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进了刑警队,马上就收到王仁甫玩味的眼神,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看见自己和曲寞一起下班,一起上班,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裳胡思乱想了?

可刑警队里最八卦的是柯姐,她不仅没什么反应,还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这不符合常态,好吧,是她自己多想了。

还不等开会,一个头上包着绸布头巾,身上穿着时髦的花衬衫、欧版紧腿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羊皮靴子的男人走进来。

他一开口就一股娘娘腔的味道,“我是清纯玉女掌门人燕妮的经纪人,是不是我们丢失的礼服找到了?”

“丢失的礼服死找到了,不过暂时还不能领回去。这次我们让燕妮小姐过来,是有件命案需要她配合调查一下,也跟那件礼服有关。”

“哎呦。”他一跺脚,一扭屁股,小手指往起一翘,惊得众人鸡皮疙瘩骤起,“你们警察真是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不过是个小偷,竟然五六天都没逮住,真不知道你们整天都在忙活什么。”

真是听不懂人语,王仁甫再次强调,“这位——先生,详细情况派出所的民警已经电话通知过了。我们想要找燕妮小姐调查一件命案,请你打电话让她过来。”

“调查?调查什么?”他不耐烦的撇嘴,“我们燕妮是清纯玉女派掌门人,一天到晚都是人排队预约想要见面,每天工作都做不完,她可没空到这里来。再说,要是被记者瞧见胡乱写怎么办?清纯玉女怎么能跟警察局挂上钩?这会让我们燕妮的形象大打折扣,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止一件礼服了。”

“愚蠢!”曲寞冷冷地骂着。

“哎呦!你骂谁,你骂谁呢?”他一手掐腰,一手翘着兰花指指着曲寞,“我会告你侮辱他人人格!”

“实话实说不算侮辱。”陆离走过来,拿着几张照片。

“你……妈呀,吓死了!”他瞟了一眼,正好是那些内脏的照片,“你还恐吓!”

曲寞摇摇头,用看蠢猪的眼神看着他,“你应该听说最近的新案件,内脏,穿着‘礼服’的尸体。这比起丢礼服更能上头条,嗯?”

他听了一皱眉,想了想,突然茅塞顿开的模样,麻利地掏出电话拨出去。

“宝贝,你赶紧来警察局一趟,有头条上!”挂完电话又拨一个。

“亲,有内部消息给你哦。清纯玉女燕妮,半个小时之后会出现在市警察局。独家哦,大新闻!”

“亲爱的,有独家新闻要不要?……”

“死鬼,这次有好事便宜你……”

他挂上电话,歪头想了一下,又打了个电话,“我约了记者发独家,记得,要穿得随意又时尚,最主要是要有亮点。OK?

我的大小姐,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乖乖,这次保证是大头条,能不能有广告就看这次了!

嗯,我保证不会像上次一样过后就没了消息,这次我有周全的计划,要连续炒作,连续上头条!”

打完一圈电话,他这才长叹口气,“哎呦,忙死了。做经纪人容易吗?一边要看明星的脸色哄着来,一边还要公关交际,哪里少了我都不成啊!好渴,拿杯水来。”他往椅子上一坐,摊开手脚,一副累虚脱的模样。

柯敏端了一杯水过来,他接过去仰头就是一口,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

“妈呀,烫死我了!”他一边吐舌头一边嚷起来,“我要告你蓄意伤害!”

“告吧。从这里出去往左走有公交车站,坐十站地就是辖区的派出所。”柯敏没好气的说着,“别忘了打电话叫记者,上不了头条大图也能混个文字版。”

“你……”他气得脸通红,却舍不得走,一会儿还要在记者跟前演戏,走了怎么成?

