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丛似春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还从没听过这样的笑话!

多空两方主力对峙,空方的老板就在他手上,常跃不扒着他的裤腿求饶命也就算了,哪有他主动放人的道理?

更何况丛似春根本不是那种不敢宰人的怂包,他一路发展到今天,脚下不知道踩过多少人的尸骨,当年他大哥的命就是他亲手料理的,他又怎么会把常跃放在眼里?

丛似春怒极反笑,眼睛里阴冷冷地,说:“换个有可能的。”

常跃一晒:“那不好意思,我想不出来。”

丛似春看出来了,常跃这人是个混不吝,要钱不要命,天生是个混黑道的料子。

可惜了,他眯着眼睛想:入错了行,老天爷都救不了。

他也不再同常跃废话,直接拿来手机,拨了简良东的电话。在电话尚未接通的时候,对常跃说:“要你说什么,心里要有数,否则——”

几不可闻的“科”地一声,常跃左手的小指就在他的手下,被生生地折了回去。手指翘在半空,弯折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就像是某种残疾。

丛似春又满意地拽着他的手指头晃悠了两下,看着常跃苍白的面孔。

虽然表情没有变,但是他的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此时也褪了个干干净净,就像是个死人。

很好。

丛似春示意电话接通了。

接电话的是简良东,一听见常跃的声音,他就一蹦三尺高,声音神经兮兮地:“你在哪儿?有人在你身边吗?有生命危险吗?”

常跃简直想隔着电话给他来一拳,不过简良东也是好心,他只能勉力忍着疼,说:“秦扬呢?他在干什么?”

简良东啊了一声,回答:“他正操盘。”

丛似春显然是觉得他太废话了,他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把水果刀,直接刺在他手背上,刀柄摇摇欲坠地立着,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常跃倒吸了一口冷气。

简良东又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常跃声音衰弱:“叫他……接电话。”

过了几秒钟,电话被递到秦扬手上。这人显然对常跃的安全问题半点儿不关心,喂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白瞎了常跃费尽心思,让他和自己兵分两路回丰镇的心。

他在剧痛之中还在想,说不定自己被绑架,秦扬内心还有点高兴。

毕竟这么随心所欲的机会不多,现在一个电话打过去,对秦扬来说,可不正像晴天霹雳吗?

常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觉得自己这手八成是废了。那把水果刀刺进了一半,不知道伤到筋脉没有。

不过很奇怪的是,除了最开始的一下,他现在几乎不怎么疼。他甚至能以一种很冷静的姿态观赏那把刀,目光还留意到了刀的牌子。

“苏州红小豆,现在多钱?”

秦扬报了跌停价。

常跃唔了一声,心里大概知道了此时的状况。

这次的红小豆之争,没有现货的压力。

自己全部的钱,还有芦安化纤的资金全部压在上面,短时间内逼死已经元气大伤的丛似春,绰绰有余。

但是逼死他之后,自己恐怕就没有逃命的机会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丛似春出局之后,准备不够充分的常跃恐怕也会引来豪强觊觎。

所以现在实际上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丛似春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常跃又不能松手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耗下去则两人都是死。

常跃飞快地将两方的势力,已经可能引来的外部势力进行了估测,没有结果。

除非丛似春突然良心发现吃斋念佛外,没有退路。

当然,如果现在自己向丛似春投降,命令秦扬反手和他一起做多,让利给丛似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常跃被捆在椅子上,手机被丛似春的手下拿着,放在他耳边,他浑身动弹不得,也就只有眼皮子能抬一抬。

常跃抬眼看了丛似春一眼。

四十多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凶恶的气势,犹如身带血般的残忍。他看到常跃看自己,伸手扒拉了一下常跃手背上的刀,示意他乖乖听话。

常跃倒吸了一口冷气。

电话那头的秦杨倒也不催他。二踢脚同志还在欣赏多头被空单压得喘不过气的惨状,心中得意洋洋。

常跃是死是活,和他有屁关系?

“……你听我的,苏州红小豆的价格……”丛似春的手就放在刀柄上,时刻准备着将他的手筋挑断。

常跃的目光从手背的刀柄上掠过,心想:挑就挑呗,还不如把手砍了拉倒,费个什么劲。

“……打到底——”

手起刀落,水果刀将常跃的手背狠狠地刺穿,接着丛似春将常跃一脚踹倒在地上,拳脚如同下雨般落下来。

天和地也仿佛在混乱中连成了一体,常跃的眼中一片血红,他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身周的一切都轻飘飘地。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丛似春现在不会杀了自己。他那么爱钱,肯定会找别的办法收复失地,常跃是他手上的一个有力的砝码。

他对这一切算得很清楚,之后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在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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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常跃没记错的话,接下来的两天,正好赶上周末,期货市场不交易。

丛似春没有再出现过,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常跃不可能让步,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调集资金在红小豆上背水一战,最后生死自负。

