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十

接下来时家的事, 出乎顾守锋的意料,更出乎江浔的意料。

老爷子江浔带着猫回家, 顾守锋顾守静都没再提起时家话题, 大家消消停停的吃了午饭。

顾守静生在顾家这样的家境,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脾气向来一般。在父母这里用过午餐, 驱车回家。

一回家就听到时老太太客厅都能听到的呻吟声, 时云龙时云凤时大嫂都在家老太太屋里,无不一脸愁云惨雾。

顾守静甫一回家, 大家如同见到救命稻草, 连时老太太都腾的自床上坐起来, 一迭声追问, “怎么样了?跟你家里说了没?阿静啊, 你家在A市多年, 人面广朋友多,托一托人,阿坤阿墨就能出来了!阿静啊, 我的闺女, 跟你娘家说了没啊?”

时大嫂迎上前, “弟妹先歇歇, 喝口水。”

时云龙有眼色的给他妈递上茶水, 时大嫂殷勤的递给顾守静。顾守静的目光落在坐在老太太床头回身看他的时堰身上,时堰的眼睛里也带着祈盼。顾守静突然感到一阵入骨的疲倦, 甚至连怒斥时云龙行下作事的欲望都失去了, “我娘家也不是警察局, 没有说一句话就把人放出来的本事。”

说完这话,顾守静转身就走, 时老太太犹在叫喊,“老二媳妇!老二媳妇!阿静!阿静!”

顾守静回家吩咐佣人帮她收拾衣服行礼,她是半刻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呆了。佣人在外提行礼时,时堰走上楼,时云凤在门口小心窥探,有一种不会被人发现的自作聪明。时堰站在门口,“不该你走,我给妈他们另找房子。”

“你要有这种觉悟,就不该问都不问我一声把人接来。他们的房子法院还没有查收,你要尽孝,你可以过去。这是两个人的房子,你问过我的意见吗?”顾守静这些天给时家人烦的一肚子火。

时堰给她说的难堪,还是硬着头皮问,“大哥大姐的事,没一点转寰余地吗?”

“你要求人,应该亲自去。你们时家的事,总让我回娘家求人,你连个面都不露!怎么,你们时家的面子就这么金贵,你一句话,我们家就要把事给你办了!你也看看他们惹出多大的麻烦!”顾守静推开时堰,冷冷留下一句,“你们尽管住着吧,这屋子我送给你们了!”

时堰后退两步,靠在门边望着顾守静下楼远去。

时云凤急的拽时堰的袖子,“二舅!二舅!不能让舅妈走啊!舅妈走了,谁救我妈和大舅啊!”

时堰仿佛一截没有灵魂早已朽坏的木头,良久没有反应。

时云凤追下楼,待时老太太一大家子追到门外,佣人已经放好行礼,汽车一个凌厉调头,抛下一股淡淡尾气,驶出别墅大门。

时老太太急的一路跑上二楼,见儿子只知呆站,恨恨的捶上儿子的胸膛,“你这个木头!木头!不能让她走啊!她走了你大哥大姐怎么办!咱们要先把你大哥大姐救回来!这么要紧的时候,你倒把她得罪了!”

“是啊,二弟,还是跟弟妹说几句好的,把人哄回来。”时大嫂更是焦心丈夫在狱中的情况。

时云龙说,“二叔,婶子去了哪儿,二叔知道吧?我开车送二叔过去。”

时堰一句话没有,连眼珠都没动一下。时大嫂有些慌了,“他二叔,你别想不开啊。”

时老太太也觉着自己有些急,连忙缓了口气,“是我太急了,这不是急你大哥大姐的事么。那看守所是什么地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咱们得先想法子把人弄出来啊!你听我的一准儿没错。把你媳妇伺候好了,她还不是事事依你。再说,你大哥公司也有她的钱,若你大哥真垮了,你媳妇的钱也拿不出来了呀!”

“我有点累,妈你们先去休息吧。”时堰疲惫的捏了捏鼻心。

时老太太要再催促,给孙子拦了下来,“奶奶,我二叔脸色是真不大好,让二叔歇一歇吧。”

时老太太无奈,摆摆手,一面往楼下走一面嘟囔,“你歇着吧。你大哥大姐在牢里吃牢饭,你这么大别墅的住着,你能歇就歇着吧。”

满天疲倦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落下,时堰累的简直一个字不想说,任何事都不想思考,他机械的走回房间,轻轻的掩上门。

房间里顾守静的东西能带走的已经全部带走,空荡荡的妆台上镜子反射着孤冷的弧光,时堰躺在床上,如同死了一般。

楼下,时老太太在房间叹气,“这个老二媳妇,就是脾气太差了。”

时大嫂连忙说,“弟妹有弟妹的好处。”

“平时瞧着好,要紧时一点用都指不上,回家就知道发火,这撩蹶子一走,往哪儿寻人去?怕是指望不上了。”

时大嫂吸气,“那可怎么办?”

