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
李沐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挑了挑眉,声音略微拔高:“你?”
林忘点点头,冲马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笑逐颜开,迈大步往外走,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平时说的腿脚不利索
不多时,外面不知打哪涌出一群官差,当即就把那些人拦住了,那些无赖不畏惧李沐,可见出来的是穿衙役服的,却是怕了,鸟兽散般地想跑,可官差们得了林忘的好处,又怎会让他们跑,这就下死手一个个都逮了回来,牢牢捆住,末了,还冲林忘笑了笑:“林老板,放心,有我们呢,哪会让这群无赖给你搅局。”
那群无赖又惊又慌,这就叫嚷了起来,有的更是冲酒楼里面喊叫:“夫人,救救我们。”
“有劳几位差爷了,林某之后必有重谢。”林忘脸上笑容未变,双手拱了拱,脆生生地向几位官差说道,然后别有深意向酒楼里望去。
那群官差也不是傻子,一个个精着呢,当下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窃喜,脸上乐开了花,想有又能钱捞了,但面上却装作不知情,其中一个踹了喊的最大声的那人一脚,骂骂咧咧道:“喊什么?打扰了里面贵客,饶不了你们。”
那无赖嗷地一嗓子,直接扑倒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
等事情解决,林忘匆匆回了酒楼,直接进了夫人们包间,双手揖了揖,嘴上告了罪,神情仍一派从容,故意道:“众位夫人受惊了,不过是几个无赖上门惹事,我原本担心遇见这种情况...
”
林忘其实是完整地说的一句话,但听在某些人耳里,他似乎是故意停顿了一下:“便特意提前请了一些官差为夫人们护卫,如今已将人都抓走了,说来也有意思,那无赖还冲里面喊‘夫人,救命’呢!”
如今酒楼被包了下来,少了闲杂人等,实际非常安静,尤其刚刚闹出动静时,大家被吓得已收了声,对外面的喊叫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也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若有似无看向宋小姐,心中恨她拿大家的名誉当砝码,却碍于对方身份,不敢说什么,只得暗自咬牙。
宋小姐心中已有些慌乱,她原本只是想让一些无赖上门捣乱,好让众位夫人和林忘结怨,不成想对方竟提前找了官差护卫,比她的人先一步赶走那群无赖。宋小姐只得面上强作镇定,桌子下紧握拳头,小拇指的指甲都掰断了一只,她这会也顾不上其他人反应,勉强挤了个笑容:“没事就好。”
“到底是我疏忽大意,扰了诸位雅致,特为各位备上一匣盒一心楼自制点心,权当给诸位压惊。”
说完,便进来八个人,每人手里端着一只竹木匣子,里面装的全是特制的点心,有奶香芋头布丁、香酥饼、蜜豆奶糕、杏仁酥、牛奶开花甜、山楂糕、蜜汁猪肉铺、消食脆饼,具是凉后食用也不影响口感的。
有了宋小姐做对比,众位夫人再看林忘,就觉得格外顺眼,这就让随身下人接过匣子,嘴上恭维的话说个不停,又开口赞一心楼环境雅致,食物味美。
其实这会还未到中午,但有了刚才那些人来搅局,众位夫人都失了兴致,宋小姐倒不至于太没眼色,见状后也只能说几句场面话,就散了茶会。
在场每个人都悄悄松了口气,众位夫人各自寒暄一下,便带上盖头,扶着下人出了酒楼钻进小轿,让人抬了回去。
宋小姐临上轿之前,盖头底下狠狠剜了一眼送出来的林忘,转而又看向抬向四面八方的小轿,知道自己这次得罪众位夫人,气得她差点没忍住,当场翻脸。
“回府!”这两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阴沉恨意。
回府后的宋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却又不得不花钱将那些无赖从衙门里捞出,这是后话。
又说京城,当初沈夫人苦于沈步帅被贬,一直走动却无任何回应,这才有了后来和宋太师嫡女宋晓莲勾搭上,共同设计顾子青的事。
在某方面来说,宋太师也确实信守承诺,顾子青和宋晓莲成亲后没多久,宋太师就出手了,只不过却不是让沈步帅官复原职,而是保荐他为大理寺卿。
大理寺是本国最高执法机构,按理说能坐上这个位置简直是一步登天,但是沈步帅原本是武将啊,一时间又哪里理的清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被各派系间的明争暗斗弄得焦头烂额。
最初,沈夫人见靠宋太师保荐,自己夫君当上了大理寺卿,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腰杆子极硬,但在沈步帅心里,已经不待见她了,即便是准许她重新出来和其余官太太交际,平日回府,也都是不搭理她的。
沈府有个地位超群的妾,名唤西哥儿,算是和沈步帅青梅竹马,在之前,沈夫人还没干出这些事的时候,那个小哥就已经很受沈步帅宠爱,如今沈步帅彻底厌烦沈夫人,更是整晚宿在西哥儿房里,没多久,就传来西哥儿怀孕的消息。
这回沈夫人彻底受不了了,整日发脾气,她也知这会不能动手打西哥儿,便没事就要挑他些错来,动辄罚跪一两个时辰。
那西哥儿也是个温柔胆小的,再加上多年来活在沈夫人阴影下,被罚跪,竟丝毫不敢跟沈步帅说,最后还是他见了红,不得不请大夫,沈步帅这才知道。
好一通折腾,西哥儿总算保住了胎,那大夫不敢担责任,只说虽暂时保住了,但仍不稳定,日后会如何,他也不敢保证。
沈步帅强忍怒意送走了大夫,沈夫人也知惹了祸,站在一旁有些讪讪的,说话底气稍有不足:“不过就是让他跪了一个时辰,谁知他身体这么弱。”
沈步帅被她那句不冷不热的话拱得火冒三丈,胸口都开始发疼,他本就是武将出身,脾气稍有暴躁,以前在军营里打人打惯了,这会儿再也不容她说第二句,回身抬手就是一巴掌,只见他脸色涨红,喘着粗气:“我做的最错一件事,就是当初为了面子娶了你。”
