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如夜色中的游魂,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一座老房子的地道中。他取出个密封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放进随身背着的斜跨包中。
看得出来,这个玻璃瓶里的东西对他非常重要。他的表情透着诡异和扭曲,跟方才判若两人。什么东西竟然让他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他背着斜挎包,还用手小心的摸着。他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走跟来时完全相反的路。这次他走了大约七八分钟,走到尽头地道竟然呈上坡。
顺着上坡爬上去,顶头是一块木板,他使劲往上托举。木板被他移开,黄土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他早有准备,头歪到木板下面,黄土落了一身。
他从地下钻了出来,看见四周并没有人,把木板原位放好,然后在上面盖上厚厚的黄土。不一会儿,一个坟头再次完好。在坟头的前面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几行字。
“父亲李有母亲******之墓,二零零零年五月六号。”
他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起身离开。
走了没有三分钟就到了村口,他的汽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在暗夜中如同一只小怪兽。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会被怪兽吃掉!
他打了个寒战,往四周望了望,到处都是黑茫茫静悄悄。他这才稍微心安了些,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可还不等他坐稳,几只大手同时过来挟制住了他,有一只手迅速地把包摘下了下去。
车内的灯被打开,晃得他眼睛眯缝了一下。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他登时面如死灰。
马上,他被拉着回南江了。
陆离留在东北跟当地的警察合作,在老房子里进行彻底的搜查。民警配合把老房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点。参与搜查的还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所有人都穿着防护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
看见这样大的阵仗,陆离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辐射地区,也跟着紧张起来。
老房子到处都是灰尘,根据里面的脚印和手印,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地道的存在。几十道强光手电筒打开,清晰的发现一串脚印,沿着脚印寻过去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除了空空如也的樟木箱子,他们什么发现都没有。那个箱子被相关人员带走,一场兴师动众的搜查结束,留下当地警察配合有关领导进行收尾工作。
陆离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地道和房子,他赶回了南江向曲寞汇报情况。
那个密封的玻璃瓶子也被送到了严教授的研究室里,李可浑身上下都被仔细搜查一遍,差不点就脱光了检查了。
曲寞听完陆离的汇报又接到了当地民警的电话,在电话里,他们提供了关于李可的所有资料。那个李有和******正是李可的父母双亲,李有在他大学毕业那年自杀,死得有些莫名其妙。
家里唯一的儿子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是毕业就能在大城市找到不错的工作,也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身为父亲的他,却在这个时候自杀了!
李有自杀在村子里引起了波澜,大伙都知道他脾气怪异,平常跟谁都不说话,脸阴沉着让人看了觉得不舒服。他家女人还好,就是怕他怕的厉害,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在这个节骨眼自杀,让人疑惑不解。听说他对自己下手可狠了,人家自杀大不了割腕喝药跳河三种。他拿菜刀给自己开膛,肠子肚子流得满地都是,惨不忍睹啊!
大伙议论纷纷,都说******这回算是苦尽甘来了。儿子有出息,虐待她的老头死了,好日子来了。可万万没想到,这边没等把李有发丧出去,老太太在灵堂里上吊了。这下,他们两个一起办丧事,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少见。他们都说******是贱骨头,这打她的老头死了竟然受不了!
办完丧事的李可就离开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十多年来,女儿有人看见他回来,都是来去匆匆。
看完这些资料,曲寞进了审讯室。李可进里面来已经一个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最初焦躁不安,继而满腹心事的样子,最后表现出冷漠木然。
他听见门口有动静慢慢抬起头,见到是曲寞眼神又暗淡了几分。
“李可!不,我应该叫你吉田。”曲寞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坠入深谷。
“我就知道,逃不了了。”李可从第一眼见到曲寞,他就感觉到了危险,隐约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曲寞看着满眼阴鸷的他,说道:“这才是你的真面部,白天的如沐春风只是你的面具。说吧,为什么要杀人?”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闻听此言,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明显带着嘲讽的味道。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曲寞永远不可能知道。自以为知晓了一切,其实还不是自视甚高,还不是个笑话?
曲寞看见他的表情也扯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来,“我知道是一回事,你交待犯罪事实是另外一回事。你想从哪里说起?是从你勒死自己妈妈,还是从你挨打开始?”
他听见这话满脸惊悚,瞳孔缩小,似乎对面的曲寞是可怕的怪物!
“你怎么知道?不,不会有人知道!”
“你的伤痛、挣扎、反抗、无奈妥协和混乱畸形,只有我知道。说吧,在心里憋了半辈子,是时候说出来了。”
曲寞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突然痛哭起来,好像委屈的孩子。
“我曾经试图挣脱,也以为自己已经挣脱,可一切都是在爸爸控制之中!我的意识告诉自己要反抗,却不由自主的按照他说的去做,甚至揣度他的心意想要讨好。我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憋了太久,曲寞轻易就掌控了他的思维。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容易被引导的人。
接下来,李可开始了讲诉,从他记事开始起。
“我知道我的家跟其他小朋友的家不一样!家里从来没有过笑声,妈妈看爸爸的眼神透着恐惧。我感受过,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爸爸不准我去别人家,也没有任何人到我家里来,我是个没有玩伴的小孩儿。我很怕爸爸,如果我不听话,就会被扔进地道里,几天没有食物。
有一次我饿坏了,在里面捉了一只老鼠,咬住它脖子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只有兴奋。爸爸把我放出去,看见地上的死老鼠,破天荒朝着我笑了,还奖励我一块糖!渐渐的,我知道爸爸的喜好,就试图讨好他。
有一天,同桌的男生故意往我脸上吐唾沫,还骂我是怪人,我们全家都是疯子!我见他长得人高马大,知道自己打不过就暂时忍住。等过了几天,我把死老鼠放到他的书包里,吓得他屁滚尿流。回了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没想到不仅没得着夸奖,还被爸爸打的半死!
第二天,爸爸把我带到河边,同桌大虎就躺在岸边。爸爸告诉我,把他扔到河里去!我吓坏了,可看见爸爸阴沉的脸又不敢不做。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大虎拖到河里,看着水淹没了他的脸,我心里害怕急了。大虎突然醒了,他开始挣扎,看见我在旁边嚷着救命。‘把他的头按进河里!他不死,死的人就是你!’
我听见爸爸的话,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按住他的头狠狠压下去。我看见他渐渐不动,这才送开手。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反复出现一句话,我杀了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迷迷糊糊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吹喇叭的动静。我挣扎着朝着声音跑,看见大虎家门口围了一群人。
他们都在看热闹,那天是大虎下葬的日子。透过缝隙,我看见大虎的妈妈趴在小小的红棺材上哭。她被人搀扶走,有人开始往小棺材上面钉钉子,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听旁边的乡亲说,即便是装了棺材也不能进祖坟,只能埋在乱葬岗做孤魂野鬼!那时候的我不懂什么叫孤魂野鬼,但是隐约觉得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我杀了朝夕相处的小伙伴,还让他下辈子投不了胎,我既害怕又自责。大虎的爸爸过来,我想要逃走,却挪不动脚步。我看着他给看热闹的人每人发了一颗糖,轮到我这里也发了一颗。我把糖攥在手心,突然来了力气,扭身跑回了家里。那天,家里破天荒炖了一大锅的肉,可我没吃出香味来。从那天开始,我做了整整一年的噩梦,直到升了年级重新分班。”
一个心智还没有成熟的孩子,在这种扭曲、变态的教育方式下,他怎么可能健康的成长?怎么可能有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李可是可悲的,他的悲剧是人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