假如丛似春赢了,既得了钱,又可以宰了常跃庆祝;假如他输了,跑路之前,照样可以宰了常跃泄愤,或者以他为质要点儿赎金。

不过周六周日两天,关常跃的那间地下室,门窗紧锁,没有人送饭,偶尔会有人丢进来一瓶水,是吊着他不要太早死的意思。

但是门外巡逻的人走过的声音一直不停,每天会有三次换班,说明丛似春对常跃的看守很严格。

所幸的是,常跃终于被松绑了。

他半躺在沙发上,左手早已无法挪动,就搭在扶手上,整个手上都是凝结了的血痂。

他的右手举着矿泉水瓶子,缓缓地喝了一小口水,喝出了一丝丝的甜。

周一开盘之前,就要见分晓。

如果丛似春调集够了资金,那可能他的命还要拖一拖,等多空见分晓再说。可是如果丛似春没有调集够资金,他不可能再承受得住又一次跌停板……

期货市场风云聚散,一个浪头打过来,丛似春这艘巨轮可就是要沉了。

常跃觉得自己也算命好,死了死了,还能拉一个垫背。

他望着窗外的光线,看着天光一点儿点儿地亮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常跃微微转了转脑袋,继续睡觉。脚步声停在房间门口,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似乎涌进来不少人,然而常跃连眼睛都没抬。

突然,有人一把将他拎起来,常跃睁开眼睛,正看见丛似春那张碍眼的脸。

“这是你的东西?!”丛似春的声音怒不可遏,手劲大得吓人,恨不得捏死常跃。

这个时候,常跃的身体已经崩到了极致,连东西都看不太清,他往丛似春的手上扫了一眼,心下了然。

“我箱子里的东西,当然是我的。”

丛似春气得手都都在发抖,过了好几秒,最终手一扬,十几张纸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他冲手下挥了挥手:“把他捆上带出去。哼,别以为快死了我就治不了你!”

常跃顺从地被捆上绳子,其实很想对丛似春解释:自己要不要命和有没有肺癌,实则是两码事。

化验单和病历被踩在脚下,常跃被两个人押送着离开房间。

如果说常跃身体健康,对丛似春还有一些利用价值的话,现在他的癌症化验单,算是彻底将这一切打破了。

一个就快要死的病篓子,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常跃又一副早死晚死都是死的模样,看起来任何威胁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效力,留着他只是拖累。

但是丛似春情急之下,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资金调集到没有,丛似春就带着常跃一路从地下室来到地面。层层的保镖围在外面,有两个人在后面拿枪顶着常跃的后脑勺,搞得他根本看不到四周的情况。

房屋的走廊比普通的房间要宽得多,从地下室的墙壁看,是混凝土浇筑的,格局也不像民居,应该是丛似春自己建的房子。

常跃被人推搡着来到楼顶。

巨大的轰鸣声从上空传来,楼顶的灰尘被漩涡般吹散,弄得人睁不开眼睛。

有一架直升飞机正悬停在上空。

楼顶上谁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只能放大了嗓子喊,常跃听见丛似春对自己的属下说:“常老板的人是怎么说的?”

属下:“常老板的人说他们是被派来接您的,说是要到附近的机场坐飞机去香港。”

丛似春更感到奇怪。

他弄不明白了,自己虽然可以在丰镇称王称霸,但是在常毅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尤其常家的势力目前均已经转向了东南亚,正在国内洗白,怎么突然就要帮自己了?

尤其常毅得到消息的速度简直惊人,丛似春刚绑了常跃,常毅手下处理国内事务的心腹第二天一早就给丛似春打来了电话,话中还暗示常毅就在旁边听着。

这更让丛似春心惊不已。

江湖上是个人都知道,常家半个身子都已经上岸,当家家主常毅更是日理万机,哪儿来的功夫操心这等闲事?

丛似春当即想到,同样是姓常的常跃,是不是和常家有什么联系。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就把这个想法掐断了。不可能,常家现在除常毅本人外,真正姓常的核心人物屈指可数,而哪个又有这么大的脸面要常毅出面关心?

尤其常毅本人一直低调,甚至这么多年来,真正见过他长相的人都寥寥无几。

这个人在江湖中简直就像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

而传说往往就是这样,愈是捉摸不透就愈是令人生畏。

丛似春以他的经验来看,认定此事必有蹊跷,要么是常毅心腹的个人行为,要么干脆是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他站在保镖的重重保护中,既渴望又胆怯,不敢轻易抓住那根救命稻草。而就在不远处,枪声响起——

负责外围保护的保镖队长冲进人群:

“有人带着枪冲进来了!”

因为防御突然被打破,现场一片混乱,就在丛似春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档口,常跃在重重的人群中抬头看了一眼。

旷野之上,狂风卷起。

就在他头顶的直升飞机上,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