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寞带人去了市第一医院,他们的太平间就在后楼的地下三层,平时鲜少有人去那里。这里的太平间专门存放一些横死无主的尸体,有得甚至在这里放了好几年。看太平间的是个小老头,整天喝得醉醺醺,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理睬。反正这里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看不着,睁眼睛和闭眼睛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到的时候,他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瞌睡,桌子上放着一瓶子老白干,旁边的盘子里放着几粒花生米。
这觉睡得还真是香,呼噜打的震天动地。地下室本来就拢音,他们出了电梯就听见了。
旁边随行的医院小领导见状有些挂不住劲,赶忙过去招呼他。小老头吧嗒吧嗒嘴巴,接着睡。
“你醒醒!快醒醒!”他见光动嘴不好使,就使劲摇晃老头的胳膊。
“一边去!”老头嘟囔了一句,“鬼也得让人睡觉啊,进去找伴耍,都是孤魂野鬼。”
曲寞见状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叫醒老头。他们推开停尸间的两扇门,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等看清楚里面的场景,众人都有些怔住。只见在对面的大抽屉前面立着一个人,看背影能看出来是女性。她穿着百褶的黑色长裙,上面是杏黄色的长毛线编织外套,一双黑色短靴。头发刚刚及肩,随意披散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文艺女青年的气质。
她似乎是没有听见有人进来,还一动不动的站着。被拉出来的大抽屉里似乎放着一具尸体,具体什么样子看不清楚。
她是谁?站在停尸间里做什么?
“泡泡鱼!不,应该叫你于虞!”曲寞淡淡的说着。
她就是《谁是我》的作者?众人听见吃了一惊,却见她慢慢转过身来。只是她的动作非常的怪异,身体僵硬,关节绷得紧紧的,而且速度慢得不得了。
僵尸!孟哲脑子里竟然浮现出这样一个词。
她的身体完全转过来,面容呆滞,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上面挂着泪水。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眼珠子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得丢了三魂六魄。
她的焦距是散的,等到慢慢聚拢看见面前的人,竟眼睛反插上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孟哲过去查看,发现她是晕过去了。这上面就是医院,抢救倒是方便。他个楼上的急救中心打电话,不一会儿,就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他们把于虞放在担架抬走,孟哲和王仁甫跟着上去了。
曲寞走到那个拉开的抽屉跟前,看见里面放着一具女尸。同样的面部毁容,同样的开始腐烂,同样的全身赤国!而且尸体的双手在背后反捆着,两条腿从膝盖处被折断,往身体后面弯曲,一副下跪的姿势!
外面喝多了一直在昏昏沉沉睡觉的老头终于被吵醒了,他揉揉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众人。这太平间什么时候这样热闹了?有警察,有医护人员出入,还有院里的领导,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想提前回家了?”那个小主任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插着腰指着老头子就教训上了,“这里不允许生人进入,怎么会有个女的在里面,而且还晕倒了?
刚刚我带着刑警队曲队长他们进来,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是医院的员工,每个月都跟那些医生一样领工资,人家治病救人,你就看个死人都看不明白。整天喝得醉醺醺,谁进去把东西偷走都不知道!”
“你少跟我在这唧唧歪歪,谁进去偷尸体回去,是能吃还是能用?给你,你要啊!屁大点的官,在我跟前端架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崔老大是谁!
想当初,我去非洲医疗队做自愿者,你还躲在自己老娘怀里吃奶呢。要不是当年我得了重病被送回来,捡了一条小命回来却再也不能做任何手术,恐怕你现在见了我都要阿谀奉承赔笑脸。
我是不愿意离开医院,不然就是天天躺在家里睡大觉,医院也照样给我开资!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我!”
