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可爱的小书童仰头抓着镇元子的衣袖,明明神色算不上亲近,却莫名地让人生出一种无辜又惹人怜的感觉。

镇元子一时语塞,这声“爹”竟没敢接。

花花眉头微皱,眼中带了点儿落寞,巴巴盯着镇元子道:“爹,你不认得我了吗?”

镇元子:“……??!!”

不、什么玩意儿!什么情况!谁是你爹!!

围观的众人除了黄龙、太乙和惧留孙外,大多也都是第一次见花太,看到这般情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那小不点儿看着着实可怜,几个常年修道的颜控皮皮仙,平日里虽对翩翩小少年的师叔垂涎三尺,却不敢造次;咩咩又是公认的一号危险人物,更没法下手,面对这玲珑俊秀、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的小娃娃,那点儿老流氓们的慈爱之心就被激发出来了。

广成子攥着胸口衣物,忍不住出言道:“前辈,这位小友是您家的……?我们也不知他何故会在此地,但想来,会溜出万寿山多半是贪玩,小家伙们都爱东跑西跑的,您可别动气啊。”

云中子也意识到这是个转移镇元子注意力的好办法,立马跟着道:“正是!前辈,我观这位小友乖巧伶俐,您莫要苛责他。”

元始天尊倒是瞧出了些花太的来历,知他在此地必和自家师弟有些关系,心中已对镇元子杀上门的事有了应对的法子。他忍笑绷着脸,装作一本正经,劝镇元子道:“惭愧,原来黄龙还拐走了道友的孩儿,哎……我先代孽徒给道友赔个不是!”

镇元子被他们这架势一围,当即脱口道:“他、他不是我孩儿!”

花太低下头沉吟片刻,很快重新再抬起来时,便是一副深受打击、被抛弃的小可怜儿模样,软软糯糯道:“爹,你怎么能不要我了……”

镇元子全身一震,玉虚宫几位流氓已看不过去了,痛心疾首谴责道:“前辈,三界这般危险,就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也不能将他抛弃啊!”

“是啊,他气息纯净,根骨卓然,前途不可限量,前辈万请三思!”

“前辈!你可要想清楚,若将他抛下,他一人在这鸿蒙世界中,哪活得过三日啊!”

镇元子百口莫辩,一咬牙拎起花太的后衣领,怒道:“何方妖孽敢与我攀亲!看我不叫你现出原形!”

花太动作敏捷,眼见情况不对“咻”地一声就钻入土中,如雨落入水塘一般不见了。

镇元子顿时一愣,盯着花太没入进去的那块地皮发起了呆。

众人面面相觑,元始天尊立刻给惧留孙递了个眼神,惧留孙心领神会,土遁入地寻了半天,也没寻到。

墙角面壁的咩咩马上就急了,慌乱从墙角扑过来,蹄子在土地上按来按去,又是刨又是扒的,急的快要哭出来:“叽叽!叽叽!花花不见了QAQ!花花被地吃掉了!”

太玑:“……”傻咩你……冷静点。

镇元子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莫名其妙的小童,怎么……有点像他那遇土则入的人参果……?

这念头一起,不由就有些慌乱了。

镇元子猛一跺脚,以法力震动大地道:“你……你出来!你好好同我说清楚,我不打你!”

平整的土地里钻出一个圆鼓鼓的土包,花太犹豫了一瞬,便移动到了元始天尊的身后,爪子扒着元始的下摆,在他身后露出半截儿瑟瑟发抖的小脑袋。

昆仑一干老流氓顿时被命中红心,捂住心口在内心咆哮:镇元子老匹夫这娃娃你不要给我啊!!来做我徒弟啊!!

太乙真人在一旁提醒道:“前辈,方才您在气头上,没来得及同你交代,这位小友正是白鹤童子带回来的那颗人参果所化……”

镇元子心中一咯噔,后悔却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迟疑问道:“他真是……人参果?”

花太缩在元始背后,正眼都不敢瞧镇元子,显然是吓坏了。

镇元子十分尴尬。一来,人参果树同他的关系乃是三界之中仅他一人知晓的秘密,他其实对这小家伙的身份有八分信任,但这小家伙喊他爹……不是在明目张胆告诉别人,他镇元子就是人参果树本树吗!这万万不妥……

元始这老狐狸多半已经猜到点什么了,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再者,方才他对这小童又凶又要打的,现在却又想把人认回来……镇元子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但又一想,这颗虽还在,其余二十九颗却入了土不见踪影,镇元子找回了理智,觉得此事不能轻易算了。

“即便他是人参果又怎样?我那二十九枚未成熟的果儿还不是没有了,一桩归一桩!”

黄龙连忙道:“慈航师弟对天地灵根一类颇有钻研,他或有办法!”

