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诡秘的闹剧最后以风平浪静收场,虽然风浪中心的莫南不是很清楚什么情况,但一夜过的还算安稳,他也就随波而去了,季归然没有动手杀了他,连用眼神都没有。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清晨,莫南到了点准时醒来,果不其然又是先季归然一步走出梦乡。
早晨明媚的阳光从屋子的罅隙中透进来,将室内照的格外亮堂。他瞅着敞亮的四周,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他马上想到了依旧不明下落的印蛇和与之关联着的钥匙,觉得不能再赖在床.上了。
他也不顾会不会引发季归然的起床气,抬手叩了叩他对着自己的背,敲了几下后没有得到回应,就改为晃他的手臂,然而季归然还是纹丝不动。
莫南怀疑这人是在装睡,他支起身子附了过去,俯视着季归然的睡颜,懒得鉴定到底是真是假,他直接拍打起他的脸来。
果然,不出一会,季归然冷不丁地就睁开眼来瞪着他。
“……”莫南差点被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到,忍不住挖苦道,“你能不能别整天活的像从乱葬岗爬出来似的?”
“你能不能每天消停点?”他毫不客气地反击。
“嘁,好心叫你起床……”莫南撇嘴。
“呵。”
季归然不再理他,睡意被莫南驱走得差不多了,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低垂着眼,用意念消散着最后一些惺忪。
莫南盯着他那双深邃中还透着绿的眸子,疑惑地问道:“我好奇很久了,不知当问不当问……那个,你的瞳孔为什么是绿色的?”
“谁知道。”季归然不以为意,腹诽着你不是已经问出来了么。
“天生的?”
“不可能。”
“那是怎么变得?”
“都说不知道。”季归然有些不耐烦,不想与他再纠结在这无聊的问题上。
“你骗人,你肯定知道。”莫南知道他不愿多讲,却还是不依不挠。他干脆拿自己作起了比喻,卷起一撮头发就津津乐道地解释道:“我以前的发色还要黑一点,眼睛也是,结果长着长着就变浅了些,你看我瞳孔是不是偏褐色一点?”
季归然与他对视片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看你的皮肤也变浅不少。”
“??”莫南闻言,不可思议地捋起袖子观察起来。
旁边的季归然见状轻笑一声,便让莫南一人困扰在原地,自己动身下了床。
莫南打量着自己的肤色好一会,都未发现有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刚想纳闷地追问季归然什么意思,抬眸只见穿戴完毕的他站在床边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瞬间恍然大悟。
“你骂我肤浅?!”他气急败坏道。
季归然似笑非笑:“难道不是事实?”
“去你大爷的!”莫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使劲扑到季归然身上,张口就在他肩处狠狠咬了口。
季归然猝不及防被袭击到,肩上被咬到的皮肉隐隐作痛,可见莫南是用了力的,他沉声警告道:“放开。”
莫南四肢攀着他,全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他估摸着季归然也应该不吃力,便赖在上边不肯下来,甚至还缠得更紧了些,头换到他的另一处肩上,再次张口又要咬下去。
季归然未让他得逞,直接拎起他丢到一边,口中嫌弃道:“属狗的么你?”
“属不属都咬死你,呸。”莫南啐道。
两人情不自禁地争执起来,又互相对骂了好一会,才怒气未消地出了门,他们心中唯一相同的感想就是,今日真晦气。
不过运势并不能影响到行程,该流逝的日子依旧在消逝,就好像他们再怎么看不爽对方,还是得乖乖地配合着协同行动。
“今天做什么?继续查院子吗?”莫南问,“我怎么觉着好没效率……”
“那你想出个有效率的法子来。”
“我这不是想不出来吗,你有本事你想啊。”
“也是,等你抓到印蛇,都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了。”季归然毫不留情地奚落。
“你……”被嘲讽的人气不过,“你能不能把重点放后边那句话上?”
“那你能不能少说点废话?”
