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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那也得干,杨长帆最后连家里的下人都拉上了,一同来到海舍,像之前一样如法炮制,让翘儿简单培训后便上岗。真正干起来,已经是未时过半,再一个时辰,黄胖子取货的车就该来了。

杨长帆只好自己也上工。黄胖子到底守信,这么早就缴了全款,对待守信的人万万不可失信。

然而他刚上手做了三四个,便见两位官兵远远过来呵斥起来:“防务重地!都快快散了!”

沥海村民茫然抬头,我们天天在这里溜达,防务你妹啊,然后低头继续干活。

杨长帆也佯装没听见。

两个官兵这就不干了,一路小跑直接冲着杨长帆过来:“这是你搞的吧?”

杨长帆慢慢吞吞抬头装傻:“你找千户问去。”

两位官兵对视一番,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其中军官模样的人才说道:“所里确实允你用这块地,但聚集闲散人等扰乱防务就要另说了。有事你自己去所衙找将军谈,这些人先散了。”

“行,忙完了就去。”杨长帆摆了摆手。

“你还来劲了?”后面的士兵踏上一步,“逼我们来不客气的?”

“军爷,我真的急。”杨长帆好生劝道,“不管谁要你们来的,你们放心,我今晚便去谈,明天包没事,行个方便……”

话罢他又冲凤海摆手:“凤海,拿两个平安铃给军爷!”

凤海赶紧跑了两步找了两个差不多的风铃笑呵呵递上来:“军爷,大吉大利……”

“谁要这东西?”军官一甩手打掉了风铃,指着杨长帆瞪眼道,“你再不从命可别怪我们!”

另一名士兵右手摸在腰间佩剑上,摆出了架势。

所以说打仗不行的兵打架都厉害。

看样子,他们还真得了命令,有胆跟自己动手啊。

“得!”杨长帆无奈一叹起身道,“我跟你们走,现在就去谈!”

“怎么?还不打算散?”军官扫了周围人一圈,再次瞪向杨长帆。

杨长帆真想一巴掌抡上去。

可没办法,要忍,真抡了,指不定要赔多少才能平事儿,倘若这位真是个无脑加暴躁的,自己血溅当场也没得脾气。

“军爷……”杨长帆强忍一口气小声道,“在下今日真的事出紧急,我这就带上银子前去。”

一官一兵也松了口气,再次对视交换一番神色,为首军官才稍微放下了一些气焰:“按理说,要等谈好了才能继续开工的……”

杨长帆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咱们路上慢慢聊。”

“嗯……”军官这才哼了一声,“那先走吧。”

“请……”

村人见杨长帆与军人远去,完全就是看热闹的心态。

“没谈好啊?”

“那谁知道,这帮兵痞,翻脸不认人!”

“反正咱的工钱不能少!”

“那是,举人家至少讲脸面!”

翘儿听着人们议论,心中惴惴,她感觉这钱,好像成了灾,你有了钱,便会被人盯上,她宁可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愿相公天天为这些事发愁。【ㄨ】

路上,杨长帆塞了二人一些碎钱,终是探明了来由。

无名火确实源于副千户,老丁擅自召集所里人给杨长帆打工,已经被骂被罚了。老丁真的是无辜的,他也指点过杨长帆伺候好副千户,杨长帆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他。

一路进了所衙,二位军人在门口等他消息,让杨长帆自己进去想办法。杨长帆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建筑规格,很快找到了副千户签押房,叩门求见。

副千户正假模假样做事,头也不抬,也不说话。

杨长帆进门之后舔着脸凑过去:“将军,是在下不对,用所里人该给所里缴费。”

他说着又掏出了屡试不爽的银两,轻轻放在桌上。

副千户瞥了一眼,不屑道:“杨公子,你这打发要饭的呢?”

娘亲啊!五两啊!不少了!已经超过了你的身价了!

“在下不懂规矩,将军认为多少合适?”