时老太太划拉着腕上的蜜蜡珠子,盘算道,“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你跟阿凤都出去,这事你们没用。阿龙你细跟奶奶说说。”

时家向来是老太太做主,时大嫂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却从来是对老太太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丁点的反抗,闻言立刻带着时云凤出去了。

时云凤嘀咕着,“什么事还不能叫我知道啊?”就被大舅妈拽出屋子,时大嫂还有眼力的给婆婆关上了门。

时老太太拍拍身边床沿,时云龙过去坐了,时老太太道,“要紧时谁都指望不上,咱们就得自己来了。”

“我也求过不少人,以前交往的那些,个个推托不见,这会儿除了婶子娘家,咱们还能求谁去?”时云龙一直跟随在时坤身边,以往也是影视圈人人礼让三分的。自时坤出事,时云龙也成人人避之不及的。他若有办法,早救爸爸大姑出来了。

时老太太皱纹横生搭拉着的眼皮骤然抬起,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我问你,你爸爸拍的那些东西,还有没有旁人的?”

时云龙看向奶奶,时老太太冷哼一声,“男人无非就是裤裆里那二两玩艺,他能拍跟这个女人的,自然能拍跟旁的人的。眼下,这就是咱们要翻盘的法宝!”

“奶奶,圈子里除非是要撕破脸勒索钱财,不然谁也不会拿出这个来。”

“眼下不撕也得撕,不但要撕,还要撕张大的!”时老太太压低的嗓音里冒出一股积年古井才有的凉浸浸的幽寒气,“你去瞅瞅,哪个是最大的,就冲这张最大的。你老子拍这些无非就是要留下把柄保命时用,拿着这个,告诉这人,把你爸保出来咱们相安无事,你爸若有个好歹,咱们家反正是破落的,什么都不怕!就问他怕不怕!只要将你爸保出来,这东西咱还给他!不然就一起完蛋吧!”

时云龙听的肝胆直颤,他自认不是无能之人,但面对奶奶的建议也有些不确定了,“奶奶,这成吗?”

“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婶子娘家都不肯帮忙,你爸跟你姑的事怕不容易,若是不搏一搏,人就真要进去了!你二叔又是这么块木头,你想想,以后家就完了!你还记得小时候种地的日子么?云龙,你过不了那种日子的。”时老太太叹口气,望着这个唯一的孙子,“你二叔是个不中用的,奶奶能指望的就是你了。”

“可惜我不认得那些人,也不会说你们现在人说的那些话,不然我就去了。你给奶奶这里留下底,你告诉那人,你有个好歹,咱家里立刻把东西放出去!一拍两散!”时老太太字字无奈字字阴毒,时云龙一咬牙,“我去!”

“好,好孩子。是咱们时家的种!咱家以后还得靠你!”

时老太太盼时云龙能带回好消息,结果时云龙一去就没再回来,时老太太从天亮等到天黑,夜里迷迷糊糊睡下,又被什么记不清的恶梦惊醒,这就睡不着了,静等到清晨,仍不见时云龙回来,老太太早饭都吃的有一口没一口,到院子里望了两回,待到中午,老太太再等不得,拄着拐杖上楼把时堰叫起来,让他去找时云龙。

时堰问,“云龙去哪儿了?”总得知道去处才能去找人。

时老太太把手心里的一张小小U盘交给时堰,“去找这个人救你大哥。”

时堰心里有丝不祥预感,“这是什么?”

“把柄。救你大哥的把柄。”

时堰将U盘插进接口,打开是一段视频,女主角时堰不认识,但男主角他是见过的。时堰登时面色大变,“妈!你们疯了,敢去找谢先生勒索!”

“我还都是为了救你大哥!要是你有半点本事,我会让云龙用这个求人吗?”老太太总有这样的本事,将所有不幸归罪到旁人的头上。时堰反问,“你既然让云龙去,还来找我去寻他做什么?”

时老太太一双老眼狠狠的盯着这个儿子,“你得把云龙找回来!你告诉姓谢的,咱家手里有他的把柄!他要敢动云龙半根头发丝,我就把这东西发到网上去!让全网人都看到他的丑态!”

时堰见母亲冥顽不灵,怒喝,“你害了云龙!”

时老太太身子一抖,到底心虚。门口偷听的时大嫂却是不行了,顺着门框便瘫软到了地上去,担心的时云凤扶着妈妈直喊,“舅妈!舅妈,你怎么了!二叔,大舅妈不行了!”却是被时大嫂一把推开,时大嫂如同被摘了心肝的母兽冲进屋内,一把揪住时老太太的衣领,硬是把那真丝领子揪的变了形,时老太太被生生提了起来,时大嫂怒吼,“你到底让我儿子去做什么了!你这个老虔婆!”

时大嫂惊怒之下力量恐怖,直勒的时老太太两眼翻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时堰到底是个男人,握着时大嫂的双手说,“大嫂先放开,眼下得先商量怎么把云龙找回来!”

时大嫂恨意入骨的盯着老太太那张刻薄乖张的脸,一把将人推开,剧烈的喘息让她瘦干的脊背颤抖的厉害,恨意打骨子里透出,“阿堰你去找!我儿子有半点差错!我就一口一口咬死她!”

时堰也担心侄子出事,他一向细致,还是具体问了时云龙什么时候出的门。一听说人昨天上午就出去了,时堰拿手机就往外走。时云凤瑟瑟的躲在门口,一会望望奶奶,一会儿看看大舅妈,全不见平时乖张,已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