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潭市第一名

平山镇中学初三学生有近四百人，二十几米长的红榜张贴在校门外的围墙上，红榜上公布的是学生的姓名成绩和名次。

大家知道李海棠和王丽的成绩自然是排在最前面，一波人朝着最前面挤，当看到王丽的名字时，轻巧绕过人群站在最前面的王佻大喊道：“二姐，你的总分是658分，全年级第十二名。”

王丽对这个分数很满意了，隔着拥挤的人群大喊道：“王佻，你快找下海棠的名字。”

王佻根本就没找李海棠的名字，直接奔最上面的看去，果然第一个就是她，声音又尖又亮地回道：“海棠姐姐是第一名，总分692分。”

“692分！”王丽听到这分数，直接瞪圆了双眼，竟然比她高出三十几分，这还是不是人啊？

有王家姐弟俩如此敬业的报幕，学校门口几百人眨眼间就全知道了李海棠的成绩，大家看李海棠的眼神有佩服，有惊讶，有羡慕，也有嫉妒。

当事人李海棠也愣了愣，这最后的成绩分数比她当时估的还要高几分，她对此很满意。

李建国难得开心地笑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都好似减淡了几分。

李涛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李海棠，过了好半天后，嘀咕了两句：“700分的总分，她竟然只错了八分，这还是不是人啊？”

唐慧老师和蔼可亲的脸上尽是笑意，她今日穿着一件旗袍式的青色短裙，显得特别的典雅大方，她绕过人群，主动走到李海棠她们面前，骄傲道：“李海棠，你这次中考考得非常不错，不仅是我们平山镇中学第一名，也是韶县第一名，更是潭市第一名。老师是来告诉你，潭市一中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是673分，你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潭市一中的教导主任孙主任亲自过来了，他现在正在办公室里等着见你呢。”

“哇，潭市第一名！海棠，你能不能更厉害点？你咋不上天呢？天呐，我要晕了。”旁观者王丽比当事人还要激动，表情也特别夸张。

“呵呵……呵呵……”唐慧老师被她那搞怪的表情逗笑了，其他人也齐齐笑了起来。

李建国只感觉自己这辈子还没这么紧张过，粗糙的双手在李海棠肩膀上轻轻拍了下，提醒道：“海棠，别愣着了，快进学校去，孙主任正在里面等你呢。”

“哦，哦，哦，我这就去。”一向冷静的李海棠脑子里也有短时间的空白，回过神后才呆愣地跟着唐慧老师进校门。

王丽见李海棠真的被潭市一中录取了，又喜又愁，可惜她的成绩差远了，要不然两个好朋友再在一个学校该多好？

抱着孩子的段梅芳推了推王丽，提醒道：“丽儿，你也快进学校里接成绩单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为了给你们俩庆祝，我们先回去准备大餐，等下你和海棠一起回来吃饭。”

“哎，好。”王丽立即与大家打了声招呼，就撒腿跑进学校里了。

李建国和李涛父子俩本想要回家，可却被王父拉着去王家，说是一起给两个孩子庆祝下。李建国最后同意了，带着李涛去市场里买了些荤菜，还买了些酒水糖食等一道去了王家。

在去王家的路上，坐在后座上的李涛左手提着一条鱼，右手提着一块肉，盯着父亲坚实的后背，语气没有往日里的浮躁：“爸，她读书那么厉害，以后肯定会考上好大学，她会去找她亲生爸妈吗？”

李建国背脊僵了下，摇头道：“不清楚，应该不会。我曾听你远华伯伯说过，海棠她妈后面又生了一对儿女，还是一对龙凤胎，比你大一岁。她亲生爸爸是个做大生意的，是京都人，家里很有钱。如此有钱，多养一个人轻而易举，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回来找过她，连她外公外婆回来都没有一点表示，这足以说明他们不想认海棠。海棠那么聪明，自然也知道，以她那骄傲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去找他们。”

李涛沉默了好一会儿，闷闷道：“她没有别的家人，那以后我把她当家人吧。”

李建国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什么话也没说。

“是我以前不懂事，做了好多对不起她的事，以后我一定会改正的。”这段日子李涛可是好好反省了下自己，加上爸爸也开窍了，经常跟他面对面谈心，父子俩都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建国欣慰道：“好。海棠是个懂事的孩子，爸不担心她。如今有了她给你做榜样，你也要好好读书，爸爸不要求你也考市一中，能考进县一中就满足了。以后学历文凭越来越重要，考大学才是出路，你可不要再吊儿郎当混日子了。”

