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天气正燥热难当,再加上都知道今日特殊,宫中禁止喧哗,因此宫人们也鲜少敢四处乱走,一路上苏姚并未碰见旁人。
冷宫周围空无一人,苏姚来到高台的背阴处坐了下来,仰头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虽然已经多年未曾修整,但从轮廓上,依旧能够看出这里往昔的繁盛模样。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苏姚连忙打起精神,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微微的加速了些许。
按照她心中的猜测,若是楚非衍真的是当初皇后产下的嫡皇子,那么今天便是他的生辰,于情于理,他都会在今日来冷宫一趟。
脚步声停息下来,苏姚正想着该不该出去见面,忽然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响起:“这几日朝中繁忙,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苏姚神色一冷,原本藏匿在心中的热意宛若流水一般退去,这个声音极有辨识度,正是后宫中独得恩宠的珍妃娘娘!
以前的记忆重回脑海,当初在太和殿前方的高台上,她就听到过珍妃和楚非衍的对话,不过当时话里话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她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珍妃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她清楚的知道楚非衍的身份?
还是说真的如玉芙之前提过的那样,丞相楚非衍对任何人都冷情冷性,唯独对珍妃娘娘照顾有加……
苏姚不由自主的皱紧眉心,宛若石像一般紧靠着高台不敢乱动,心中一阵酸酸涩涩的滋味弥漫开。
“珍妃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非衍声音温和。
“你不经常入后宫,但是每年的今日都会来此处,我想见你,便只能等今日。”
“娘娘是皇上的宠妃,我不过是一介臣子,您想见我做什么?”
珍妃声音猛地一停,片刻之后再次响起,已经带了微微的鼻音:“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也知道我当初不得不入宫,又何必说这话来向我胸口上捅刀子?”
“娘娘想多了,我并未有任何其他意思。”
“你我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你的心思还能瞒得过我吗?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怨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月家受皇上猜忌,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入宫来苦心孤诣的讨皇上欢心,以此保全家族。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若是你能早一些被皇上重用,能够官居丞相,庇佑我月氏一族,我也不会……”
“时间不早了,娘娘该回宫了。”
“非衍,你真的就不能原谅我了吗?”
“我从未怪过娘娘,又何来原谅二字。”
珍妃压抑着啜泣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
苏姚靠在高台后面,脑海中不由得想象着珍妃的模样,清冷宛若高岭之花的美人落泪,那画面想必是动人心魄。
“非衍,我听说这些时日,你和沐凝华走的很近……”
“你调查这些做什么?”
“我并非故意调查你,而是宫中已经有流言蜚语在传。沐凝华如今因为和顾家退婚的事情,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皇上也紧盯着荣王府,一心的想要找到荣王的把柄,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和她有什么牵扯,以免连累的自身。”
“多谢珍妃娘娘的提醒,该做什么,我心中自有分寸。”
“我不能离开景御宫太长时间,以免引起太后的注意,所以这会儿我便要回去了,非衍,你好好考量我的话,万不要因为一个沐凝华而受到了牵连。”
“恭送珍妃娘娘。”
珍妃的脚步声远去,苏姚身体僵硬的坐在原处,丝毫不敢动弹。
“还不出来?”楚非衍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惹得苏姚蓦然抬头,正对上那双颜色浅淡的清冷双眸,“你倒是会挑选地方。”
说着楚非衍学着苏姚的模样席地而坐,而后轻轻地靠在了身后的高台上。
苏姚死死的盯着楚非衍,眼神一眨不眨。
楚非衍失笑:“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相爷四周是不是开满了桃花?”
“那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相爷本身便是一朵大桃花,所以才会这般招蜂引蝶。”苏姚心中气闷,想到珍妃知道的事情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泡在了陈年老醋中,酸得她恨不得一口酸水吐出来。
她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在现代那么多女孩子因为吃醋作天作地,她现在就恨不得扑到楚非衍身上咬两口,然后十八般武器全上,将一切都逼问清楚。
楚非衍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苏姚不由得睁大眼睛,楚非衍笑了……
他的神色一直温润如玉,唇边带着的笑痕也暖意融融,可她清楚的知道那些都只是表象,今日,是她第一次见他真心实意的笑出来,刹那间,只觉得天下繁华盛境抵不过这一抹笑颜。
心中的酸涩渐渐地退却,苏姚不由得抿了抿唇,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润,真正沉浸在对一个人的爱恋之中,才发现,真的会以他的欢喜忧愁为自己的欢喜忧愁。
“相爷,那位珍妃娘娘可是劝您离我远一些的。”
“嗯。”楚非衍将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都带了什么?”
苏姚气闷,可对上楚非衍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开口:“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两坛竹叶青。”
“拿来尝尝。”
“相爷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不过,倒是可以吃些菜肴。”
“最近身体调养好了不少,少酌两杯没事的。”
“那也不行,”苏姚连忙摇头拒绝,“相爷本身就没几年好活了,所以,哪怕是一分一秒都珍贵无比,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苏姚说完,拿出酒坛打开,而后倒满了三个酒杯。
“不过,我可以替相爷喝。”苏姚说完,将其中的一杯酒倒在地上,而后端起剩下的两盏,直接灌到了自己口中。
楚非衍看着地上的酒愣神,直到苏姚将酒水咽下才想起来阻拦:“你不必如此。”
两盏酒下肚,苏姚只觉得胃中火辣辣的难受,却是不在意的擦了擦唇边的酒水:“能够替相爷做些事情,我心中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