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吃。
太难吃了。
难吃到用语言无法形容。
就好像十万个抠脚大汉踢完足球之后带着自己的香港脚在舌尖跳舞一样。
当那滋味在舌尖泛起的时候,槐诗脑中已经一片空白,源质哀鸣着动荡,几乎在瞬间失去了意志。
但依旧失去了那一段记忆。
就好像连命运之书都不愿意记录那一段恐怖到难以言说的回忆那样,显露出大片的空白。
那真是……难以言喻的绝望。
槐诗开始后悔,开始恐惧,紧接着,他开始思考人生、宇宙和这个世界的意义,自己究竟在哪里,自己究竟要去何处,究竟为什么自己还要活着……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跪倒在了地上,汗出如浆,不由自主地痉挛着,感觉到一阵阵痛苦的抽搐从胃部泛起。
很快,他就解脱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胃了。
甚至就连味蕾都在如此恐怖的冲击之下陷入了自闭,屏蔽了那噩梦一般的感受。
存留下来的,只有一片在灵魂中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
“为什么……”
槐诗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发自内心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能把这么难吃的东西做的这么好看?”
罗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叹息,似是无奈。
很快,嘴角勾起了甜美的笑容。
“傻孩子。”
她弯下腰,轻柔地抚摸槐诗的头发,温柔地告诉他:“当然是因为爱啊。”
是啊。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除了爱,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能够让一切变得这么美丽吗?
爱。
这就是厨魔大赛的结局。
爱,战胜了一切。
.
.
当槐诗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领奖台上。
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地从评委手里接过了半年之后主赛的邀请函,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绝对不想回忆起来的噩梦。
“小老弟你真是不怕死诶,究竟是吃了什么鬼东西啊?”乌鸦落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问:“你的源质刚刚险些溃散诶,竟然差点被一道菜变成了植物人?”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槐诗生无可恋地哀求:“不要让我想起我刚刚做了多么傻逼的事情。”
“好吧好吧。”
乌鸦耸肩叹息,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都过去了不是吗?”
“所以我要忘记是谁把我推到这个火坑里的吗!”
“讲真,你作死去吃人家的菜又不能怪……”
乌鸦还准备说什么,在槐诗死鱼眼的瞪视之下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领取了主赛的邀请函,但槐诗是打死都不会去的,据说在主赛的时候,就连牧场主那种高高在上的诡异神明都会降下一个分身前来观赏……槐诗去什么?送菜上门么!
到时候人家一看,得,就是这个小老弟,砍死了我家好多人,还搞坏了我的事情,就拿他来给我做菜吧。
槐诗怎么办。
跑都莫得跑。
乖乖领完奖励就回家,否则真当自己是地狱小当家啊!
很快,所有通过的三位选手被带到了组委会的一个办公室中,由侍者小心地打开了来自地狱的恩赐之匣,自其中捧出了五件东西。
“遵照比赛的规则,诸位可以任选一件。”
侍者摆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就退到了一边去,一副任君自选的样子。
一个盛着半碗白色灰烬的碗,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一个调料罐子,还有一个小木头瓶子,一个还长着两根弯曲毛发的小皮圈。
看上去好像是二手商店清仓扫货。
可每一个物品的上面都散发着或是惊人或是内敛的源质波动,有的干脆就是纯粹由源质凝结而成。
毫无疑问,这五件都是边境遗物!
只要挂上边境遗物这个词,就代表着不加任何掩饰的昂贵和罕见,倘若其能力能够对人有所臂助的话,价格恐怕还会更加高昂。
从侧面就能看出厨魔大赛组委会的财大气粗。
这五样东西槐诗挨个端详着。
盛放着惨白灰烬的碗实际上最珍贵的并不是碗,碗只是容器而已,恐怖的是碗中那十几克蕴藏着诡异气息的骨灰。
那种深入骨髓的压抑感和森冷寒意证明了这一撮骨灰的价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在部分炼金创作和诅咒中恐怕都是或不可缺的珍贵材料。
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纯粹是幻觉。
不存在任何实体。
或者说,那是一个诅咒——被地狱之中的大群之主们强行赋予了形体,能够被人触碰和拿起的诅咒。
只不过拿起的瞬间就会被诅咒缠身吧?