“唉呀……”晾在一边观战的季天泽忍不住开口道,“知道你们今天感情不错了,下一个。”随后他便受到两人又怒又疑的目光,季天泽只好打住揶揄。
“算了,吵起来还没玩没了,”莫南朝季归然翻了最后一个白眼,“不如自己去干正事。”
“正有此意。”季归然也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你记着,别跟着我啊。”莫南撂下一句,就径直往一边走去。
季归然懒得接着搭理他,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抬脚离去。
“……”只剩下某个围观之人尴尬地留在原地,季天泽瞅着二人各自离去的背影,纠结自己到底该跟着谁去才好,踌躇半晌还是难以决断,他长叹一声,决定让三人分散开来算了,免得呆一起又制造混乱。
于是季天泽折中了一下方位,耸耸肩无奈地走去。
莫南走远之后,气消停了才逐渐茫然起来,他望着不大的院落发着呆,思考着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觉得这般搜寻实在没有意义,费时不说还不一定找得到,这么久下来,别说钥匙,连点能接上去的线索都没有,可若是不这么做,又不知从哪里着手。
莫南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一路上瞎晃悠,晃了几圈后再次踱步走进书房内。
书房内暗藏的铁门是一切因果的根源,其中定有什么被忽略的至关重要的玄机。莫南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墙角的画卷上。
他心中反复推敲着遗漏的线索,身子则走上前将画卷掀上,他盯着那紧闭的铁门,深色的门在日间的光线下更显清晰,也许是它本身有股神秘莫测的气息,大白天的竟给人一种十分幽暗的感觉,对莫南来讲那不是恐怖,而是油然而生的一种强烈的求知欲望。
照季天泽所说的话语,铁门后是他的归所,是他来之前居住的故乡。此言乍一听,特别像是在戏弄他人,只要是寻常人士听到,大多只会一笑了之权当听听笑话。而莫南他想到季天泽说话时万分诚恳的表情,忍不下心来当他是开玩笑,因此莫南并非不信他的话,至少开门这件事对他来讲,肯定非常重要。
当然这事对于莫南来讲也很重要,第一他实在受不了季归然那个贱人,第二他想回家想得紧。他无比想念那个笑容可掬的父亲,和正儿八经的母亲,还有那两个他说东就不敢往西的弟弟,和一屋子任劳任怨伺候他的仆人……比起现在寄生于某个不要脸的人,那样的日子,光是对比一下就要落泪了。
回家,回家。愈发高涨的回家欲望充斥着他整个头脑,他用双手拍了拍脸,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铁门上。
莫南直直盯着上头的凿出来的缝隙,脑里努力刻画着其钥匙的形状,虽然他也不知道想这个的意义在哪,当下束手无策,多钻几条路子总是没错的。
要不直接拿个细点的东西撬开吧。
莫南突然想到这么个鬼点子,他脑海中浮现出偷窃之人开锁的看家本领,暗道自己简直太过机智。
他做贼似的在书房内翻找起来,片晌后搜刮出来一大堆他认为比较小的东西,他对着孔一个个尝试着塞进去,塞不进去的就弃掉,塞进去的就捣鼓那么几下,配上那认真的神态,倒也是有模有样,像自己真的能打开似的。
然而事实上,他忙活半天,除了满头大汗毫无收获,他气鼓鼓地将最后一个物件砸在孔上,直道这玩意没人性。
莫南丧着脸,掀着画的手有些发酸,他一边放下一边揉着手腕,休息的同时,眼神随意地放在那幅山水画上,画还是那幅画,朦胧中的山清水秀,零落的屋舍与人迹。
他盯着上边活灵活现的小人,心中称赞着何景的丹青妙手,仅用这么几笔就把人物的造型勾勒清晰,甚至将人物的特征都描绘了出来。
等等……特征?
莫南又凑近了那幅画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最底下屋舍旁的那几个小人,总觉得他们身上的特征似曾相识,稍稍回顾片刻后,心中熟悉的感觉更盛,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努力搜刮脑内的记忆,蹲着身子观察,脸都快贴到画上去了,他能看出其中两个小人是一男一女,而且关系密切融洽,就好像夫妻一样。
说到夫妻,他瞅着那女子的装束,刹那间灵光一现,脑子里茅塞顿开。
这、这画的不就是何景和云霜悦吗?
短暂的惊讶过后,莫南镇定下来。他想这里既然是他们两个的住所,那么何景画这样的画挂在这里也不足为奇,自己反而显得太大惊小怪了。
画面中的何景和云霜悦似乎是在出游,定格在画中的场景是他们两个站在一个屋子旁,对着其屋的主人,像是在询问什么东西。
莫非是在问路?
莫南越看越觉得像,代入这个想象观察起来,他们二人出游之时,在山间迷失道路,屋子的主人听闻他们的提问,大方地为他们指着路的方向,主人的手指向一边,顺着方向过去就是画沿。
大概之后是找到路了吧。莫南心想。
他记得在画的中央部位也画有几个小人,于是站起身子往中间望去,刚一看清楚就是一愣。
画中还是何景与云霜悦二人,于底部描绘的场景一致,他们依旧在询问着什么,甚至连他们前方的屋舍和其主人的外貌都未有改变。莫南反复对照着两处,确定了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寻了一圈又回来了?
