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泽县官场有句顺口溜:跑跑送送,提拔重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降格使用。↑,x.
上任三个月后,薛飞发现很多机关单位的领导,尤其是一二把手的年龄偏大,基本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而且能力很平庸,工作上没成绩,却能长期占据领导位置,究其原因,薛飞觉得十之**背后是有猫腻的。
干部任用问题向来关键又敏感,可是再完善的制度都是靠人来执行的,还必须是有能力的人。为了改变天泽县官场风气,薛飞决定不拘一格降人才,用新民主评议的方式选拔一些年轻有为,群众基础好的干部。
此举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我不同意用所谓新民主评议的方式来选拔干部。”包宗恒听了薛飞的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政府有人事局,党委有组织部,我们选拔任用领导干部,一向都是有一套体系和标准的,如果打破体系和标准,很有可能会出乱子。领导干部任用可是大事,如果真是让一些不适合当领导干部的人掌了权,或者去了不该去的岗位,一旦出事可能就是大事,薛书记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任何事情都不能是一成不变的,上级政府和领导也一直在提倡与时俱进。因为时代在进步,人的思想也要跟着进步,为什么在领导干部的任用问题上要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呢?这不符合时代的需求,也不符合上级精神。天泽本来就是偏远又贫困的地区,一些领导干部上了年纪以后,虽然在政治上很成熟,但思想观念落后,说的直白一点,能力已经不行了,如果再继续任用这样的干部,天泽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变得好起来?大胆尝试不仅要体现在经济发展当中,人事任命也是一样的。别说做事情,人活着时时刻刻都会面临着各种危险,难道因为害怕危险,我们就不活了吗?前怕狼后怕虎是做成什么事的。如果任用年轻干部真的会出大问题,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薛飞态度坚定的回应道。
“按照薛书记的说法,人事局和组织部干脆就解散算了,我们天泽以后不需要这个两个部门了。”包宗恒冷笑道。
“解散是不可能的,我也从没说过人事局和组织部就没用了,相反在人事问题上,他们的作用还是无法替代的。我的意思是,干部任命不要总是按部就班,应该综合来看。除了要看上面的意思,还要多看看身边和下面的意思。如果真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到四十岁不能接副科领导,不到四十五岁不能接正科领导,就未免太墨守成规了。领导干部还是要多看能力,少看资历,不是你干的年头长就代表你能胜任重要的领导岗位,还是应该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因为年轻人的眼光和思想都很前卫,也更能跟上这个时代发展的步伐。以我为例,如果上级领导不信任我,我就不会来到天泽。”
“薛书记说的新民主评议方式如何能做到公平公正呢?”展淑萍发问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公平公正的,只能说是相对而言。我前面已经说了,干部任用要综合来看,不是只听某一方的。相声里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这是多大的讽刺啊,以后我们要坚决的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薛飞回答道。
“薛书记就不怕寒了老同志的心?”
“我还真不怕。我相信我们的领导干部思想觉悟都是非常高的,只要为天泽好,没有人会真正计较个人得失的。”
王三胜板着脸说道:“用新的民主评选方式来选拔领导干部,效果好与坏先放在一边不说,总得考虑当地的情况,因地制宜吧?我认为不能太急功近利了,寻求改变是没错的,可是改的太快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比种庄稼,从播种子到结果子,总得有个过程,拔苗助长不仅会损失了种子,还会荒废了土地。”
“王县长说的非常好,我的想法也并非是马上就把所有机关单位和乡镇的领导全面大换血,而是循序渐进慢慢来,逐步让天泽的领导干部年轻化。”薛飞说道。
“这种用人方式是天泽县以前所没有的,是不是符合相关规定还有待商榷。本来我们的情况就不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风险未免太大了,虽然薛书记说他愿意承担责任,可毕竟这是事关整个天泽的事情,真要出了事,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恶劣影响出去了,这不是谁承担责任就能够消除的。与其求改变,不如保持现状更稳妥。”在常委会上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组织部部长曾金龙开口说道。
展淑萍听了立马接茬说道:“曾部长说的很有道理,如果非要搞干部年轻化也不是不可以,我的建议是不如先把情况反应到市里,看看上级领导是个什么意思,大家说呢?”展淑萍用眼睛巡视每个人。
包宗恒马上响应:“我同意展县长说的,不能太盲目了,还是先看看上面的意思吧。”
王三胜说道:“我也同意,我们已经很穷了,就不要再穷折腾了。”
其他常委也纷纷发表自己的立场态度,全都站到了展淑萍那边。
薛飞心里清楚,如果真向市里反应,市里要是得知只有他一个人想搞干部年轻化,其他人都反对,这事八成就得黄。
所以,薛飞心一横,不顾所有人反对说道:“肯定会向市里汇报的,但不是现在,还是先局部年轻化,先看看效果吧。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薛飞顶着压力拍板把事情定下来以后,一些三十岁左右,高学历、有能力,群众基础又好的年轻干部被提拔到了诸如县医药管理局局长、县广电局局长等重要的工作岗位上,这在天泽县的历史上是破天荒的。用有些干部的话说,就是以后当官不看“天线”,而是看“地线”了。
自从薛飞到天泽县任职以来,由于他的清正廉洁,使得他接到的匿名举报信比县纪委接到的还多,而且还是越来越多,可以说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反应的事情各种各样,薛飞显然不能把每个人反应的问题全都解决,但他会挑选那些反应相对较多的问题来查办。
这两天薛飞发现,匿名举报和实名举报非常多的一个人是天平镇党委书记白平,反应他操控项目吃回扣,对此薛飞专门派人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让人瞠目结舌。
