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满头的包, 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大鹏敬道祖是得道圣人,却不想三清同气连枝,竟这般庇护小辈, 您的徒子徒孙抢了我幼崽不说, 还把我打成这样,若我父在世, 必不会善罢甘休!”

鸿钧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无波,瞧得大鹏莫名一阵心虚。“如此说来,你知晓这刚出世的灵宝来历?”

大鹏骄傲道:“自然,他本体是只鹰隼!”

鸿钧嘴角勾起一个极轻微的弧度,转头看向了当怂包的丐太:“哦?”

丐太不好再躲在玄都身后, 胡乱抓了抓头发,走上前道:“这……我也不好说!还是叽崽清楚原委,不如问他吧!”

鸿钧于是道:“太玑何在?”

老君和通天对视一眼, 神色有一瞬尴尬。

原想他们二人足够摆平大鹏,只要不捅到师父这里来, 一切都还好说。现在小师弟变成了这个模样……无论如何是藏不住了。

通天清了清嗓子, 从背后掏出一团金灿灿的绒球,不敢抬眼看师父的表情。

太玑小心翼翼扑棱了两下翅膀,讨好似的飞过去蹭了蹭鸿钧的手心, 开口道:“叽叽……”

鸿钧皱起了眉, 掌心毛茸茸的触感很有些痒, 却愈发显得这小小的生灵脆弱无比。

他叹了口气,原本严厉的语气软了几分:“怎么回事?”

通天忍不住抬头看了自家师父一眼,怀疑自己幻听了。鸿钧什么时候用这么慈爱的口气同他们说过话,小师弟真是亲生的啊。

太玑斟酌着解释,开口却仍是一连串“叽叽叽”,也不知鸿钧听懂了没有。

鸿钧的眉头越皱越深,随后轻轻用另一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黄叽打着滚儿跌落在地上,抱着脑门坐起来时,却已是个明黄衣衫的少年了。

太玑顿时一怔,连忙叩谢:“多谢师父!”

鸿钧没给他输太多法力,他只升到90级而已,但也足够让太玑惊喜了。

他师父简直就是行走的直升丸子啊!!

鸿钧淡淡道:“你且如实道来。”

太玑立即配合道:“我去招摇山找……”他忽想起自己若直说了去招摇山的原委,势必牵累老君受责,便猛地把“??酢倍?盅柿讼氯ァ

“……找金玉矿藏,意外遇到捉弄??醯拇笈簦???蹩闪?蛭仪笾??抑缓梦??登椤4笈舨惶?胰埃??稍旎?耠河辛酥甘荆??愣晕疑?松毙摹!

他本意是想鸿钧认为是他自己贪玩才去招摇山的,但鸿钧还是有意无意朝老君那边看了一眼,看得老君面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才收回目光。

大鹏立在一旁越听越不对,造化玉牒?那小矮子身上掉下来的宝贝是造化玉牒??

造化玉牒不是鸿钧道祖的法宝吗?怎会在那小矮子身上?道祖宠爱徒弟也不至于把老本儿法宝都交给徒弟吧?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似是看出大鹏满肚子的疑惑,鸿钧有意道:“你是我本源剑意同造化玉牒融合化生而来,对天地灵物有别样感知,造化玉牒既有指引,说明你机缘在此。”

大鹏顿时了然,哦,感情是道祖的造化玉牒化……

啥鸟玩意儿?!

大鹏如遭雷击,猛然转头看向了坐在地上乖巧状的太玑。

造化玉牒那可是道祖的本命法宝,上载世界本源之大道三千,鸿钧也正是因着它以身合道,成为天道化身,成就无上伟业。这世间谁不知,鸿钧即是天道之意志,他代表的不只是天地间第一位圣人,还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法则。

……夭寿了,这么算起来,这小不点是天道的亲儿子啊!

是天道重要还是凤凰血脉重要?

答案当然是天道。

大鹏第一次踢到铁板,整只鸟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他一面在震惊中,一面又委屈地不行,忍不住脱口道:“等等,难道我脑壳都开花了生出来的崽儿不归我管,反倒是他的机缘?!”

鸿钧平静道:“凡异宝出世,天地震动,牵引诸多枢机,非大造化者不可轻易取之,你生下他,可有任何损耗?”

大鹏当即一愣。

损耗倒是没有,反而是没了嗜酒之症,浑身轻松。

他猛然反应过来,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太玑。

鸿钧道:“此子不是此界生灵,本不该出世,太玑以全部修为为引,将他身上的封禁破除,你们才得相见。”

大鹏脑袋当机,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猛然惊道:“本不该出世是什么意思?!”

鸿钧却没搭理他,而是对太玑道:“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也是你的功德。他与你不同,你可明白?”