响脆的声音在屋中回荡,沈夫人被打了一个踉跄,耳边嗡嗡作响,沈步帅那句话她只听见了后半句,但也够让她猜出整句是什么,对于沈夫人来说,那句话简直是往她胸口上刺刀,她捂着脸,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七出三不去,你给我爹良服了三年丧,我休你不得,但我却再也不想看见你,有你在一天,府上就不得安宁,你也别留在京城了,明日就动身,回同州老家去给我爹良守灵吧。”沈步帅眼中熊熊怒火,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俩人有深仇大恨。
沈夫人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浑身颤抖地指着他,声音尖利:“你竟然赶我走?你也不想想你能当上大理寺卿是托谁的福?”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步帅简直怒不可遏,原来最近有个案子,涉嫌两位官员,其中一位官员也是武官,且是沈步帅旧识,而另一位官员,却得宋太师亲口关照,弄得沈步帅左右为难,迟迟不能定夺。
沈步帅被她这种“没有我你没有今天”的语气气的身子都晃了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真恨不得立刻给她赶出去,在家里,他是一家之主,想干什么,也不必忍耐,再加上之前因公事憋了气,两相相加,沈步帅刷地举起手,指着门口:“我看也别等什么明日了,趁着今日天色尚早,即刻收拾行李动身吧。”
“你敢!”沈夫人歇斯底里大叫。
沈步帅咬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冲着屋中拼命低头装不存在的下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她回房收拾行礼,吉祥,你去备车。”
如今,沈步帅连“夫人”那两字都不愿意称呼了。
沈夫人此时如疯了一般,竟要冲上来和沈步帅拼命,沈步帅丝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将她推到在一旁欲拦着的下人手里,沈步帅见他们还拉扯不清,又是急吼吼地催道:“还不快点?”
那些下人哪里敢忤逆沈步帅,加上如今见沈夫人失了势,这其中又有不少曾被沈夫人暴脾气发作过的,当下也不再顾虑,他们都是当下人的,有一膀子力气,三下五除二就拦住了沈夫人。
沈夫人知这次事态严重,又哭又闹,拼命挣扎,她这会急疯了,几个下人一时间仅仅能拦住她,却制不住她,脸上被抓了好几道子,有人偷偷看向沈步帅,见后者将脸扭向别处,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放心大胆下了死力气,饶是她真疯了拼了全力,也不是三四个人的对手,很快,沈夫人便被拉出了门外,连推带搡推出了院落。
她破音的叫声传出去老远,嘶哑凄厉。
等人被拖走,沈步帅长长出了口气,一想到她不在府上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些,沈步帅快步走进内室,一眼看见床上脸色惨白的西哥儿,仔细一瞧,哪里有怀孕之人的样子,分明比之前还瘦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沈步帅这会眼圈已经红了,站在门边呆立了好一会,直到床上的人轻声叫一句:“竟哥。”
沈步帅使劲闭了下眼,然后匆匆走到床边坐下,他将人搂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对不起你,当初为了面子,又不敢忤逆爹良...这才娶她进门,以为只要我心意在你身上,便不会亏待你,谁知...这些年,你受苦了。”
西哥儿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又往对方身上靠了靠,半响,也只说出三个字:“没关系。”
俩人默默相拥,隔了会,沈步帅似感叹:“她的弟弟,倒是个好的,跟她真是天壤之别,也比我强...”
沈步帅放轻了力道,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拍着怀中人的肩膀。
西哥儿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安安静静听着,也不说话。
“当初他要明媒正娶那个小哥,要给他正室的身份,而且后来我听如鉴说,那个小哥曾经嫁过人。”
西哥儿一声惊呼,身子剧烈动了一下。
沈步帅紧紧搂住他:“如鉴曾经见过那个小哥,他其实早就忘了,但是,如鉴身边的人却没忘啊。”
“如鉴到底还小,分不清好坏,那次又是他娘的命令,他只能看着自己舅舅落入圈套...”
西哥儿就这么听着,听到后来,他心里十分羡慕那个有福气的小哥,能得一人如此喜爱。
“而且我后来才听如鉴说,那位小哥是个心思通透的,有一次,阻了如鉴做傻事,若他做了,可就给家里闯下大祸了,哎,说这些你也不懂...”
沈步帅一声长叹,话锋又一转,俩人对话中,基本不提名字,就用“他”字代替,但西哥儿清清楚楚能听懂对方说的,甚至沈步帅口中忽然换了个人,他也能立刻分辨的出来。
“那是他姐姐,却也是我夫人,是我累了他,让他不得不与心爱之人和离,而娶另外一个人。”
西哥儿并不了解事情具体经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沈步帅,只得双手换上他的腰,柔顺地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七夕快乐\(^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