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莫南本来今天腰就不太好,被突如其来的猛力掀在塌上,感觉腰都要折了,不自觉地闷哼出声。
什么情况。
他怔怔看着自己上方的季归然,面色相当的不善,印堂发黑,深绿泛乌的眸子里迸出强烈的怒意,仿佛要将眼前人拆了吞进腹中。
等等……这人进屋前不是这样的吧?!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利索!
“你……”莫南刚开口询问,脸颊两侧就被狠狠掐住,力气大的吓人,逼他说不出下文来。
盯着季归然愈发阴沉的脸,他暗自斟酌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了。
好在莫南既不愚笨也不健忘,想着他应该循着自己赶来,过来的动机先放一边不提,他路上遇见了谁,莫南多多少少猜到一点,再想了想那群说闲言碎语的中年妇女,自然就明白了七八分。
莫南一点点后悔起来,早知道他会过来,自己应该尽快跑不耍小聪明才对。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看季归然的样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样子,眼下还是安全脱身比较重要。
“想起你干的好事了?”季归然看着他复杂的表情变化,便知这人已经开窍不少,就放开钳制他说话的手。
莫南倒吸了口冷气,感觉脸部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其实他想回答,想是想起来了又怎样,话到嘴边,看见季归然火气正盛的样子又憋回去了。
说到底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虽说觉得季归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他归根到底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反而被自己污蔑诋毁了一番,心中免不了产生冤屈。
季归然见他不讲话,勾起嘴角:“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接话了?”
这笑容当真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做事之前可要想清楚后果了……”低低的声音带有威胁力。
莫南有些懵,他什么意思,这是要开始报仇了吗。
他觉得如果季归然接下来要揍自己一顿,他也认了。如果不够,还要自己道歉的话也行。
不过,以季归然这可怕的手劲,要是下手狠了,自己极有可能一命呜呼。打是可以,但是就这样被打死太不值得了。
莫南思索再三,尽量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度,妥协般地恳求道:“你轻点……”
然后懵的就是季归然了。
他还真没想到莫南居然一点都不抵抗,连反驳的句子都没说。
“看不出来你倒是识相……”他干脆又往下靠近了几分。
莫南忙闭了眼,等待拳头招呼到身上来。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感受到的居然是唇上柔软湿润的触觉。
“!!”
他立马瞠目,对上的是那深不可测的墨绿瞳孔。
莫南吓得魂都掉了几分,随即唇上一阵刺痛,意识到被咬的他张嘴想要叫喊,对方却早已预料般,轻松地就将舌头伸了进去,从容不迫的软物带着他唇上弥漫的血腥味,舐过口腔里每一个角落,还不忘挑衅地逗弄他胆怯的软舌。
不谙情事的莫南连跟人拉拉小手搂搂抱抱的经验都没有,哪能接受得了这种刺激,手忙脚乱地就要推开他,可惜身子骨像是被抽去了力气,无论怎么推季归然都纹丝不动。
不知这种折磨过了多久,身上的人才放开了他,唇舌分离之际还顺带出一缕缱绻的银丝,拉断了落在衣服上。
脑内一片混乱的莫南喘着气找回几分神智,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归然唇上原是自己的血迹。
“怎么,”季归然拭去嘴边沾上的液体,轻蔑地笑道,“敢跟人说我折磨你半宿,现在一个吻都撑不住,说出去莫大少爷不怕人笑话?”
“……”回过神的莫南恨不得扑过去割了他的嘴,“这可是我初吻!”
季归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捏住他下颔,端详着那双氤氲着水气的桃花眼:“世人皆知你莫南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怎么就做不得这种事了。”
说罢停顿了下,继续:“而且……今日不但是初吻……我还要一一履行你自己向外放过的话。”
“……”莫南一阵胆寒,恐吓道,“喂,这里是莫家地盘,信不信我叫人了。”
“门已经锁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说罢便要动手来捂住他的嘴。
“停!!”莫南当然知道他要来真的,慌忙阻止住,顺带着换了种说话方式,“……哥!我喊你声哥行不!别跟我一般计较!”
