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在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倒悬巨树的惨烈悲鸣在爆发扩散,浮现出庞大的伤痕。
祂在燃烧。
被奥西里斯正面锁定,领受原初之裁决,就好像正面领受了宇宙重启那样的暴虐力量——其为原初混沌,太初精髓,哪怕只是一缕也足以恐怖的连锁反应,重新演化出世界开辟和毁灭时的恐怖烈光。
正因如此,才将其称之为至上的审判。
在这审判之前,万物平等。纵然是存世余孽,也依旧断裂,被彻底的撕成了两截!
不知道有多少深渊中的大群之主在祂的余波面前灰飞烟灭,哪怕经过了重重阻拦,依旧在无何有之乡上留下了深邃的创伤和破坏。
紧接着,彩虹桥的光芒自现境呼啸而至,和无何有之乡的力量硬拼在一处。抓住了这短暂的空隙,毫不留情的全力出手。
双方彼此碰撞,在深渊中掀起了浩荡潮汐。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身影浮现,想要浑水摸鱼。不断的轰鸣和爆炸中,无数人影交错而过,又紧接着,一哄而散。
虹光浩荡奔流,卷住了存世余孽大半截身体,连带着腐梦女王的残躯一起,强行从天梯导索中拔出,粗暴的扯下,封锁,又迅速的消失。
紧接着,又去而复返,从存世余孽的躯壳中拔出了属于镜界的统治威权,扬长而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白鸽的虚影一闪而过,撞开了一个背生双翼的金色人影,卷住了腐梦女王的残缺头颅,同样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同时,又有一只古怪的老鼠从半空中大洞钻出来,扯了一根存世余孽的根系,掉头就跑。
好像忽然跳出来十万个趁火打劫的人。
黄金黎明策划了许久之后的劳动果实瞬间就被夺走了大半,只有天梯导轨留下了小半截存世余孽的躯壳,保住了玛瑟斯最后一口气。
火光扩散,又迅速熄灭。
很快,无何有之乡摆脱了深空舰队的纠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深渊之中。
筹谋许久的收割计划,就这么在某个天文会萌新的一封举报信之下灰飞烟灭……
“看着真惨啊。”
驾驶舱里,槐诗忍不住摇头感叹。
别西卜没有说话,只是轻声笑了笑。
寂静里,槐诗听见了奥西里斯崩裂的声音,神情僵硬起来了。
心中最后的侥幸渐渐消散。
“你在难过个什么劲儿啊,槐诗。”
投影之中,别西卜微笑着:“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了么?黄金黎明失败,天文会取得了再一次胜利。而我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勉强为欧顿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难道还有什么可遗憾的么?”
“……是啊,再完美不过了。”
槐诗疲惫的倚靠在椅子上,再没有力气动弹,感觉到头疼欲裂:“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劝你了。”
“哈哈,干嘛对一本书寄托那么多的期望呢?”
别西卜平静的面对着自己的结局:“‘拉尔夫’已经死了,槐诗,《蝇王》也早就应该结束了。”
“到这儿就好。”
他说,“到这里就足够了,我的朋友。”
他微笑着,凝视着槐诗,告诉他:
“能认识你真好。”
“我也是。”
槐诗闭上了眼睛,轻声诀别。
良久,良久,漫长的寂静里,别西卜忽然问:“所以……你家真的有1000兆的边境光纤吗?工作待遇怎么样?有没有五险一金和年终双薪?”
“嗯?”
槐诗错愕的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只是缩水了一大截的钢铁之书,感觉到哪里不对。
“你为什么一副我怎么还活着的样子……”别西卜茫然地反问,忽然反应过来:“喂,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挂了吧?”
“……你把这么多旗插在这里,还怪我以为你要挂了!你说呢!”
槐诗大怒,拔出祭祀刀,对准了《蝇王》的封面:“浪费了老子这么多感情,你还敢倒打一耙?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大哥,别啊,我这不是渲染一下气氛么!难道你不觉得刚刚的台词特别帅么?我可想了很久的!”
别西卜狼狈呼喊:“我受伤了,真的受伤了,重伤!你看线都脱了……轻点轻点,还有!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啥?”
槐诗也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实不相瞒,刚刚我启用的是自毁模式,过载出力。”别西卜尴尬的说:“但我好像把紧急弹射装置和救生舱拆了……”
“……所以?”
槐诗看着显示屏上只剩下半分钟倒计时,开始头皮发麻。
“所以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别西卜尖叫:“奥西里斯要炸啦!”
