悦,反倒是自顾自地说着,看着顾烟那精致的小脸竟然忍不住结了结舌:“城里的丫头就是比我们乡下的水灵。”
顾烟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她二话不说:“立刻开门。”
秦同兴还想跟这个漂亮的侄女闲聊几句的,见她居然一来就是让开门有些不高兴了。只是对着顾烟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畏怯,只好边嘟囔着边按遥控器开了铁门。
铁门开后,顾烟直接踩下油门“倏”地一下冲了进去。
速度之快,把没有防备的秦同兴吓了一大跳。
顾烟冲进院子里后,顾不上将车子停进车库,刹车后就下车往房子里冲。
很巧的是,她刚进主楼,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颠着小脚慢悠悠地往外走着,老太太看着心情不是很好,步子有些沉重,走几步就不知为什么轻轻叹口气。
“玉奶奶。”
顾烟一看到老太太,立刻冲了过去。
玉奶奶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看到顾烟时先是高兴极了,接着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担心地问道:“小小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住在老宅那边吗?难道是小姐也要回来了吗?”
她这个样子,顾烟哪还会看不出端倪。她紧了紧手,面上不动声色的:“我这不是没看看玉奶奶您嘛。妈妈没回来呢,妈妈还在国外,等做了手术就能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玉奶奶下意识地喃喃着,又看向顾烟:“小小姐,玉奶奶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粉丸子。”
顾烟却是不眨一眨地看着她:“玉奶奶,彭叔叔不在这边做了你怎么不跟我说?是不是他们又回来了?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们?”
玉奶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没有没有,小小姐,阿润是因为老家有点事所以就辞职回家了。我看你最近也比较忙就没跟你说,你别误会了。”
“要是没有的话,玉奶奶怎么会知道我说的他们是谁呢?”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顾烟的脸果真是沉了下去:“玉奶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跟彭叔叔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彭叔叔一直对我那么好,要是你们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会很内疚的。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为难,但其实一点都没有。有些事情,并不是一直逃避闪躲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们可以对人好,但不能放弃原则没有底线的忍让。”
玉奶奶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妈妈就是心太善所以才一直受委屈,外公外婆就是心太善所以才会看错人。这么多善人,总是要有人做恶人的。玉奶奶,我要做那个恶人。”
“小小姐。”
玉奶奶莫名地眼眶有些发红。
“玉奶奶,你别伤心,我不觉得委屈也不勉强。锱铢必较,这还是我真正的性格。”顾烟苦笑一下:“大概真的是因为身体里流着秦家人的血,所以我不再是像顾家人那样纯善大量了。我很小气也很自私,对我们好的我会记在心里,但是欺负我们想要算计我们的,我也不会放过。”
她说着,松开挽着玉奶奶的手,昂首往大厅走去。
一走进大厅,她险些以为自己是进错了屋子。
才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大厅都彻底大变样。
以前温馨的布艺沙发都被换成了红色的实木沙发,最重要的是,正对着门的地方,竟然多了一个供台,上面放着一个金光灿灿的财神爷。让人瞠目的是,供台上竟然还燃着香烛,一进门就是扑鼻的檀香味。
不仅如此,之前妈妈最喜欢的某朝的大花瓶也都不见了,整个大厅都变成了顾烟小时候见过的乡下的大堂。
她没有停顿,径自往楼上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改变的不仅是大厅而已。锁着的房间里怎样她还没看,但是她跟妈妈的休息间,也全都变了样。里面她跟妈妈的东西都不见了,就连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都不见了踪影。
她脑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顾不上别的,她立刻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间。乍看之下,房间里倒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整洁的,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房间里有人清理过的痕迹。她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房间,连平日的整理清扫都是亲力亲为。家里的佣人们也都知道她这个习惯,如果不是她特意安排,是不会有人给她做清理的。
现在房间清理过,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来过她的房间,而且很有可能狠狠地折腾了一阵,弄得不能见人了才被迫打扫。
整个房子都变了样,一楼大厅变成了乡下房子的大堂;二楼她跟妈妈的东西都消失不见,没了她们生活的痕迹;三楼阳台上面竟然还被种上了青菜!那些珍贵的花草都被挤到了边边上,看着委屈到不行。
“还不快来个人给我倒杯茶?真是死人啊,没看到我累成这样了吗?”
顾烟下楼,在楼梯口就听到下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她的奶奶秦老太太。
几日不见,老太太的气焰更加嚣张,像个古代大家族的老祖宗一样坐在实木红椅上,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佣人:“要是你们再不老实的话,我就把你辞了。你看看那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跟我做对,看我不收拾得她掉层皮。”
顾烟一听就知道,秦老太太口中的“老不死”的指的是年纪更大的玉奶奶。她一听这话差点被气笑,这老太太自己也到了一只脚踏过奈何桥的人,竟然还有那个胆子骂别人老不死的,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报应什么的。
“你说的老不死的是谁?”
她慢悠悠地走下来,眼神清冷如冰。
秦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孙女顾烟回来的事,一听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等到看清来人,当下就火冒三丈了:“你这个该死的臭丫头,想要吓死我啊,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来我自己的家,光明正大的,谁也没资格说我鬼鬼祟祟。”
顾烟冷笑,自己这个奶奶的脸皮,还真的是跟她的年纪一样老得起了厚褶子。
“你怎么说话的?没教养的赔钱货,是不是这段时间不收拾你又皮痒了?”老太太看到孙女,第一个反应不是心虚上次将她打伤进医院的事,而是觉得自己对她那是完全的胜利者,是自豪而得意,心虚内疚什么的完全就是不可能的笑话。
“我倒是想知道,这里是我家,你来做什么?这些都是我家的佣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他们?”
从股东大会开始,顾烟就没再打算跟这群人玩伪装游戏了。她站在离老太太几步远的地方,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往下,斜睨着秦老太太。那姿态在,自带天生的优雅高贵。
“你这死丫头,你胡说什么?什么你家的?这里是你老子的房子。我是你奶奶,我儿子的东西就是我的。你这个早晚要嫁人的赔钱货,早晚都是泼出去的水,还敢说是你家?”
老太太果然跳脚了。她对一切跟前跟利益的东西有着强烈的占有欲,那是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在她看来,儿子的就是她的,就是老秦家的。而眼前这个孙女,是要嫁给别人的,那都不算老秦家的人,是赔钱货是早晚都要泼出去的水。
顾烟根本就不在乎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她有更大的依仗:“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就得了健忘症?当年你的儿子我的好爸爸同意入赘的顾家的时候,就跟你签了利益两清的协议。他的东西,永远都轮不到你们。他能够做的,最多就是让你们衣食无忧。要是将我们顾家的东西送给你们的话,那就是违法。”
“你这臭丫头给我闭嘴,真是胆大包天了,居然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我是你奶奶,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怎么不见你被雷劈死?”
老太太跳脚,又故技重施,拿起杯子就对着顾烟扔去。
呵呵,竟然还砸上瘾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