“……”
眼看这招起效,莫南使得更淋漓尽致了,笑嘻嘻着:“哥~哥你别记仇,小的我只是一时兴起说了胡话,就别放在心上,相逢一笑泯恩仇好不好?哥?季哥哥?归然哥哥~”
脸皮是何物,早已不自知。
季归然因他的一番话语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低下身子,附唇在他耳边。
见状,莫南以为自己就要得救了,笑的更加灿烂。不料,耳畔传来低沉的一声问候,激得他背后一阵鸡皮疙瘩。
“……叫爷爷都没用。”
莫南的谄笑顿时凝固在嘴角,内心仿佛操了某种会叫唤的生物。
怎么办?难道今日真要贞洁不保?
他还没那么容易放弃,眼看着季归然已经动手开始解自己的衣物了,急中生智忙喊道:“小心背后!!”
闻言季归然警觉地望向背后,看到空无一人,一时还未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莫南趁他发愣的间隙,手脚并用地企图解开禁锢,说时迟那时快,一脚还没踹到上方的人身上,就被反应过来的季归然一手抓住脚踝,硬生生地拖回了控制之中。
季归然轻笑,把莫南的双手拉至头顶并固定在了一起,随后抬眸扫了扫四周,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物品,干脆右手解开束在脑后的头发,不顾自己的长发披散开来,用发绳牢牢绑住那不安分的手。
莫南心里咯噔一声,手上被勒得发疼,也不知道季归然使了多大的劲。绝望之时,他忽然看见床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喂……季归然,那里好像有人……”
季归然挑眉不屑理他,干脆动手扯他衣服。
“这次没骗你!!好像真的有人!”
手上动作没停。
“喂,你转下头会死啊!”
莫南欲哭无泪,苍天,看来今天他不但要被眼前这个衣冠禽兽强迫,还要被自己或许认识的人围观全程。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与那些烈女一般咬舌自尽。
“咳咳。”那个围观的人好像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几声。
咳嗽声响起,床铺上的两人皆是一怔。
季归然是因为没想到屋里真的还有人。
莫南是因为听见那声音的一刻,就知道了来者是谁。
这声音,不就是前些天碰到的那个装神弄鬼的臭道士吗?!
老道士的突然出现使得升温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三个人围着圆桌坐着,大眼瞪小眼。哦不,他们并看不见道士的眼睛,只能看到一团不怎么整洁的白发。
谜一样的寂静,三人皆缄默不语,好像谁开口谁就认输了一样。
这样僵持了半柱香时间,终于,莫南受不了了。
“我去换衣服。”他撂下一句话就拍案而起出门去了,关门前还回头警告了一下老道士,“你在这不许跑,我马上回来。”
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听得见他隐约还喊了声“莫东莫西你俩给我滚出来”。
然后屋里就剩下季归然和老道士两个人。
季归然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矮小奇怪的道士,他一边用桌上的茶杯喝着水一边打量着他。老道士倒是完全不在意他观察的视线,悠然自得地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自顾自抿口喝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季归然开口问,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确实是把门锁扣牢了的。
老道士听言,不急着回答,他慢慢放下茶杯,然后露出了一个……有点猥琐的笑容,半晌才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句:“白日宣淫,精力够旺盛啊年轻人。”
季归然差点一口水呛到。
“……还行吧。”他真不知道怎么应这句话。
“啧,”这次轮到老道士打量他了,“你就是季家长子季归然?”