不过比诅咒更珍贵的,就是上面所代表的宿命,恐怕被赋予诅咒的人也会得到某种流传在地狱之中的命运,就好像是藏宝图一样,最终所指向的东西谁都不知道是什么。
调料罐子显而易见的就是调料罐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水晶粉末一般晶莹的作料,隔着数十步就能够闻到上面的奇香。
然后就能够察觉到自身源质开始疯狂异化……
槐诗只能庆幸自己的解毒剂效果还没有过期。
木头瓶子他就认不出来了,上面长满了形似人脸的木纹和斑点,被一双双扭曲的面孔看着,槐诗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最后的小皮圈……
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臂环·独眼巨人欧根的兄弟之衣。”乌鸦淡定地解说道:“戴上它的人就能够得到独眼巨人十分之一的力量,代价是终生无嗣。”
巨人之力!
槐诗眼睛瞬间亮起。
好东西啊。
纯粹加属性的神器!
哪怕最矮的独眼巨人也有二百米以上的身高,得到他的力量,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足够惊人了。
至于绝后的代价,虽然听着恐怖,但恐怕真得会有不少人冲着这一份充满诱惑的力量戴上它。
“但为什么名字这么古怪?”槐诗问:“是有什么背景故事么?”
“并没有,几乎每个独眼巨人都会制作出这么一个臂环,流传在现境和边境的其实也有不少。”乌鸦似是戏虐地笑了起来:“这一切,都来自于独眼巨人们在新生儿诞生时的古老传统。”
“什么传统?”
“你确定想知道?”乌鸦的眼神古怪起来:“这可不是我主动要说的哦。”
“要说就说,哪里有说到一半卖关子的!”
“好吧,所谓的古老传统就是……”
她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割包皮。”
……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槐诗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悔不当初——今晚的噩梦已经够多了,干嘛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啊!
率先做出选择的是狂猎。
他径直走上去,拿起了调料罐子,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就走了,没有任何留下来聊天的欲望。
“我们拿哪个?”槐诗问。
“木头瓶子,那个是树血之瓮,有关你进阶的重要材料——速度快点,光顾着扯淡了,虽然并不珍贵,可这是深度20以上的地狱里才会出现的罕见素材。”乌鸦催促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槐诗果断上前,伸手拿向了那个奶瓶大小的木头瓶子。
然后和另外一只手碰在了一处。
“哎呀,真巧。”
罗娴挑起眉头,似是惊奇:“我也想要诶。”
“……”
槐诗困惑地皱起眉,看着面前的大姐姐。
她是故意的吧?
不,怎么想都应该是故意的。
早不选,晚不选,非要在槐诗选择的时候过来截胡。
“是啊,好巧。”槐诗点头,却没有收回手,而是透过面具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能让给我么?”
“可以考虑。”
罗娴神秘地笑起来:“不如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槐诗还没有张口问,就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将自己吞没了,死亡预感!
瞬息间,他倒退出四步之外,严阵以待。
而罗娴却也没有趁机将瓶子拿走,而是也和他一样,后退了几步,环顾着四周,最终,视线落在房间角落中的拖把上。
“至于赌什么的话……”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将那一根拖把拎起来,一脚踹断了碍事儿的拖把头,留下了一根长长的木棍在手里。
锋锐地断茬笔直地指向了槐诗的喉咙。
“按照升华者之间最喜欢的规矩,比一场咯。”罗娴随意地将拖把棍扛在了肩膀上,微笑着歪头看他:“输了的人就得让出这一件东西,怎么样?”
“赢了的呢?”槐诗的神情变得漠然。
“很简单啊。”
罗娴微笑:“赢了的人可以活着,难道还不够么?”
那一瞬间,槐诗爆退。
再度后退。
一退十步之远。
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自身后握住无形之斧的把柄。
而那一根拖把棍,已经刺在原本他喉咙所在的地方了。
罗娴的速度并不算快,说实话,没有圣痕的升华者能够抵达这样的程度实属不易,几乎已经快要触及三阶的边缘。
也就是说,纯粹凭借着她自身的肌力,便抵达了如此的极速。
非天赋异禀不能形容。
可更令槐诗忌惮的是,那简简单单的一刺竟然给槐诗除了后退之外无路可逃的感觉。
被盯住了,被什么阴森恐怖的东西,被什么嗜血的野兽。
罗娴微笑。
那绝非正常的恐怖杀意从她苗条的躯壳之中迸发,随着她猩红的双眼,笔直地刺向了槐诗。
“那么——”
她兴奋地舔着嘴唇,像是鬣狗那样地狂热起来,猎见心喜:“正大光明的……开始对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