……
很快,随着无何有之乡的消失,沐浴在光焰之中的奥西里斯渐渐崩溃,暗淡,最终,在无尽之海上轰然爆炸。
无数残骸分崩离析,落入了涌动的无尽之海中,消失不见。
海水之中,槐诗努力的扑腾着,露出头来,艰难地爬上群星号的残骸,回头看到奥西里斯爆炸沉没的样子,忍不住双眼湿润,猫猫流泪。
“我的机甲……才开了一次就沉了。”他捶胸顿足,“我他妈的好心痛啊!”
怀里的钢铁之书安慰他:“别难过,我把奥西里斯的核心组件都收起来了,以后咱赚了钱,再把东西氪回来就是了。”
“大概需要多少钱?”
“呃……”别西卜尴尬的思考了片刻,“别担心,不算其他配件和升级的手续,主体还是挺便宜的,大概只要八百多个亿吧……”
它想了想,补充:“美金。”
槐诗眼前一黑。
好像又看到自己的积蓄插着翅膀从口袋里飞走的场景——嗯,自己攒了一辈子钱之后,老态龙钟点上生日蛋糕,然后庆祝自己……终于买得起奥西里斯的一个脚后跟了!
想想那样的未来就可怕。
算了算了,自己这种穷逼,开两把过过瘾就行了,不要闲着没事儿想桃子吃。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个好消息……”
别西卜的话音未落,槐诗听见背后传来的沙哑笑声。
如此的疯狂。
当槐诗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群星号燃烧的残害里,破碎的车厢被缓缓推开,一个焦黑破碎的人影从里面爬出来。
大口的喘息着。
身受重创,但他还未曾死去……历尽艰险之后,从腐烂之梦里逃出,又躲过了后续的恐怖战争,在巨人们的脚下艰难求生。
终于……逃出了一命。
“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莫兰多狂喜的仰天大笑,兴奋的手舞足蹈,当看到不远处的槐诗时,笑容就变得越发愉快起来。
无比狰狞。
舔舐着干燥破碎的嘴唇,他咧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啊哈,我们又见面啦……”
槐诗愣了半天,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看了看别西卜没有说完的好消息。
在他的手里,钢铁之书迅速变化,无数模块升降,到最后,变成一把沉甸甸的左轮手枪,握柄之上的鳄首神明浮雕已经悄然变作了蝇王的模样。
打开弹舱,便看到六颗翠绿色的子弹沉睡在其中,等待着槐诗的召唤。
于是,莫兰多的笑容僵硬住了。
明明是焦黑的面孔,却让人感觉脸色渐渐苍白。
“唔,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槐诗微笑着,歪头问着变成手枪的别西卜。
于是,握柄上的蝇王浮雕就好像也露出了笑容:“当然是,有始有终。”
莫兰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等一下……”
他惊慌的后退,想要辩解:“我觉得……这是个误会。”
他的眼神游移着,一步步后退,
“莫兰多先生。”
槐诗端详着他的样子,忽然问:“在很久以前,那些布道的神父们会讲——人类曾经住在美好的天国之中,遵从神明的吩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却不可吃树上的果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如此熟悉的问题,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是莫兰多却想不起来。
但在枪口的瞄准之下,他却又无法沉默,怀揣着不安,他试探性地回答:“因为……吃了的人会有原罪?”
“错啦。”
槐诗惋惜地摇头,扣动扳机。
“——当然是因为这里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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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辖局亚洲2号对策室,烟雾缭绕之中,而来自灯塔的信使送上了最新的分析结果。
“象牙之塔已经证明了未知装甲是曾经天国谱系所建造的奥西里斯。”
“理想国的升华者么?”
“不,我们的专员已经确认过界碑上的刻痕——曾经的冥府审判者欧顿确实是在七十年前,天国陨落的时候一同逝去了。
但象牙之塔表示,他所契约的记录体并未曾回归。倘若重新有升华者继承了欧顿的遗志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奥西里斯的驾驶员。”
“能够以一具残破的装甲完成此等壮举着实不易,可惜,奥西里斯已经被毁了。”有人叹息,“驾驶员的身份有眉目了么?”