他张口闭口告这个告那个,连一向好脾气地柯敏都看不过眼,其他人更是气愤。

曲寞招呼众人去小会议开会,把他一个人晾在外面。法证科送了过来一部分结果,还有一部分还在化验中。

众人翻看手中现有的资料,各抒己见探讨案情。

“你们有什么看法?”曲寞扫视了众人一圈问着。

陆离先开口,“昨天我们拿着唐宁的照片沿着春晖路——中央路——南宁路询问,有一家店铺的老板认出她来。据老板回忆,她当时进去,在里面逛了一圈,还询问了其中一件饰品的价格。可能是嫌贵没有买,所以她看了一阵就离开了。

我们调取了那家店的监控录像,发现唐宁在里面逗留的时间正好七分钟,跟我们计算的完全吻合。现在可以确定,唐宁失踪那天的行动路线。”

“我去电信调出了唐宁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尤其是她失踪那天的最后一个电话。不过,那个电话是同寝室的方瑜打得,告诉她下节课的老师要点名,让她快点赶回去。”王仁甫接着说,“七点的时候方瑜又打电话,可是提醒关机。”

“发现尸体的服装店后门比较偏僻,我去走访没发现店员口里的乞丐。”郝明那边倒是一无所获。

“晚上九点服装店打烊以后再去。”曲寞吩咐着。

对啊,那里的乞丐都被驱赶过。有一次服装店被盗还报了警,那几个乞丐被盘问过,他们怎么敢青天白日在那里晃荡?

作为一名老刑警,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郝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估计是孟哲情绪失控影响了众人的心情,而且这个案子太诡异,一想到就让人心生寒意。郝明是跟着陆离从基层一点一点凭能力踏踏实实干上来,经手的案件成千上百,可像手上这桩如此匪夷所思还是第一件。

一想到凶手把死者内脏都掏出来,画了个精致的妆,穿上昂贵的礼服放进橱窗,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该有多变态!凶手这么做图什么?

“王仁甫,你再去学校一趟,询问死者的同学和老师。重点询问死者的社会关系,特别是认不认识跟艺术沾边的人。”曲寞的话让众人一怔,难不成凶手是个搞艺术的,从哪里看出来的?

曲寞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说:“凶手,年纪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有文化,有一定的艺术修养,有解剖的专业知识。独居,有车,昼伏夜出,家中有隔音较好的工作间。性格孤僻,要求完美,不能忍受变质不新鲜的东西。心理扭曲变态,渴望有惊世之作,渴望被瞩目。暂时能推断出来的信息就这么多,其他还要等法证科那边的化验结果。”

“照曲队的分析,凶手应该有着不错的经济条件。”陆离眉头紧锁。

曲寞点点头,“根据法证科送过来的报告,死者脸上的粉底和嘴唇上的唇膏都是这一季迪奥推出的新品。你去各大商场迪奥的专柜去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符合以上特征的男性去买这两样商品。

另外,九点钟以后去中央大街走访一下,有出夜市的小摊贩,看看他们有没有看见过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在死者的胃里面发现大量镇定类药物,还有红酒和牛排的成分,所以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尽快给唐宁的父母录口供,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

“曲队。”陆离迟疑了一下问着,“为什么凶手是男性,而且年龄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呢?”

众人也都点头,其他方面都能理解,唯独这性别和年龄是如何揣测出来的?

“死者身上的礼服是今年的新款限量版,她脸上的妆容是今年最流行的画法。凶手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有房有车能独立生活。死者胃里有红酒和牛排残留,说明她跟凶手有过融洽甚至是暧昧的相处。这一切都说明凶手是轻熟男,对二十左右岁的小姑娘有一定的吸引力。”

众人听了曲寞的分析纷纷赞同,确实,现在的小姑娘看韩剧看入了迷,这几年刮起一股熟男大叔的风潮。跟她们年纪差不多的都被称为毛小子,大上个十多岁才叫般配。

以柔一直没言语,不过听得心服口服。确实,凶手不可能在屠宰场工作,是医生的可能性也不大。

“可死者并没有被强暴的痕迹。”王仁甫不理解,面对如此花季美少女竟然没反应,这不正常,“会不会凶手有阳痿之类的性功能障碍?”

“不可能!你会把你最喜欢的,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让客人参观的漂亮花瓶弄出半点瑕疵吗?”曲寞斩钉截铁的反驳。

王仁甫听了小声嘀咕,“舍不得破坏,也不能说明他没有性功能障碍啊。”

“没事多读读书!”曲寞扔下一句话站起来走了。

王仁甫满脸的委屈,“我就是想不明白,干嘛甩脸色给人家。”

“额,以人家自称的娘娘腔在外面,再不好好说话小心挨揍!”陆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曲队不回答白痴的问题,自己去看看心理学书就知道了。”说完也出去了。

“怎么又是看书?我一看书就头疼,就犯困啊。郝大哥,给个解释吧。”

