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种期盼

两个人虽然肩并着肩走，可却一句话都没说，刚出教学楼不远就碰到李洁。她今日还有两节课，一见到她就抱着书本欢快的冲了过来，“李海棠，你这个大忙人，我今日总算是见到你了。”

“李洁！”李海棠朝她那边走了几步，挑眉：“下午还有课？”

“还有两节。”李洁瞅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却看着她这边的郑明凤，笑问：“你妹妹？”

李海棠摇头：“不是，不是很熟的人，找我有点事说。”

李洁一向是个惯会看眼色和表情的人，直觉有故事，不过她不八卦，笑眯眯道：“那你先去谈事吧，我和耿璐她们明日去吴主任那边结算酬劳，这次应该能发不少，我们约个时间请你吃饭。”

“行，下周我课不多，你们定好时间就电话给我。”李海棠跟她说完，就挥手离开了。

出了校门后，李海棠找了个提供包间的茶楼，点了一壶茶和糕点，等服务员端上来后，给一脸不爽的郑明凤倒了一杯茶，直白道：“说吧，今日又有什么事？”

“家里都知道你的存在了。”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冲。

李海棠眉心微皱：“你家里？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郑明凤冷着脸：“我是说除了爸妈之外的人，爷爷奶奶，两个伯伯和两个姑姑四家人，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知道又如何？关我什么事？”李海棠觉得这个妹妹脑子估计有点问题。

郑明凤一噎：“你...他们想要认你回去。”后面那句话是吼出来的。

原来如此，李海棠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神色淡淡：“他们想认我回去，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不准你回我家，你自己答应了，必须说话算话。”郑明凤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这样，她绝不同意她回去。

李海棠轻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回你们家？你都说了，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想上次也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你那个家我没兴趣，我也不稀罕。”

“可是爷爷奶奶他们想要你回去。”郑明凤担忧家里长辈出面，她就会改变主意。

李海棠冷笑一声，反问一句：“郑明凤，你来之前，你爸妈应该不知道吧？”

“不知道。”她这段时间都没回过家，也没打过电话。

李海棠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一字一顿道：“郑明凤，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应该也有不少社会阅历。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是我，在你一出生第二天就被亲生爸妈给丢弃，十八岁之前不知道自己的爸妈长得什么模样，甚至不知道亲生爸爸的名字，还受他们的连累被人骂野种或贱蹄子之类的十几年，五岁开始就包揽所有的家务活，不干活就只有不停的辱骂甚至殴打，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一年到头最多吃上一块肉，十五岁之前从没穿过一件新衣，没买过一双新鞋。将心比心，就算亲生爸妈有再多的不得已的苦衷，你对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郑明凤之前只在弟弟那听了只言片语，从来不知道她小时候长大的经历，听她这么说突然心里很堵。若是自己是她，她应该会恨爸妈，可若是他们要接自己回去，家里条件好，她应该会考虑回吧。

她心里如此想着，嘴上也说了出来，“你小时候受了苦，若是爸妈爷奶他们要接你回去，要好好补偿你，你肯定不会拒绝的。”

李海棠微微一笑，眼底深处却没什么笑意，“郑明凤，这只是你的决定，而不是我的。你觉得我从那么偏僻的小山村通过读书考进京大，靠的是什么？”

郑明凤心思百转，没说话。

“靠的不是聪明，不是勤奋，也不是毅力，或许也不是倔强，而是一种期盼。”这是原主心灵最真实的写照，她曾经很期盼见到亲生爸妈，想要凭自己的本事走到她们面前。

期盼？她期盼什么？郑明凤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我拼命读书想要走出大山，想要去见见亲生父母，想要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丢弃我？然而，当见到他们时，我这份期盼就彻底没了。在他们的眼里我没看到任何后悔之意，只有防备和警惕。那一刻我自己明白，他们丢弃我并不仅仅是因为当时的政策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有我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个多余的存在，是他们必须甩开的累赘。我说的话，你明白吧？”李海棠不想和她以后还有牵扯，她看得出来这个妹妹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孩子，脑子没有郑明龙那般通透，只能一点点掰开跟她说。