“根据统辖局的情报对比,灯塔提供了初步的分析。”
信使沉默了片刻,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我们有理由相信,奥西里斯的驾驶员,是这一位因为意外遗留在了群星号上的监查官。”
照片上,少年呆滞的凝视着镜头的方向,突出一个懵逼。
“新海治安官,槐诗,男——”
一长排夸张的履历瞬间占满了投影的屏幕。
“天国谱系二阶升华者山鬼、绿日克星、灾厄乐师、深渊厨魔、传奇调查员、乐园王子、亚洲新秀赛季军、魔女之夜受膏者、内部评价S级的注册武官……”
还来不及反应,一连串乱七八糟的称号和功勋就堆在了桌子上,掷地有声。
只要看一看那堪称光辉耀眼的战绩,脑子里就能够勾勒出一个嫉恶如仇、精明强干、人品崇高、性格坚毅的完美模板。
最重要的是……
“才十七岁?”
寂静突如其来,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们喝着茶,可来自各方的专员们忍不住面面相觑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你确定?”有人开始不太确信了起来:“还是太年轻了,需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呃……”
灯塔的信使沉默了片刻之后,拿起遥控器:“他应该还在现场,我们的刚刚联通了群星号上的监控,可以先看一下具体的情况。”
原本大屏幕上的各种报表迅速的挪开了位置,来自群星号上残存监控的画面不断的浮现而来。
不到一秒钟,终端就已经检测出了槐诗的所在,无关的画面迅速缩小,只有几个拍摄到现场的镜头放大出来。
首先听见的是一声枪响,然后便是惨叫的尖叫。
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倒在地上满地打滚的破碎人影,还有站在旁边,持枪俯瞰的冷酷背影。
这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大对。
简直就好像目击凶杀案的发生现场那样。
眼看着凶手扛着锤子,冷酷的砸断了受害者的四肢,任由他惨烈哀鸣,最后粗暴地扯起了对方的头发,将烧红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嗤嗤作响。
“等一下,我投降,不要杀我……等一下!”
莫兰多尖叫,眼瞳不断的转动,颤抖着:“活的总比死的好对不对,你一定是天文会的人,是吧!留我一命,我知道很多秘密,很多人的秘密,不止是腐梦的,还有牧场主的好几个教会,我全都知道在哪里……还有德古拉的神迹刻印,祂的配方,我全都可以交给你!”
在寂静中,好像有些意动。
槐诗沉默着,似是进行着思考。
枪口抬起,落下,抬起,又落下。
犹豫不决。
很快,受害者的身份在屏幕上标注而出,旁边附带了正面照片和来自统辖局的通缉。
“呵呵,年轻人运气不错。”
架空楼层L4的负责人挑起眉头,“看来是逮住了一条大鱼。”
“年轻人做事,经验还是太少,安排调拨人手吧。”抽烟的男人慎重发言:“万一被莫兰多逃走的话,恐怕又要再花不少功夫。”
“不是说要观察么?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挺好的机会。”
另一个人淡定的提议:“腐梦已经被存续院收容,一个主祭翻不出什么浪来。”
在腐梦已经彻底翻船之后,区区一个良宵会对于统辖局而言,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他们所好奇的,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会如何做出抉择。
是慎密的将敌人击毙,不留下任何隐患,还是粗暴的将这个啰里啰唆的家伙轰杀至渣。再或者,好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的留下他一命,轻描淡写的掐灭他所有逃跑的可能,或者一着不慎,被敌人所逃走……
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总能看出点什么。
或者,更想要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寂静里,只有群星号残骸燃烧的细碎声音。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莫兰多的额头上滴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看着槐诗的神情,在火光的摇曳之中,那一张面孔的阴影也不断的变化着,难以看出什么意向。
在焚烧的伤痕之下,他右腿的筋膜已经缓缓接续。只要再积攒一些力气,他就可以挣脱这一具绳索,逃之夭夭。
可是他始终在那一把手枪的瞄准下找不到任何的机会。
“喂,槐诗!”
别西卜不爽的催促:“你还在磨蹭个什么劲儿?难道你真信了这个家伙的狗屁吗?”
“不,我只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槐诗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端详着面前的莫兰多,和手中的手枪:“有些没内味儿,你知道吧?”
蝇王翻了个白眼:“你杀个垃圾而已,还想要品尝初恋的青涩桃子味儿不成?”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家伙,刚刚不是向天文会投降了么?”
槐诗抬起抓枪的手,挠了挠头,然后又把枪放下来,指着莫兰多错愕的面孔:“然后我就想起来,哦,这里天文会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就要代表天文会了——我都拿了那么多工资了,总不能给组织抹黑,要考虑的仔细一点对不对?”
“然后呢?”连提示都不用,别西卜充分的进入了捧哏的角色。
“然后我就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槐诗一拍大腿,激动的感叹:“这种事儿,果然还是得走流程啊!”