副千户又哼了一声:“要缴给所里。沥海所这么大,你自己掂量多少合适。”

杨长帆扛住心中的苦闷与愤怒,一咬牙,又放出了五两。

副千户头也不抬直接摆手:“行了,你拿着银子走吧。”

“将军,在下真的不懂规矩。”

“饷钱会算吧?”

“大概会。”

“所里人,是要干所里工作的。给你干,底线要有个饷钱,补给所里,不然上面将军怪罪,谁都兜不住。”副千户瞥了眼杨长帆,“我敬你是大家公子,才说这些。”

“饷钱大概是?”

“你是真不懂啊。”副千户摇了摇头,“每人每月一贯。”

开口就40两?要我命啊?给千户才那么些!

这是一件水涨船高的事情,倘若给了副千户这么多,就要给千户更多,从而更要给庞夫人更多更多,大家互相抬价还有完了?

而且自己一旦痛快给了,他们便会觉得自己利还多,会更加变本加厉。

副千户见杨长帆的表情立刻补充道:“我可跟你说清楚,这是缴给所里的。”

杨长帆有点想撕破脸了。

老子现在也是身价千两的男人

不对,是身价千两的员外。

可不管自己有千两,万两,十万两,有一个事实摆在面前——没人罩着。

杨寿全并没有官职,而且跟所里不相往来,根本罩不住。

只要没人罩着,就得任人宰割。

法律、道义,皆是空谈。

这也就是为什么杨寿全急着让儿子捐功名的原因,有了这层保护壳,终究好过一点,但面对沥海所,这还太脆弱了。

杨长帆只是一个想靠大脑和双手活好的人罢了,过了家里那关,出来之后,终于迎来了饿狼猛虎,一块肉,是喂不饱的。

更何况,海田的租钱已经送了出去……

忍了?忍了将来的窟窿只会越来越大,现在自己赚了大单的事情还没传开,一传开,怕是上百两庞夫人都敢开口。

撕了?这意味着之前的投入全部付诸东流。

你们这些人,活活要把一个有志青年给掐死!

杨长帆提了口气,也换了脸色,天下还就沥海所有海了?

“40两,我不如回家种地。”

“?”副千户微微一颤,抬头望向杨长帆。

“10两,您收,剩下的都好说,该孝敬您的都有孝敬。”杨长帆双掌一拍,“再多,我也给不起了,现在回去散了买卖便是。”

来吧,鱼死网破,谁都没得赚。

副千户眼珠子转了一圈,非但没有怒,反而和蔼了几分:“杨公子,何苦如此。”

“那就是收了?”

副千户看着杨长帆,思索片刻:“你可得知道,就算你给我40两,我也不敢要,10两到头了。”

“您的意思是?”

“你明白。”

几乎不用怎么转弯就明白了,怪不得副千户总强调要缴给所里,某些人已经没有理由开口搜刮,只好借刀割肉。

杨长帆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多有得罪,将军直言即可。”

“杨公子啊,脾气够暴的。”副千户摇头反笑道,“换个人坐这里,可就真没得聊了。”

“将军海涵。”杨长帆心下已有了定夺,来的时候也做了充足的准备,添了两块小元宝上来,“我明白了,一个月对吧?”

“这我可不敢说。”副千户摇头苦笑。

“将军帮我转告她,真的拿不出来了。这是怕毁约赔款,不得不割的。”

“理解。”副千户起身道,“只是苦了老丁啊,一个月饷钱没了。”

“他在么?”

“出去做事了。”副千户收起银子,放入囊中,“我也要出去了。”

“请。”

“请。”

出了门口,两位军人见副千户点头,这才散了不再追究。副千户告辞过后,一路冲着千户府走去,这么多银子他是真的不敢收。

杨长帆此时心态已经放平了一些。

计划需要改变了,跟不讲道理的人是没法合作的。

此外,自己点头哈腰的作风,好像也有必要改变一下了,在这里,这一套不一定行得通,要换一种方法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