太乙猛拉了他衣袖一把,低声耳语:“师兄你疯啦?你不晓得慈航师弟清净琉璃瓶里的无根甘露水是用来救治死植的吗!除非镇元子前辈自个儿把树砍了再找他来救,不然……”

镇元子将他们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立时大怒:“混账!你们还想连我的树一起伐了不成!”

元始却轻描淡写道:“道友莫动怒,这未尝不是办法。”

花太适时冒了半个脑袋出来,又迅速地缩回去,在元始背后闷闷道:“其实……入了土并非消失,我都能钻出来,它们也能……就是长回去须费我些功夫……”

镇元子一听,便知这人参果娃娃与他树上的其余果子同出一源,定是有办法唤它们出来,心中骤然一喜。

那这么一来,他的果子们不是一个都没少?

镇元子眼睛大亮,失而复得的喜悦笼罩心头。很快又思及人参果无碍,他上玉虚宫干架算账之事却有些失礼冲动。

他尚在斟酌是否要挽救一下同玉虚宫的交情,元始此时恰到好处插道:“道友,此事诸多细节,我们或需单独一谈?”

镇元子立时会意,应道:“正有此意。”

元始天尊比了个“请”的手势,邀他一道出洞,镇元子满怀心思跟他出去,洞中其余几人方才舒了口气。

花花悠然转过身,冲太玑迅速比了个“耶”。小黄叽蹦跶进他的怀里,亲昵地拱了拱。

黄龙真人大难不死,冷汗都浸透了背,方才镇元子说要将他炼化给人参果树施肥,真是把他吓得魂儿都飞了。这回有了转圜的余地,胸中满是劫后余生之感。

没一会儿,元始和镇元子就回来了。镇元子干咳一声,似乎想看向别处掩饰心虚,却好巧不巧跟云中子撞了个对视,立马又匆匆把视线仰到天花板上:“果儿们既都无碍,此事我便不究你们死罪了。”

众人还未及松口气,便又听得镇元子道:“但我有两个条件!”

黄龙真人遂道:“前辈请讲。”

镇元子道:“今日在这昆仑山中之事,你们不可对外泄露半个字,尤其是……”他看了一眼花太,不言而喻。

众人知他是不愿外人知晓他和人参果树的关系,很能理解:“全听前辈吩咐。”

镇元子又道:“这第二个条件嘛……黄龙,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黄龙真人下意识打了个抖,全身紧绷:“何、何事?”

镇元子瞄着花太道:“按正常推算,我这果儿本还需几个年头的滋养才能脱青,不该成熟的这般早。你对他做了什么,令他提前成熟?”

他观察过果托上那歪七八扭的牙印,先前还以为是黄龙带着什么铁齿钢牙的猛兽,要知道他的人参果树看着木脆,实则比铜铁还硬三四分,便是拿钻也钻不动的。其下的土壤也是自地书中所取,坚硬非常,堪比防御法宝。

后从元始那道玉清符中得知白鹤的来历,他方才了然:便是天下最坚硬的东西,碰上那吞噬一切的混沌,也只有被啃噬干净的份。

但白鹤这种吞噬之力,与人参果树所需要的养分截然相反,绝没有可能滋养催熟果实,令它们成熟的一定另有其人。

黄龙提心吊胆的心七上八下,当着元始的面儿也不敢承认,吞吐犹豫道:“额……这……”

横竖是逃不过去,他心一横抓过了一旁的太玑道:“回前辈,这是我小师叔的功劳!”

太玑:“??!”

师侄!队友不是这么坑的!

黄龙抱着绒球团子,讨好笑着,低声道:“师叔,大伙儿都应了绝不对外泄露今日之事,那就没人会把你溜出去过的事说出去,师父和镇元子前辈密谈了许久,应是也把这事压下去了,玉虚宫风平浪静,自然传不到师祖的耳朵里,你可放心……”

太玑一脸懵逼地看着黄龙:师侄,你是不是对你师祖的神通有什么误解……

他僵硬着转过身,看到镇元子背后自家二师兄面无表情幽幽瞧着他,毛都炸了起来:“叽!叽叽叽叽叽!(噫!师兄我错了!)”

镇元子满目困惑,刚才那个被他拍飞的金黄团子是黄龙的师叔?

等等、黄龙的师叔……?那不就是……?

镇元子狐疑盯着叽崽,犹豫道:“想、想不到通天教主变化之态竟这般童趣可爱啊!”

“噗!”元始一时没绷住,失笑后立刻换回板正的冰山脸,强忍笑意道:“道友多年来一直全心养护灵根,自是对外界之事不甚关注。这是师父的孩子,师父收他做亲传弟子,也是下一任天道意志的继承人。”

镇元子“哦”了一声,忽觉不对:“且慢,你说他是——”他骤然止住了想说的词,改口道:“他是道祖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