就在别西卜和莫兰多错愕的时候,槐诗已经愉快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监查官守则,现场翻看起相关流程的处理方式。
很快,书本合拢。
“好了,我会了!”
槐诗信心十足的点头,从马鞍包里掏出了纸笔,现场写了一封逮捕文书,盖上了新海监查官的印章,向莫兰多展示着这一封还热乎着的黑函。
“莫兰多·M·蓝度,你因涉嫌危害现境、组织非法教会、谋杀……边境走私等罪行,经天文会新海支部批准,与今日被我执行逮捕。”
莫兰多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疯狂点头:“我愿意配合,我愿意交代,只要留我一命……”
“很好。”
槐诗打断了他的话,按照守则上的紧急流程宣布:“那么接下来,你将会被转交给边境法庭进行审判。
作为此处天文会唯一的成员,我将临时兼任法庭的庭长、审判员、副审判员,以及你的公诉人……”
他弯下腰,低头,端详着莫兰多呆滞的面孔,露出微笑:“那么,被告人莫兰多,你因证据确凿而被判处有罪,请问被告人的律师还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任何疑问,我的当事人罪有应得!”别西卜愉快地扯起嗓子回答,“他一定会尊重评审团所给出的判决。”
“很好。”
槐诗掏出缩小版的苦痛之锤敲在旁边破碎的车厢上:“根据临时边境法庭的判决,莫兰多,你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第二个公章盖下。
莫兰多的眼瞳扩散,张口想要呼喊说话,可是槐诗抬手,一把铁浆塞进他的嘴里,糊住,迅速凝结。
只剩下模糊的呜呜声咆哮。
他奋力挣扎。
可是已经晚了,体内的地狱病毒在飞快的扩散,剥夺他最后的体力。
在燃烧的火光里,他呆滞的抬起头,看到少年背后,沉重的钢铁在那一只手掌的控制之下迅速的变形,扭曲,化作地台,紧接着,狰狞的框架迅速的升起。
在悲伤之索的悬挂之下,沉重的斧刃高悬,闪现愤怒的寒光。
“最后,我代表天文会,对你执行判决,这就是你的执刑方式……”
断头台的前方,槐诗展开了双臂,愉快地向着莫兰多宣告:
“——斩首!”
“呜呜!!唔……呜呜呜!!!”
在槐诗的拖曳之下,莫兰多撕裂嘴唇,尖叫,奋力的挣扎,咆哮或者怒骂,但是却无法抗衡那一只紧拽着自己的手掌。
一寸寸的,被拖到断头台之上,沉重的枷锁落下,卡住了他的双手和脖子,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杂种!天文会的走狗!”
莫兰多癫狂咆哮,用自己扯至鬓边的大嘴嘶吼:“你一定会沦落到比我惨痛千万倍的境地,在深渊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一定会!一定会!”
“嗯,这难道不是你所渴求的公正审判么,莫兰多?这难道不是遵循了法律、规章乃至你的意愿所做出的判决么?”
槐诗歪头,蹲下身,凝视着他的眼瞳。
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后就好像有无穷的幻影浮现,漠然低头俯瞰着断头台上的罪人,对这一场公义的审判。
观赏着报应的到来。
“我是你的逮捕人,我是你的审判者,我是你的处刑人……莫兰多,你可以怨恨,但结果不会改变。”
槐诗抬起了手指,当着他的面,打出了最后的响指。
“——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做槐诗。”
那一瞬间,悬挂在断头台之上的沉重斧刃呼啸而落。
卡擦一声轻响。
正义,执行!
.
影像到此为止。
决策室里,在目睹了槐诗的一条龙审判服务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异常精彩,不知道如何评判。
“咳咳,虽然从流程上来说有些不太正式,但紧急从全嘛。”
架空楼层L4的负责人眯起眼睛,似是微笑:“我觉得吧,至少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些都可以通过学习来解决,对不对?”
“判决上虽然有欠考量,但作为年轻人而言,也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来自边境法庭的代表人喝了口茶,淡定地说道:“我看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点经验,正好,边境法庭还缺一些新人……”
“不,他逮捕的流程也有些不太正式。”旁边的人提高了声音:“必须到我们这里来培训一下,不把坏习惯改掉,流毒无穷。”
“我倒是觉得,他有必要学习一下更先进的处决方法,嗯,我们可以内部交流一下,只要两个月就行。”
“不行,他逮捕通知的格式……格式……”
秘书处的人下意识地张口想要拉人,想了半天,却发现这个小王八蛋的格式写的倒是一点问题都他妈的没有,让他想拉都没有借口。
“好了,都不要吵了。”
上首的中年人抬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归根结底,是难能可贵的可造之材,表现和品行相信各位都有目共睹。
至于观察什么的,就算了吧。年轻人有点小秘密挺正常,我们也没有权利要求他全都写日记里给我们看……”
停顿了一下,中年人再继续说道:“职务往什么地方调动,你们自己下去商量,不过最好还是看看他个人的发展意愿,人事那边难道没有让他填表么?”