“好，我知道了。”李涛最近确实被李海棠刺激了，性子也收了不少。

而另一边的李海棠跟着万校长和班主任老师进办公室，见到了潭市一中的教导主任孙主任。

孙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五官偏硬朗，今日上身穿着纯白色的短袖衬衫，下面配着灰色西裤和皮鞋，手边还放着一个黑色手提公文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为他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儒雅。

经过万校长的介绍，李海棠落落大方道：“孙主任，您好，我是李海棠。”

李海棠今日的打扮很清新整洁，与当下的学生打扮无二，气质娴静，表现沉稳，容貌也端庄秀丽，孙主任对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他之前就已经向平山镇中学了解过她家庭情况，见她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还能保持着平和的心态，考出如此优秀的成绩，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他与李海棠简单交流了几句，询问了下她的情况后，又给她介绍了潭市一中的大致情况。这样心态好成绩优秀的尖子生，每个学校都会想尽法子招揽到，鉴于她的家庭条件比较困难，孙主任当场就主动提出会在学校里给她安排一份不影响学业的勤工俭学工作，让她在学习时能专心，完全不用担心后续生活问题。

李海棠虽然有信心赚到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不过潭市一中抛出的这份好意她自然不会推却，恰到好处地扬起一抹感激的笑意，“谢谢孙主任，李海棠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番期望。”

“好。这是录取通知书，以及入学时的注意事项等，你回去后认真看一看。开学时间是九月一号，开学之前会有为期五天的军训，不可缺席，记得准时来校报到。”孙主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给她。

李海棠双手接过，微笑道：“好，我会准时到的。”

“行，那你和你班主任老师先去教室吧，我和你们校长再谈谈，我们潭市一中再见。”孙主任和蔼笑道。

“好，孙主任，再见。”李海棠起身道，最后与万校长打了声招呼，就跟着班主任唐慧老师离开办公室了。

一出门，唐慧老师就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满面道：“李海棠，恭喜！”

“谢谢唐老师！”李海棠对唐老师真是打心眼里感激，若是没有她，也许就没有今日，唐老师对她的恩情，她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李海棠回到教室后，自然又收到了一大波崇拜的目光，当看到她手里的潭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后，一个个起哄要她请客。

唐老师本想阻止的，毕竟李海棠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可是李海棠却率先一步同意了，大方的拿出了十三块钱，让班上跑步最快的体育委员去购买绿豆冰棍。

绿豆冰棍两毛钱一支，全班六十多个同学，每人一根，这确实是大手笔了。得了好处，不管是关系好的，还是不好的，都过来道了一声恭喜，李海棠也谦虚地跟他们闲聊了起来。

这一次中考，他们初三一班考得还不错，除了她被潭市一中录取外，还有四个过了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十来个上了其他的普通高中。其他的大部分都考上了中专，也有好些不想再继续念书，打算南下去打工的。

唐老师将各自的成绩单一一发了下去，王丽看到李海棠的成绩单后，又再次大声夸张道：“哇，海棠，你又是六门满分，物理99分，也只差一分又是满分。我真的好想敲开你的脑子看一下，是不是结构跟别人不一样？”

李海棠无奈地笑了笑，她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有这么一个爱咋呼的同桌，根本低调不起来。她侧头看了一下王丽的成绩单，挑眉道：“你也不错啊，历史成绩从初一到初三包揽所有的满分，这一次生理卫生也是满分，也有两个满分了。”

“比你那六个差远了。”王丽撇嘴道。

中考成绩拿到了手，绿豆冰棍也进了嘴，班主任的最后谈话也听进了耳朵里，相处了三年的同学们突然有些舍不得了。有几个思想前卫的同学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印着明星画像的纪念册，挨个开始写赠言祝福和签名。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闹到中午时分，直到班主任老师来提醒校门即将关闭时，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结伴离开。

李海棠从王丽处得知王家要给她们准备庆祝午饭，她们俩自己掏钱又去买了一袋冰棍，一个大西瓜，还买了十瓶时下最受人追捧的汽水。

回到王家以后，堂屋里正热闹着，成年男子聚在一起吹风扇嗑瓜子，王佻和李涛在一旁玩弹珠，至于王家婆媳两就在厨房里做菜，香喷喷的味道直传入了堂屋里，惹的刚进门的两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见她们俩提着这么多好东西回来，王佻立即扔下弹珠迎了过来，很自觉地给每人发了一根冰棍和一瓶汽水。