原来这老头竟然是医院的正式编制内人员,还曾经是医院外科第一把刀。当年去非洲一趟,本来回来要提干,谁都没想到差点把小命送掉。命是捡了回来,可再也不能进手术室。他打那开始又染上了酗酒的习惯,医院领导劝他会家休养,他偏偏不离开医院。没有适合他的职位,领导只好让我来看停尸房。本来想让他知难而退回家算了,没想到他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那个小主任多少听闻过他的事情,可那些都过去了很久,也不能成为他玩忽职守不好好工作的理由啊。看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过来呵斥自己,小主任憋了一肚子的气。
“我会向院长汇报!”小主任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把院长抬出来。
老头子听见这话竟然轻蔑的笑了,就好像看见幼稚园的孩子被欺负说要去告诉老师一样。他最看不上这种人,看你好欺负态度就强硬,你一旦强硬起来,他又会向缩头乌龟一样缩回去了。
曲寞检查完尸体走了过来,“大爷,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什么尸体?”老头就忙着跟主任打架,根本就没注意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听见曲寞问自己,这才进去瞧,看见大抽屉里面放着的尸体不由得惊讶。
“这里一直是空的啊。”他连忙把其他的大抽屉挨个拉开,“一共就三具尸体,还都是男尸。虽然我整天喝醉,可三个数还不至于记错。这三具尸体在这里一年多了,一直查找不到真实的身份,所以也没有家人来认领。至于这具女尸,肯定不是阿财他们送过来的。我这本子上面没有任何记录,而且她的脚上也没挂牌子。”
每当送来一具尸体,他就会在尸体的脚上挂一个小小的圆牌,上面写着死者送来的日期、性别和死亡原因等。
很明显,在这具女尸上面并没有圆牌,而且他没有给女尸定制圆牌。这说明,女尸并不是从正当的途径进来的,是有人趁着他喝醉偷偷送进来,然后放进了冷冻抽屉中。
因为这里基本没有人来,那些抽屉的使用率很低。一般情况下,进了抽屉半年没有人来认领,基本上就出不去了。所以,把尸体藏在里面非常的隐秘,一般不会被人发现。
“这几天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没有?”曲寞又问着。
他听了摇摇头,“跟平常一样,我吃了饭就在胳膊的休息室睡觉。到了早晨先进去巡视一圈,没发生什么异常啊。早我就跟院领导建议,这里门口安装个摄像头。可领导说,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谁还能偷尸体不成?连一点投资都舍不得,现在果然出事了吧?”
他说得很平常一样,估计就是喝醉了睡大觉。刚刚他们那么吵,他照样睡得香甜,能听见、看见的线索太少了。难怪那个小主任那么气愤,连看太平间里的死人都看不住。
把过去受过的伤害或者是立下的功勋长在嘴边,成为自己犯错误的挡箭牌,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曲寞是最看不起在工作上不认真,而且还总是推卸自己责任的人。
看样子问他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曲寞便不再理睬这老头。他出了停尸房,没有坐电梯,都是往后备楼梯走。后备楼梯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他从楼梯上去,到地上一层,发现再往后面竟然有个安全门。从这个门出去,就是医院的后院,而且正对着还在维修当中的围墙。
还有十米左右没修完,几个工人正在忙活,偶尔看见有病患从那里经过,比走正门近了不少。曲寞也从那里出去,对面是公交车的站牌,旁边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大爷。
曲寞过去买了两根,随口就跟老大爷聊了几句。
“这医院的围墙修了多长时间了?从这里来回出入还挺方便。”
“有半个多月了,每天出进的人都不少。有一天晚上快一点钟,我还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抱着他媳妇来看病。”
曲寞听见这话眼神一闪,“那么晚了您还没收摊啊?您怎么知道是他媳妇儿?”
“那天我跟家里老太婆生气,原想着一晚上不回去就让她惦记,反正烤地瓜还没卖完。后来,那个小伙子来了。车子就停在对面,他从车上抱下来个女人,长长的头发看不清楚脸,身上裹着珊瑚绒的毯子。
你想啊,这个钟点,裹着毯子抱着来看病,不是夫妻是什么?我看见小年轻人感情都这么好,索性也没了跟老太婆置气的心情,收拾收拾也回家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伙子的媳妇好不好,反正我到现在也没看见过他们。”
“具体是哪一天?”曲寞觉得这里面有些文章,忙详细的追问着。
“一个星期之前,我的记性好着呢。”老头好不犹豫的说着,“那天我跟老太婆吵架,她非说那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就说她记错了。我们是十二月五号结的婚,那天还下了点雪,他们都说结婚下雪好预示着白头偕老......”
人一旦上了年纪说话就啰嗦,而且总爱回忆过去,还从这里说到那里。曲寞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付了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