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桥那间小院里,李思浅趴在床上,刚才那一阵翻江倒海的哎吐,吐的她一身细汗。

邹嬷嬷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姑娘,得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你这吐的太厉害了,这双身子的人,吃不进东西可不行。”

“没事,”李思浅差不多连黄胆水都吐光了,觉得舒服清爽了许多,“这头几个月没事,嬷嬷,我想要这个孩子,不能让人知道这孩子的事,请了大夫就瞒不过了,我不想……”李思浅的话戛然而止,顿了顿才低低道:“我没事,嬷嬷不用担心,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儿戏,一会儿让人炖碗白米粥,我吃那个还受得住些,明天再让吴三出去看看,市面上有什么新鲜的瓜果没有,若有,不拘多少银子,买些回来。”

“我知道了,姑娘躺好,好好歇着,我这就去!”邹嬷嬷忙出去传话,李思浅半躺半坐在床上,目光沉郁的看着窗外廊下微微摇动的红灯笼,怔怔的出神。

窗棂响起几声有节奏的敲击,李思浅低低吩咐了句:“进来吧。”

余七闪身进屋,利落的伏地磕了头,起来又揖了一礼,这才侧着身子,半边屁股在凳子上了坐了,双手扶着膝盖,微微往前探着头直接禀道:“这两天倒有几件大事,一是太子又被官家斥责,这回比上次厉害,听说官家不光在早朝上破口大骂,还把太子的折子明发下去,让百官议议,折子在这里。”

李思浅接过余七递上的纸,是呈祥瑞的折子,李思浅扫了一遍,随手放到几上,看来官家已经开始动手要换掉太子了,这是打太子脸、给朝廷内外递信号呢。

“二姑娘流产后一直病着不见好转,前天搬到城外离宫静养去了。”余七瞄着李思浅的脸色,开始说第二件事,李思浅‘嗯’了一声,这是官家给李家,看来大哥这个先生当的不错。

“韩征进兵部领了差使,瑞宁公主改封秦国公主,赐了府第,和韩府隔了一条街,不过后院却是挨着的。”余七接着禀报,李思浅面无表情,韩六娘的死,和自己的‘死’,都象大海中的一把泡沫,转眼就消逝了。

“还有两件大事,”余七眼睛闪亮,“乔夫人昨天一早竟跑到京府击鼓,递状子替姑娘鸣冤,京府里从府尹到衙役,个个吓的腿软,后来是乔侯爷拿绳子把乔夫人绑回去的,绑回乔夫人,乔侯爷就跪到了宫门外,跪没多大会儿,王相公出来把他劝回去了。”

李思浅眉头拧起,脸色很不好看,“怎么跪到宫门口去了?有人挑唆?”

“那倒不知道,”余七忙答道:“跪宫门口……”余七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神情一凛,“姑娘不说,我竟没反应过来,乔侯爷往宫门口一跪,那岂不是说是官家拦着不让查的?这真是……这是有人明着坑乔侯爷呢!”

“不一定。”李思浅想着乔侯爷和乔娇娇这父女俩的辉煌历史,倒真不敢确定是有人调唆而不是乔侯爷自己发晕。“还一件什么事?”李思浅接着问道。

“还一件是今天早朝的事,早朝上,高王爷头一个站出来递了份折子,据说也是替姑娘叫冤,要求彻查韩六娘之死幕后黑手的。”余七说的有些慢,明显边想边说,刚才他就大意了。

“噢。”李思浅只淡淡应了一声,小高替自己出头,这事在她预想之中,二哥这一阵子天天醉在酒里,没有二哥和自己,大哥想说服小高只怕得费些周折,不过,小高远不是大哥的对手,也就是费一点点周折而已。

“昨天傍晚就听说乔侯爷把乔夫人送进家庙清修去了,我让人留心了,总不能让乔夫人因为咱们受了委屈。

“她不会有事,”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李思浅才低低道:“乔家是疼孩子的人家,家庙肯定要住一阵子,日常起居上必不会亏待了她,就怕她自己不肯安宁。”

“乔家、常山王府,我都让人多留心了,毕竟是替姑娘出头说话。”余七的话里透着隐隐的忿然。

李思浅听出余七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心里涌起股凄惶和酸涩,是啊,到头来,替她鸣不平的,只有这样两个外人。

她还活着,可也就是活着而已,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家人、夫君、银子和爱,就在一眨眼间,烟消云散!

李思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张开又握住,握住又张开,想透了真是好没意思,人,糊涂了才能活的热热闹闹,才能觉得温暖,才会觉得幸福。

“姑娘?”见李思浅怔怔的出神,余七忍不住担心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