“……正是在下。”季归然不知道这个古怪的老人想干嘛。
“风华正茂,仪表不凡,小伙子不错。”
“……您过奖了。”
“你和莫大少爷关系不错啊。”
“没有的事。”
“看得出来你对这门亲事还挺满意。”
“您走眼了。”
“可你刚刚明明在……”
“您记错了。”
“好好好我记错了,”老道士不想跟他钻牛角尖,将错就错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跟他成亲。”
“父母之命罢了。”季归然淡淡地答道。关于理由,他父亲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印记等等,总之不给反抗的余地就是了。
“哦?”老道士吃惊状,不可置信,“年轻人,你这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啊。”
换来的是季归然不以为意的一声轻笑。
见他对自己的感叹毫不在意,老道士也不打算继续给他灌输人生道理,而是思考片刻后,暗测测地来了句:“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左肩部位那块印记到底是什么蛇所致?”
季归然见他洞彻事理的模样,明显来了兴致:“说。”
“那是一条很厉害的妖蛇。”
“?”他听见妖字时一愣。
“就是一条咬人后会留印的妖蛇,叫印蛇,你被咬的时候可是十年前?还记得具体情况吗?”
季归然点了点头:“正是,那是我从业国去虹国的时候。马车停路上休息,我下车去一个河边打水,看见一条白蛇正盘在石头上,比较短,我以为是什么昆虫,还想用石块砸它,然后就被咬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归然说着说着,看那老道士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脸上浮现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也没在意,继续说:“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它好像咬的特别狠,居然隔着衣物都能接触到皮肉。之后过了好几天,我才注意到那块印记,刚开始我以为它有毒,后来身体并无异样,便没有放心上。”
“好像是前阵日子,”季归然想到什么,“在父亲令我回家之前,这块印记痒的可厉害,用什么方法都治不好,甚至用刀割掉皮肉也不行。”
你真下得去手啊。老道士对季归然居然生出了几分敬畏。
“回家后倒是好了不少,仔细一想,这些天都没再发作了。”
“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
“神奇?”
“我记得……印蛇生性阴暗,作恶多端,尤其喜欢看人生不如死的模样……它会选择两个水火不容的性格的人……给他们身上留下印记……留有印记的两人若非血浓于水的关系,就会逐渐被印记吞噬……最后神行俱灭,对,神行俱灭。”老道士断断续续地讲解下来,复述记忆时有些吃力。
见季归然半懂不懂的模样,他挠挠脑袋,试图点醒他:“敢问这世间除了血脉相承的亲人,还有何种方法能证明血浓于水?”
季归然听完这句话,是真的懂了。他本来是有些怀疑这个奇怪的道士,但看他说的有理有据,也算是信了七八分。
真是一条性格恶劣的蛇。他不免憎恶起道士口中的印蛇来。他对成亲一事其实并不讲究,也没有什么想共结连理的人,但是,如果对方是莫南这样的,他真心不想与之相处。
就跟很多年前一样,看不惯莫南。
老道士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戏,笑了笑,说了一句季归然现在最想听到的话。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想知道吗?”
“办法是?”一听这句话,季归然眼睛都亮了。
“莫急莫急,”他似乎对季归然的反应很是欣慰,忙不迭地在自己身上掏出一个白色丝质锦囊,递到季归然手上。
锦囊里装着一块沉甸甸的褐色石头,石头是半透明的,中间居然还泛着一点荧光。
“这是?”
“你仔细观察一下石头的中间。”
季归然将石头对着屋外的光线研究起来,隐约看见石头中嵌了一片鳞片状的东西,可惜光线强度不够,他看的不是很清楚。
他端着石头移到门边,还未来得及再进行观察,门突然从外向内被推开,事发突然,季归然没躲开,被门框咣当一声砸中了脸,手里的石头就势落地,骨碌骨碌地滚到一边。
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罪魁祸首不言而喻。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莫南对自己开门撞到东西的事情感到惊讶,再定睛一看,就看到季归然脸上明显的一条红印,在黑沉沉的脸色衬托下更为清晰。
“……噗……”画面极其好笑,莫南实在憋不住,然后他很善解人意,特地转了个身,笑了出来。
浑然不知身后的人脸色更难看了。
于是这三个人又回到了刚开始的位置。
“你说这里面是蛇鳞?”莫南歪着头打量着手中的石头,“怎么看都只是中间会发光的石头。”
“你的眼睛是拿来装饰的?”季归然嘲讽道。
“你……”莫南瞪他一眼正想欲反唇相讥,又看见季归然脸上的印子,配上他那不善的面色,怎么看怎么滑稽,于是又一个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
“……”季归然额角青筋窜起,他攥紧拳头,指关节骨骼喀喀响。
“哎哟你别这么看我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
老道士见季归然已经一副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的态势,为了夫妻和睦反对家暴行为,他忙喊道。
“诶——那个——其实靠这块石头——哦不,这片蛇鳞就能找到那条蛇啦!”