“凶手有变态倾向,不过他的变态更趋向于精神层面,喜欢艺术的他以让人愉悦的方式处理尸体。而一般有性功能障碍的人,表现形式更趋向于肉体层面,会对死者的身体进行凌辱。显然,凶手属于第一种!”郝明这个大老粗说起犯罪心理学也一套一套了。

难怪人家说,没有带不好的兵,只有不会指挥的将领。

以柔正在整理手中的报告,听见外面有不和谐的声音赶忙出去。

就见一个瘦瘦小巧的戴超大墨镜的女人站在那里,长发飘飘,白色长裙快要及地,果然带着一股子玉女的气质。

“什么事把人叫到这种晦气地方?”可这一脸的不耐烦,满嘴的骄横跋扈,顿时让她的形象大大减分。

“宝贝,你进来的时候有记者拍照吗?”经纪人满脸堆笑,掏出纸巾把椅子擦了又擦,扶着她坐下。

“说好的记者呢?只有小猫三两只,这能上什么头条?”燕妮不满地撇着嘴,“你到底喊了几家报社的记者,怎么看着没有眼熟的?说好了,小报纸我可不上,丢份!”

“姑奶奶,记者来得太多就太假了!这年头,读者、观众都猴精猴精的,不好糊弄。大洋晚报的记者我都叫了,那可是销售量第一的报纸。”经纪人嘴巴就是巧,三哄两哄就把她的毛捋顺了。

“郝明,给她录口供。”曲寞闻到一股子人工香料的味道,顿时一皱眉。

他低沉略微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引起了燕妮的注意,她本来正在鼓捣手机,听见声音抬头瞧过去。

以柔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骤然亮了,伸手摘下墨镜,露出甜美的笑。

“这位是……”

“哦,刑警队的曲队长。”经纪人马上回着。

“原来是队长,真是位帅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往娱乐界发展?”她上下不停地打量着曲寞,显然对他很有兴趣,“这样的好样貌,好身材,不做演员模特白瞎了。我可以让经纪人签你,对你进行包装宣传。不用多久,你就能跟我一样红了。”

一旁的经纪人听了心里一紧,他一进来就瞧见曲寞,可人家气场大的让他不敢嘚瑟。自己手下有一位难搞的姑奶奶也就算了,再弄来这么个冷面大佛,还不要了他的命啊。

“我对当明星没有兴趣。尤其是——”曲寞上下瞄了她两眼,“尤其是三流明星!”

“三流?你说我是三流?”燕妮火冒三丈,扯着脖子喊起来,“我是清纯玉女派掌门人,是一线女星,OK?你要是再提什么三流,我就告你侮辱他人人格加诽谤。”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经纪人一个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把“清纯玉女派掌门人”挂在嘴边,动不动甩个英文单词,还是最简单的那种!估计他们就知道两种罪,侮辱他人人格和诽谤,对了,经纪人还知道恐吓罪。

“清纯玉女派掌门人燕妮小姐,请您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回答以下几个问题。”郝明一本正经的说。

“你,你们……”燕妮气得脸色大变,可偏偏又拿大伙没有办法。

她选择用沉默反击,不管郝明问什么问题,她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燕妮小姐,凶手把本来应该穿在你身上的礼服,穿在了死者身上。或许,凶手原来的目标是你,只是临时改了主意。如果不能尽快抓到凶手,我怕……”

“额!”

燕妮显然是被吓到了,郝明接着说:“你可以不配合我们,毕竟警民合作靠觉悟。你现在可以走了。”

“警察同志,我可不能这么走,你们得出人二十四小时保护我!”燕妮急了,“凶手现在会不会就躲在暗处伺机作案?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都说出来。”

这女人是真害怕了,一想到穿自己礼服的女孩被挖心掏肺,谁能保持镇定?一开始她看见这个新闻,还不知道细情,昨天接到经纪人电话也没太往心里去。眼下听见郝明这么一分析,她是后背浑身冒冷风,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仔细瞧瞧,这件礼服是你丢失的那件吗?”郝明把照片递给她,“你仔细回忆一下礼服丢失的过程,期间都有谁能接触到礼服?”