“呃……”
秘书沉默了好久,一脸吃了狗屎的样子:“填了。”
“嗯。”中年人风轻云淡地端起茶杯:“填了什么?”
在所有人专注的视线里,秘书端起表格,一脸麻木的念道:“发展期望:好好学习,用功读书……然后,然后考上维也纳音乐大学,咳咳,成为一个对现境有用的大提琴手。”
“……”
中年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憋了口气,强行把嘴里的茶咽下去,茫然抬头:“他说……大提琴手?”
“对,大提琴手。”
秘书又重复了一遍:“考上维也纳大学,成为对现境有用的大提琴手。”
“去维也纳?”
“对。”秘书点头。
“当……大提琴手?”中年人一脸你他妈在开玩笑的表情,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拉琴的动作:“这个?”
“那个是小提琴。”旁边的人纠正道:“大提琴是抱在怀里拉的。”
此时此刻,在这个会议室里的人忽然都产生了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这绝对是天文会有史以来第一个表示将来要好好读书去拉大提琴的S级评价武官。
不想当断头狂魔的监查官不是好的大提琴手?
这个世界是不是奇幻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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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啊。”
圆桌之上,乌鸦端详着不远处的景象,轻声感叹。
此时此刻,无尽之海,群星号之外,一截脱离了主体之后孤独在海上飘荡的半截车厢里,灯光温暖。
难以置信这么大半截破碎的车厢还可以行驶在海上。
在车厢的正中,方圆两米的范围内,没有一丝一的损坏的痕迹。
好像幸运之神庇佑的奇迹。
那一场恐怖的动乱和爆炸好像根本没有对这里带来任何伤害,哪怕是车厢在不久之前的爆炸中被掀起,落入海中,整个过程也平稳又轻柔,连茶杯里热气腾腾的茶水都没有洒出一滴。
残存的车厢恰好地遮蔽了海风的来处,为这里保留了适宜的温度。甚至连旁边的报刊架都没有被汹涌的海水淋湿。
坐在桌子的旁边,让人顿生一股岁月静好的感慨。
穿着灰西装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小口啃着过于发甜的茶点,腻的皱起眉头,蜂蜜和糖放的太多了,简直吃不下。
放下了手里的饼干,他擦了擦嘴,抬头喝光了杯子里最后的茶。
轻声叹息。
乌鸦看过来,好奇地问:是要走了?”
“嗯,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
灰衣人摸索了一下口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这个给你吧,他应该会需要……”
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一根尾指指节那么大的白色骨质物体。
好像是一截鸡骨头。
“孽物残躯?”乌鸦惊奇鹅感慨,“这是特地为他从腐梦的身上拔下来的么?看来你和我家契约者相处的很愉快嘛。”
“顺手之劳而已,请不要在意。”
灰衣人难为情的摆了摆手。
从即将坍塌的椅子上起身,从支离破碎的衣架上取下了大衣和帽子,最后,从开始渗水的地板上提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他向着乌鸦颔首道别。
“还要继续去工作?”
乌鸦说,“算了吧,没有意义的。”
“可工作就在那里,不是吗?”灰衣人无奈摇头:“总要有人去做,否则只会越来越多。”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被人当作毁灭因素的啊,过劳死社畜。”乌鸦不快地评价:“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做到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啊?”
“直到做完为止吧?”
灰西装的男人轻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笃定:“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不再需要我这样的灾难警兆。
不过在那之前,总得把会长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完才行——当助理的,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随你吧。”
乌鸦摇头叹息,“再见。”
“不。”
灰衣人腼腆一笑,挥了挥手:“我反倒希望是永别才对。”
他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弥散在黑暗里。
紧接着,残存的车厢开始缓缓倾斜,随着波涛,和远方燃烧的群星号残骸一同沉入了海中。
黑色的飞鸟振翅而起。
在她的头上,一顶小巧又精致的王冠,属于统治者的威权只显露了一瞬,便迅速消失了。
随着腐梦女王的陨落,崭新的梦界统治者在风中展开双翼,愉快地哼着歌,庆祝着丰收,就这样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