“嗯?”
“啊?”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老道士松了口气:“那个蛇鳞上的发光点,可以指向印蛇现在所在的地方。”
“真的假的?”莫南不敢相信地窥探起石头里的奥秘,那个散发荧光的位置确实在鳞片的某个角落里,微转一下石头,荧光点还会缓缓移动。
“找到那条蛇然后呢?”
“杀了它……”老道士幽幽地说,在感受到两股“你在开玩笑吗”的视线后,尴尬的地转口道:“开玩笑的。”
“废话少说,老实交代!”
“这样吧……其实只要取它的血,抹在双方的印记上就可以消除了。”
“可是它不是妖吗?会这么容易让我们取血?”
“……”老道士被问的百口莫辩,烦躁地抓抓后脑,“……应该是没关系的,蛇鳞是它身上的一部分……它不会对持有它的人动手。”
虽然这理由听上去牵强得很,但眼下也只有信了。
莫南思考了下:“也就是说,我们要去抓蛇咯?”
“也没说一定要去,既然莫公子铁了心要跟随季公子一辈子,那贫道自然是要衷心祝贺你们喜结良缘,定能百年好……好痛!”
“啊???谁说不想去了???”莫南阴着脸,把老道士额前的白发狠狠往外一扯。
“我一定要找到它。”季归然坚定不移地下了决心。
“哈,真巧,小爷也是这么想的。”一想到可以跟这禽兽一刀两断两不相见,莫南就巴不得那一天早点到来。
季归然不屑回他,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石头,装进白色锦囊中,随后拿着它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南对着他的背影做了好几个鬼脸。
“……”老道士将这情景尽收眼底,忍不住开口调侃,“其实……你们关系还不错吧?”
莫南错愕地转过头看他。
“??”
“我……”莫南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怜悯,“我以为你只是装神弄鬼……”
“???”
“没想到……你是真瞎啊。”
“……”
“对不起……我之前还想过要揍你,我向你道歉,请您原谅。”
“……”怎么回事,贫道突然好想抽他。
莫南为这个悲哀的真相难过自责了一会,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等。”
你再说一句贫道真的要抽你了。老道士心中默念。当他看见莫南伸过来的手时,不由感到纳闷。
“怎么?”
“什么怎么,你倒是给我一块啊,那个什么蛇鳞什么的。”
“不是给了吗?”
“被那个禽兽拿走了啊,你再掏一块给我呗。”
“哎哟我的大少爷,”老道士头疼,“你以为那是路边几文钱一大把的石头??”
“……什么意思?”
“贫道身上就一块,多余的没有。”
“啊???”莫南要炸,“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要怎么找那条蛇?!”
老道士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疏忽了这点。
“这好办啊,你们同行不就好了。”
“……”莫南一脸的“你在说笑话吗”。
“现在的小伙子,真是悲哀,”老道士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都不懂团结一致的重要,古话还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
“……”
“更何况,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怎么回事,突然好想揍他。
“好了,贫道要传达的话也说完了。”老道士大功告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矮小的身子悠悠的往门口走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说一句:“莫公子加油,贫道相信你~”
徒留莫南一人石化在屋里。
“喂等等!”莫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追出去想叫住他,看见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
臭道士溜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