太玑全身一震,极慢地点了点头。

他是被发配来这里的,等着他的是终身不得离开此界;可丐丐他们不同,他们实则是被自己强拉进来的“闯入者”,停留太久,不知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但……

若仓促一别,便再无重逢之日了。太玑有点舍不得。

鸿钧于是理容正色道:“太清,听够了便退下罢。”

老君如遭大赦,心下舒了口气,急忙扯着玄都一道退出殿外。

通天知道鸿钧这定是要交代什么安排了,立马想跟着自家师兄一起溜号,还没来得及退后,就被鸿钧叫住:“通天,你留下。”

“……”通天教主心里苦。

大鹏自知不能再拿太玑怎样,也没那个鸟胆同天道对抗,但自己的崽儿以后要跟着别人浪,心中很是不服。

还未说些什么,便听鸿钧对通天道:“你不问清缘由,就将大鹏打伤,这因果若是欠下,日后难料后果。”

通天干笑两声,恭敬道:“请师父明示。”

鸿钧阖目道:“你们本有缘分,师者点化得道,也算清还。”

通天哪能不知道这茬啊,他又不是没动过收大鹏的念头,是人家自己不跟他走。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大鹏:“你可愿随我修行?日后得道,我便封你做蓬莱羽翼仙,入截教总部上洞八仙之列。”

大鹏转不动的脑子这回终于灵光了些,道祖把太玑放在老君那儿,明显是自己不能养孩子,他现下撵走老君留下了通天,定是要换人养崽了。

他的小鹰崽跟着太玑,太玑跟着通天,他跟着通天,不就等于跟着崽吗?

大鹏抬头挺胸,斩钉截铁:“师父在上!”

通天:“……呵。”你他妈刚刚可没有这么乖!

鸿钧满意道:“你小师弟年幼顽劣,日后多照看他一些。”

早知自家师父会如此安排的通天拍着胸脯应下,保证这回绝不像大师兄那样散漫放养,定会照顾好小师弟。

鸿钧担心他性子中二、用力过猛,遂出言提点:“你教中门人驳杂,不少妖兽异物……天机不妄言,你心中要有分寸。”

通天神色一凛,师父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跟妖族牵扯太深?

妖族东皇太一和妖皇帝俊近来将天庭弄得风生水起,和巫族一个掌天一个管地,俨然是洪荒中最强横的两股势力。他们三清开山立派,老君和元始却也都避着锋芒,少有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唯有通天座下有教无类,不择出处。

师父以前也没说什么,今日怎会突然提醒他少招惹妖族?

通天忍不住看向了即将跟着自己回蓬莱的小师弟。

……难不成,妖族要出什么大乱子,要应在他这位小师弟身上?

共工凉凉审视着这群小鬼:那小道童方才一剑斩断了他的水龙, 这衣着破烂的小东西也有些古怪, 竟能撼动他强悍的肉身;长琴这小子不知学了些什么法术, 让他好几息都无法自如行动……

柿子挑软的捏, 他用力一跺脚, 大地震颤中,那些拧成一团的水龙便向看起来最不禁打的花太冲了过去。

花太轻描淡写一个太阴指躲开了袭来的水龙,还未松口气,那水龙却自己轰然炸裂, 化作无数小流将他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花太惊呼一声,春泥都没顾得上挂,扑面而来的水流就将他的身影溶得无影无踪。

“花花!”

小家伙们惊叫出声, 咩咩骇地魂儿都飞了一半, 慌慌张张冲进水中,却什么也没捞到。

丐太抽搐着嘴角, 连忙灌了几口酒给自己压惊:“卧槽!卧槽!叽崽儿!我们奶妈化了!你瞧见没!!”

咩咩哪能见花太受欺负, 找不见花花的身影,转身就提剑开了爆发,反手将气场落在脚下, 顶着蛋壳挥着剑找共工报仇去了。

太玑急急忙忙在长琴的琴弦上啄了几声,长琴听明白了该用哪个法术, 扬手一道平沙落雁, 助白鹤小童行天道。

洗脑一般的琴声回荡开来, 共工听得十分厌烦,招呼着洪流直往几个小不点儿脸上砸。

刚挥出几道水龙,碧青色的光圈就落了下来,圈内的水龙还未飞出多远,就从空中崩碎掉落在地上。

共工全身的法力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任他如何发力,都只能如同崩豆子一般慢吞吞地往外挤,他心知自己定是又中了什么古怪法宝的控制,胸中怒火燃烧不休。

太子长琴有点懵懵地抱着怀中的琴,震惊喃喃道:“这、这招又叫什么……?”

太玑一边教着他使用技能,一边答道:“叫‘给我懵逼’!”

地上的水流缓缓汇到了一处,违抗常理的自行倒流而起,凝成一个小书童的模样,花花从中钻出半截儿身子,落了一道提针给咩太,转着笔悠然道:“别听二叽胡扯!那叫‘江逐月天’。”

几个小不点儿见花花冒了出来,都是一喜,心中大定:“花花你没事!”

人参果遇水则化,方才不小心被共工给冲散了,但却没受到什么伤害。花太被他水龙吃了一次,反而摸清了共工的水系法术伤不到自己,仗着能在水中自由溶化,神出鬼没地扔着技能,倒显得十分轻松写意。

太子长琴下意识跟着小黄叽选中的弦去奏出技能,还未及反应,视角已经猛地一换,到了正跟共工贴着打的咩咩和丐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