她说的很直白，她当然明白，郑明凤喉咙好似被堵住了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说你家里条件好，他们会补偿我，呵，我没要过你家里一分钱，我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京大，很快就会毕业，我有足够的本事挣到钱，让自己过上富裕的生活，我为何要去搅和你家那趟浑水？再说，二十几年没想认我，现在却想来认亲，你们郑家的打算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透，而我这里恰巧不傻。”李海棠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她虽然不知道郑家在京都到底是什么背景，但家里多个京大的大学生，谁家脸上都添光，若说他们没有这算计，打死她都不信的。

看着郑明凤的头越来越低，李海棠也不想说太多了，说了最后一句：“还有，现在看来你并不知道我和你爸妈不愉快的过往，今日我还是重复一遍，我永远都不会回你们家，而你爸妈也不会同意接我回去，你家那些亲戚就算想也是做无用功。至于具体的原因，你自己回去问问他们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李海棠背起书包出门，结完账，大步离开返回学校取车。

她刚走到离茶楼门口，再次遇上孙冰清，她身边还跟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孙冰清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冷了几分，她刚刚是来这里见表姐严婉菲的。表姐告诉她，前几日无意中看到江楚恒接送她上学下课，两个人虽然没有在外面表现肢体接触，可还是看得出来江楚恒对她不是普通的好，应该是在追求她。

在她心思百转的时候，茶楼里的郑明凤提着包出来了，站在她旁边的女生突然喊了一句：“郑明凤。”

郑明凤转头，迟疑了下才认出她来：“刘媛！”

“是我，你怎么在这里？”刘媛在舞蹈班的时候跟她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后来她没学舞蹈了，所以就断了联系，脑子里突然想起刚才跟冰清姐打招呼的那个女生，她和郑明凤长得有几分相似呢，指着李海棠的背影问：“郑明凤，你刚才和那个人在这里见面吗？”

郑明凤看了一眼已经走到马路对面的李海棠，淡淡的应了一句：“是啊，跟她说点事。”

“你们长得很像，她是你姐姐吗？”刘媛好奇问了一句。

郑明凤脸上原本有几丝笑意，可现在却一丝不见了，果断回答：“不是。”

孙冰清一直在仔细盯着郑明凤，见她容貌确实与李海棠很像，长得挺漂亮的，打扮也很时髦，见刘媛问起这个问题，她脸色一下就变了。就算不是姐姐，应该也不是这个态度，看来她们关系不好呢。

或许，这是个切入点。

她主动上前与郑明凤攀谈，先自我介绍了下，而她京师大老师的身份和优雅温和的气质一下就征服了郑明凤，丝毫没有推拒就跟她们去了附近最大的酒楼吃晚饭。

说来孙冰清现在也是急了，不然她不会这么匆忙的用这种自己以往瞧不上的手段从郑明凤这里入手，只是她也没想到简单的交流几句就博得了郑明凤的好感，还将她和李海棠的关系以及她今日来的目的和苦恼都主动说了。

孙冰清当时只是安慰了她几句，故意了解了下她的工作之类的，总之将郑明凤和郑家的情况也打探的差不多了。

回到军区大院后，孙冰清再次去找了江楚恒，可还是没见到人，今天是他一同学结婚，他去喝喜酒了。她转头回了自己家，一个人在书房里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打定了主意。

而恰巧这个周六郑明龙去广告公司找了郑明凤，喊她一起回家吃饭，她不愿意回去，自然是不想看到郑老太太。不过得知当日老太太娘家嫂子过整寿，他们老两口都过去吃酒席了，所以她才跟着回去的。

郑明龙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可她兴致不高，一回到家就倒床上睡觉了。中午也只随便吃了些东西，吃完饭就有同学来找她，两个人叽叽咕咕在屋里呆了半天都没出来，所以他一直都没和她说上话。

傍晚时分，郑老太太回来看到她就习惯性的要数落她，还是被郑和平给压下了。不过她嘴巴一直碎，在客厅里不停的说谁家的孙女考上了什么学校，嫁了什么有权有钱的人家，学校里得了什么奖，就自己家的是个草包废物之类，语气里的嫌弃意思很明显，就是故意说给郑明凤听的。

郑明凤再次火冒三丈的跟她对骂了起来，然后拿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连郑文涛夫妻俩和郑明龙都没拉住她。

郑老太太被她气得不轻，扯着嗓子嚎，闹得周围的邻居都跑过来询问情况。

李小琴第一次在郑家发了脾气，将柜子上的花瓶瓷器全扫落在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老太太的故意闹腾，也和郑明凤一样回屋收拾东西，提着行李去外面住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