“就是这件,XX春季最新款限量版,整个中国地区就一件!”燕妮的语气颇为骄傲,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借到,“当时礼服一直都放在车上的后备箱里,只等我化好妆换上。可当我的助手去取时,就发现礼服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个空口袋。”

“会不会是助理拿走了?”郝明一边记录一边问着。

“不可能,两个助理一起去取,其中一个还是我表妹。”燕妮摇摇头回着,“可是也挺奇怪的,为什么小偷只拿衣服却把口袋留下了呢?而且停车场里有监控,没有拍到其他人靠近车子的后备箱。真不知道礼服到底是怎么丢的,见鬼了!呸呸!”她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忌讳的吐了两口唾沫。

“郝明,去停车场调监控录像回来。”曲寞突然插话说着,“其余人分头行动。”

转眼间,刑警队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燕妮眼见他们离开,着急的嚷起来,“喂,谁贴身保护我啊?”可惜,没有人理睬她。

她看看剩下的柯敏和以柔,气呼呼的跺脚,朝着经纪人发脾气,“赶紧跟公司申请保镖,我要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燕妮小姐,你手上的手链很特别。”柯敏上前瞧,女人对这些东西总是特别有兴趣,打燕妮一进来,她就一直打量着。

听见有人夸自己的手链,她似乎很得意,把手腕扬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忧心忡忡。

“别致吧?我朋友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此一个!”

“特别的东西送给特别的人,应该是很好的男性朋友吧?”柯敏看得很仔细。

燕妮听了赶忙否认,她是大众眼中的清纯玉女派掌门人,怎么能交亲密的男性朋友呢!

“宝贝,快走吧,在警察局待得时间太长不好。”经纪人拉着她往出走,走到门口低声嘱咐,“外面还有记者,你要注意形象。一会儿要是有记者围上来问话,你别回答,一切有我呢。”

几个记者都在警察局门口守着,看见他们出来一下子就围上来。闪光灯啪啪的闪,小型录音机、无线麦克风都递到燕妮面前。

“燕妮小姐,你是为什么被传唤到警察局呢?是不是你惹上什么官司了?”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霍彩妮,她追起新闻比谁都卖力。

燕妮戴着墨镜低头不语,经纪人拦在前面,“大伙不要误会,燕妮小姐只是尽公民应尽的义务。警察正在调查一起杀人案,燕妮小姐来提供一些线索。”

“杀人案?是不是前几天的橱窗女尸案?”有人追问着。

“是啊,凶手真是凶残,竟然对一个无辜的花季少女做这样的事。”经纪人无限惋惜痛恨的说着,“燕妮小姐丢失的那件礼服就穿在受害女孩身上,虽然此事跟燕妮小姐无关,可一个生命的消逝不能不让人痛心。燕妮小姐的心情很低落,刚刚哭过,各位拍照尽量别拍正脸。”

他越是这样说,记者越对着燕妮的正脸猛拍。

“燕妮小姐,请你说句话。凶手偷了您的礼服穿在死者身上,会不会原本的目标是你呢?”霍彩妮不亏是资深记者,看问题有深度,问问题够尖锐。

燕妮听见这话身体一哆嗦,稍作镇定回着,“逝者已逝,我们不要妄自议论,一切都交给警方去查。为了寄托我的哀思,我会为死去的小姑娘祈福,吃素一个月,以告慰她在天之灵。”说完还掏出纸巾在墨镜底下擦拭,也看不见有没有眼泪。

经纪人听了赞许的瞧瞧她,真是孺子可教,逮住机会就要树立自己善良美好的形象。

“拜托你们让一让,我要送燕妮小姐回去休息一下。为了赶拍广告,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下了工又赶到警察局协助调查。燕妮小姐一直低血压,我怕她会承受不住。”经纪人扶着燕妮上了车,在众记者的闪光灯下绝尘而去。

可等他们回到家里,还没好好喘口气,曲寞就带着人造访了。

“燕妮小姐,我们找到偷你礼服的小偷了。”

“找到了?这么说凶手抓住了?”她听了长出一口气,“这下我可以安心了。”

“偷礼服的人并不是凶手,而是——你的两个助理。”曲寞的话让她大吃一惊,“现在请你把她们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

这怎么可能?燕妮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表妹啊。平日里,她对表妹说不上特别好,可也是关照有加。表妹想要进军演艺圈,她就把表妹带在身边学习。好歹先混个脸熟,然后再慢慢找机会。

表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以燕妮的智商显然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