去年,天平镇有一个小流域综合治理项目工程,龙腾建设的霍瑞凡得知后就找到了白平,许诺如果项目给他做,他会予以重金酬谢。白平当时就表示可以把项目给霍瑞凡,事后白平拿到了五十万的好处费,具体负责该项目的县委副书记拿了二十万,然后镇政府又拿到了二十万的管理费,也就是说霍瑞凡光送礼就送出了九十万,而这只不过是一个二百五十万的项目,这么舍得花钱,霍瑞凡还要赚钱,可想而知,最后真正落到工程建设上的资金能有多少。
薛飞非常生气,他指示县纪委和司法机关必须严肃处理,对待这样的领导干部绝对不能手软。
白平被双规后,他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又交代了另外一件事,事情让人触目惊心,这件事就是天坪坝河堤工程问题。
天坪坝河堤工程总投资四千万,虽然是经过招标的,但其实就是走了个过场,是完完全全的串标、围标、卖标、是一个典型的豆腐渣工程,建成不到两个月,也就是薛飞到天泽上任之前的一个月,就被一场大水给冲垮了。
为此,薛飞还特地赶到现场看了一下,发现河堤质量如纸糊一般,一脚跺下去就是一个大窟窿,这样的河堤要是不被水冲垮就怪了。而这个工程的施工单位还是龙腾建设。
霍瑞凡的消息一向很灵通,得知白平出事了以后,他就赶紧去天泽宾馆找薛飞,可惜薛飞现在在下班后不见任何人,霍瑞凡就只好跑到了县委县政府去找薛飞。
“薛书记,龙腾建设的霍瑞凡想要见您。”水源进了薛飞的办公室说道。
“让他进来,然后通知公安局的人。”薛飞沉着脸色说道。
水源出去后,霍瑞凡就拎着一个袋子笑着进来了:“薛书记忙着呢?”
薛飞语气冰冷地说道:“没有霍总忙啊。龙腾建设生意那么好,霍总怎么还有时间到我这儿来呀,有何贵干啊?”
“哎呦,薛书记这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怪我向您汇报工作的次数太少了?您放心,我以后肯定会经常过来的。”霍瑞凡说着话,把手上的袋子就放在了薛飞的办公桌上。
“里面装的什么呀?又是港币?在天泽可没人认港币啊,你给我我也花不出去。”
“薛书记批评的是,上次是我的失误,所以这次我精心给薛书记挑选了一个小礼物。”霍瑞凡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了薛飞的面前。
“这里面是什么呀?”薛飞看着盒子问道。
“一块手表,我看薛书记你没戴手机,我就送您个时间吧。”霍瑞凡从盒子里把手表拿了出来。
“什么牌子的?”
“江诗丹顿。”
“多少钱?”
“不贵。”
“不贵是多少钱?”
“也就几十万吧,都是小钱。”霍瑞凡又从袋子里拿出十根大拇指厚,两指宽的金条放在了薛飞的办公桌桌上,闪闪发光,薛飞见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薛书记放心,这个不是用现金买的,是用卡买的,而且是在外地买的,不是在天泽买的。”霍瑞凡的言下之意就是薛飞收下很安全。
“霍总还真是大方啊。”薛飞知道霍瑞凡这是下血本了。
“这不算什么,只要薛书记喜欢就行了。如果薛书记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霍瑞凡话音未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薛飞说了声进来,就见两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进来冲薛飞敬了个礼,霍瑞凡一见当时就傻眼了:“薛书记,这……”
薛飞看着霍瑞凡说道:“做生意应该取之有道,用非法的手段获取的不义之财终究不是你的,你花着心里不会踏实,公安机关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薛飞摆了下手,两名警察就将霍瑞凡和办公桌上的手表金条给全部带走了。
霍瑞凡是天泽县的“中标大王”,只要他想拿到的工程项目,几乎就没有失手过。霍瑞凡被抓,与之有过利益往来的十名科级干部也相继被查处了。
白平和霍瑞凡的事情上了报纸后,谢长顺就给薛飞打了电话,叫他去家里吃饭,薛飞到了以后见孟德胜也在。
吃饭的时候,孟德胜看着薛飞笑着说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小子到了天泽县可不是烧火,是放炮啊,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动静大。”
薛飞笑着摇摇头说道:“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天泽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我过去是想大力发展经济,尽快把贫困的帽子摘下去的,无奈乱象太多,官商勾结尤为严重,我根本就没法全身心的去做想做的事情。而且我怀疑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也许更大的事还在后面呢。”
薛飞对天泽县的现状十分担忧,一点都不乐观。
“你在天泽县开展工作应该不是很顺利吧?”谢长顺问道。
“嗯,阻碍还是比较多的。”薛飞点头道。
“你到天泽这几个月做的事,按理说是没有错的,只是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是不能用一般的标准去衡量对与错的。你是外调过去的,本地派肯定会有很多人对你不服,现在你动静搞的又这么大,在工作上一定就会有人反对你,这对于你今后开展工作是十分不利的。”薛飞到了天泽县以后,谢长顺就一直在关注着天泽县,关注着薛飞的一举一动,他为薛飞所做的事情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心。
“您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这么做?”
“你谢叔叔不是那个意思,”孟德胜接过话茬说道:“他的意思是你不该太着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了肯定会烫嘴的。”
“主政一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作为书记一把手,你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不能只局限于某一个点,而是应该放眼全盘,综合考虑。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会先和本地派的那些人搞好关系,然后再从长计议。因为任何本地派在当地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你要是不先把关系理顺了,就非常容易得罪人。好在你去的时间还不长,还有弥补的机会。”谢长顺说道。
“做人要多铺路,少砌墙,不要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撕破脸。”孟德胜提醒道。
薛飞叹了声气,点了点头,他认为谢长顺和孟德胜的话说的非常有道理,可能他真的是有些太急功近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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