莫南满腹疑惑,不知其中有何蹊跷。接着他望向画卷的高处,果不其然,那里依旧是同样的画面,同样的二人,同样的屋子,同样的指路人。
完全就是一个死循环。莫南不懂山水画的种种讲究,也不懂何景作此画的意图为何,都说画中多蕴有画者的思想感情,他还真想不出来何景想表达什么。难道是云霜悦逝后所作,他希望他们二人就此长长久久轮回于此?……
莫南乱七八糟地想着,到最后都没有得出个靠谱点的结论,他摇摇头,决定不与这幅画较真,像他这种整日不务正业的大少爷怎么深究得起画家的心思。
他休息够了,踌躇着该去做什么,抬手举着画不知是该掀开还是该走人算了。他的目光瞄在画卷的高处,尽管他说服自己不再在意这幅画,可它还是不断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好像在不断提示着画中还藏有玄机。
奇怪的感觉。
莫南没有着急着走人,而是继续端详这幅有灵性的山水画。
他从上至下来回扫视着画面,稍微细心地对比一番,倏忽间,他觉着最上方的场景似乎有点不同。
那里在画的最顶端,比他身高还高出一截,莫南只好踮着脚观察,他伸长了脖子脸贴近着画,才勉强看得清细节。
那里的场景果真有所差异,乍一看其实并看不出区别,凑近了后才发现可疑之处。画中的云霜悦原本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何景身后,此时竟像是轻轻拽住何景的衣角,而何景也微侧过头疑惑地看她,一旁的主人还在指着同一个方向,而云霜悦似乎不愿再相信他的谎话,悄悄伸出手,指向另一边。
他们的位置在画的偏右端,所以云霜悦指的方向,不远处就是边缘的卷轴。
这是什么意思?莫南心中的疑团更甚,与此同时,所有的一切已知事物似乎掺杂在了一起,混沌地在脑中喧嚷着。
奇异的符号,圆形的咬尾蛇,圆心的钥匙,永无止境的循环,指引的线索……钥匙的线索?……循环中的钥匙?……
……这也许是个突破口!
莫南眼神发亮地看着画中云霜悦指示的方向,思忖片刻后,没有多加犹豫就转身往门外奔去。
那个方位隔着一堵堵墙,他当机立断地跑出大门口,急急忙忙的差点被门槛绊倒,莫南也不在意,踉跄几下就出了门。
门后不远的季归然皱着眉看莫南火急火燎地出门,跟赶投胎一样,不免疑惑他又发什么神经,继而他不屑地嘁声,懒得管他。
莫南没有感受到来自身后的鄙夷,他忙着在外边对应着那个方向,找得差不多准后,扑到地上就开始一寸寸搜寻过去。
不知是搜寻了多久,莫南觉得道路两旁的缝隙都被自己翻过了,别说要找的东西了,连只会爬的蚂蚁都没发现。他踢开最后一处碎石堆,还是一无所得。
难道在别人的家里?莫南冷不丁冒出一个猜测。
他在隔壁屋子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也没好意思进去,他只好收回这个想法,自己出门太着急,肯定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还是回书房再看看吧。
屋内的季归然看莫南气势汹汹地出门,半晌后就灰头土脸地回来,心中的纳闷更甚,他压抑住跟上去看看的冲动。
莫南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他再次挪动到画卷前,脚的旧伤有些发疼,他不想再踮起来观察了,好在书房的角落有放置一把矮凳,虽有点摇摇晃晃,但还是能勉强站住脚,他就这样拉过凳子站在上面。
有了凳子的垫脚,比自己踮着要轻松不少,看画面也清楚。他聚精会神地瞧着画中的两人,云霜悦依旧拉着何景的衣角,提示着画的另一边,而自己的确没有找错云霜悦所指的方向,那么为什么毫无收获?
莫南认定这是个不可忽视的地方,他试着用手指触碰着画面,沿着那个方位一路摩挲过去,这本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动作,然而莫南却在触到卷轴的时候停住了。
只是一种细微的感觉,他隐约觉得里面似乎有东西。
他立马将手覆上去,隔着卷轴外层的绫布,他感受从里透出一个硬物的轮廓。
莫南顿时一阵激灵,脑子里像是有什么思绪在破土而出,他用力扯了扯布,边缘结实的绫布并没有被扯破,他只好慌忙下了矮凳,打算找些尖锐的东西撕开它,不料他太过激动,再加上凳子不牢固,脚下一滑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凳子与身体一起倒地发出咣当一声。
“好痛!”莫南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庆幸着地的重心不在脚上,不然自己的脚又要废了。
他哀叫几声后,正打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见眼前多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吓得他又一个脚软瘫了下去。
“你!”莫南惊悚过后,看着眼前阴魂不散的季归然,想破口大骂几句,话刚到嘴边,又无力地咽了回去。
算了,心累,骂不动了。莫南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又在搞什么鬼?”季归然挑眉看他,眼里的鄙夷尽显无余。
被他这么一提醒,莫南就想起来自己刚要干的事,正好季归然这人在这,他第一次这么庆幸他出现在眼前,都省了自己去找东西的力气。
“你,”他对着季归然颐指气使道,“去把那画卷上边那卷轴撕了。”
季归然很不爽这人指使自己的态度,正想干脆利落地拒绝,然而听到莫南后边那句,他就有点疑惑起来,一时间沉默在原地,思索着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愣着干什么,快去呀。”莫南不急着起身,换了个盘坐在地上的姿势,用手撑着脸催促道。
接着他便收到来自季归然的白眼,后者斜他一眼后倒也不愿跟他计较,径直走上前,将置在墙上的画卷一把扯下。
“这里?”他问了一句后也不等莫南回答,一手握住卷轴的一侧,一手拉着其延伸下来的绫布,只见他指关节微泛白,稍一用力就把布料呲啦地一撕为二。
“哎哟!”
因这股突如其来的劲,卷轴中暗藏的东西冷不防地蹦了出来,先是直接砸中了面前莫南的脸,冲撞后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掷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