李海棠将怀里的大西瓜放到后院的井水里冰着，转身回来后，笑眯眯地将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给李建国：“爸，潭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李建国欣慰地笑了笑，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表面印的是潭市一中的校园面貌，比县一中看起来要大气，里面的内容倒是跟普通的录取通知书一样。

潭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大家都是头一回见到，轮着每人看了一圈。在他们欣赏的时候，李海棠还将孙主任的一番话告诉了他们。

王耀笑道：“这样很好，能在学校里面做一份不影响学业的勤工俭学，你的生活费自然就不成问题了。若是成绩非常出众的话，学校还会有奖学金之类的，不用为学费和生活费等操心，你可以用心好好学习了。”

李海棠笑了笑，伸手逗了逗捧着汽水瓶流口水的小文兵。

王丽捧着她的录取通知书，感叹道：“潭市第一名的待遇真是不一样，你们学校教导主任这么远亲自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真的好羡慕啊。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还得半个月才能下来呢，我也好期待。”

王丽爸爸咬了一口冰棍，慈爱笑道：“你跟海棠同桌这么久，怎么就没早点跟她补习呢？若是早两个月，以你的进步速度，说不定也有可能考进市一中呢。”

王丽很有自知之明道：“不可能的，虽然我的数学和物理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离进市一中还差太多。三班的薛凯奇成绩一直稳居第二名，这一次他也发挥不错，可还是离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差了几分，回来的路上听说他被县一中重点班录取了。”

“能进重点班也非常不错了。我听大舅子说县一中开学时还会有一个新生考试，你趁这个暑假再好好复习一下，争取开学时也考进重点班。”王耀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王丽一见到李海棠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潭市一中，她满身都像打了鸡血般有动力，认真道：“好，我一定要考进重点班，这样才不会被海棠抛下太多。”

王父满脸笑容道：“你们俩都不错，佻儿和李涛也要像你们两个姐姐学习，学习上不懂的，就早点向两个姐姐请教，以后也考进县一中或市一中。”

被他点名的两个正在乐滋滋的喝汽水，口齿不清的“嗯”了一声。这个年代，汽水可是洋气货，天大地大，汽水最大。

中午的“庆功宴”非常丰盛，王丽妈妈杀了一只大公鸡，两只大鸡腿用来炖汤，李海棠和王丽两人一人一只，其他的全部用来红烧了。另外还做了一条水煮鱼，一大碗梅菜扣肉，一碗青椒炒腊肉，一碗家常红烧豆腐，还有一大盆丝瓜汤，一份糖拌西红柿。

八十年代末的生活条件虽然比前几年要好很多，可是这么大鱼大肉的日子也很是难见，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吃得这么丰盛。

李海棠知道这是沾了王丽的光，心里很感动，主动以汽水代酒敬了王父王母一杯，谢谢他们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

李建国从来不知道这个养女竟然有如此大气为人的一面，他脑子里并没有多余的想法，直感叹她懂事过早，还懂得隐藏。

李涛心里的触动也很大，咬着筷子，用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看着她。

这一顿饭吃得很尽兴，大家也吃得很饱。吃完饭以后，王丽将西瓜切了，吃完西瓜以后，李建国就告辞去粮仓上班了，李涛则留在王家玩，看李海棠她们做花生酥。

忙到五点半左右，李海棠带着李涛回家了。

一进村就遇到出来干活的村民，他们自然都得到了李海棠被潭市一中录取的消息，纷纷跟她道了一声喜，还有几户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帮他们的子女补习下功课。

在这里生活，她不可能做一个隐士，邻里间的日常交往还是需要的，所以她都应下了。王家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她经常过去了，她以后也可以多留些时间在家里忙自己的新目标了，自然也有空去村里走家串户了。

跟李涛分道以后，李海棠回到家里拿了水桶去井边提了两桶水回来，煮好米饭以后，将家里剩余的一点辣椒择好，炒了一个青椒炒蛋，还凉拌了一个西红柿。

美滋滋的吃完两碗饭，将碗清洗干净，随后打了一大桶水进屋洗澡，洗完澡以后，继续坐在书桌旁整理这两天写的现代诗歌。

天气越来越热，她不得不左手扇扇子，右手写字，为了电风扇和电子表，真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