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妈呀,祖宗,你怎么还这么闲呢!”胖哥携着周身的一团肥肉挤过来,一把抽掉他手里的烟,“一直没开板,你快想想怎么办吧!”
真是皇上不急那啥急。
常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有在想啊,你看,他这不是正帮我抄图嘛!今天的波利科技才占了三分之一的仓位,剩下的钱我打算买点儿别的,你有什么推荐吗?”
只见武道正坐在常跃旁边,低头帮他抄另一支股票的日k线。
胖哥气得要死,他忍不住低下头急促而低声说:“祖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借的是高利贷,经不起赔啊祖宗!”
常跃哈哈一笑:“正因为不是自己的钱才经得起赔啊!更何况——”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武道,身上突然传来滴滴的声音,胖哥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武道拿出一个宽宽大大的黑色盒子,在上面按了两下,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大户室,惊得胖哥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儿来,不可置信地说:“你这司机……可真够有钱的。”
手机啊这可是!
大户室里都没什么人用的,只有那种真正的牛散,才会随身带上一个随时随地给助手发布买卖指令,其余的也就是些做生意的老板会用。
要知道,这是98年!虽然大哥大已经快过时了,但大多数人用的都还是bp机呢!
常跃:“——更何况,我赔了钱还有他帮我还嘛!”
这句胡扯把胖哥一下子搞蒙了,心里还琢磨着说不准武道真会替常跃还钱,他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凑到常跃耳边:“你这位武兄弟,到底有什么背景?”
常跃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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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业部门外,武道正因为他爷爷的突然来电而惊讶不已。
“下周三,这么快?”武道的手蓦地握紧了手机。
直到电话那头他爷爷叫他,他才反应过来:“哦,不,我不是觉得仓促,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他还记得,昨天自己对常跃说自己要走的时候,他的样子,好像是有一点失落。
武道是知道常跃的身世的。
黑道教父与情妇的私生子,从小就被送了人,流落在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到一年前他的父母因飞机事故身亡,都没认回他这个儿子,如今他的哥哥常毅上位,一口气弄掉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大权独揽,而剩下的唯一的这一个弟弟,就是常跃。
因为常跃这些年的生活痕迹并没有刻意隐藏,所以武家排查武道身边人的时候,才轻易查出了他的身份。
刚开始底下的人还如临大敌,以为常家要暗害武道,接着他们才发现,常跃这么些年好像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只是混混沌沌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与常家没有半点儿牵扯。
巧的是,可能常毅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对这世上离自己最近的血缘亲人手下留了情,常跃才得以活到现在。
武道的爷爷叫武道先安抚住他,之后再派人占用武道的位置进行监视。
没办法,常毅的势力扩张得太快了,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警觉。
只是现在,接替自己的人已经来了,武道却突然有那么一点儿犹豫。
这可和他之前的想法不太一样。
武道迟疑着转过身,看见营业部的玻璃门内,常跃正和胖哥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两个人说说笑笑,常跃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他的心态是真的很好,跌停板上搭出去六万多块钱,还是高利贷借来的钱,却没见他有任何的紧张的举动,该干什么干什么,连盘都懒得盯。
有这样的心态,无论世事如何,他总会顺利度过所有难关。
常跃走近撞了武道的肩膀一下:“怎么,还没打完电话呢?”
武道嗯了一声,对电话那头道:“我明白了,爷爷,我下周二就回去,好,再见。”
“你家里有事找你啊?”
“恩,挺急的。”
武道决定还是尽早回家,常跃这个人很厉害,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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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几点钟睡的?”武道皱着眉头站在常跃面前。
眼前的人气色实在是太差了,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如同国宝的孪生兄弟。武道不敢相信,以常跃的身体,他连续两晚挑灯夜战之后,竟然还敢熬夜。
常跃一边喝牛奶,一边嘟囔:“三四点吧。”
武道抬头看了一眼表,现在是早晨七点,他最多睡了四个小时。
“我看了一支新股票,想要盈利远超过郑博厚,起码要重仓,否则太不尊重对手了。买一个稳健点儿的,业绩好的,再买它三分之一,用它保证基本的盈利,然后再用波利科技冲……”
“你再这么熬夜,迟早过劳死。”武道不咸不淡的打断他。
常跃回过头凄惨一笑:“我身上背着债,不拼不行啊兄弟,要不,你帮我还钱?”
武道不理他。
今天胖哥没来营业部。
这在常跃的预料之中,前段时间,有人给胖哥介绍了期货,帮他联系了期货公司。
这胖子一上手,就迷期货迷得连股票都快不管了,时常收盘后还要溜去期货公司看行情,看那势头,迟早有一天要把股票全丢开。
常跃回忆了一下,胖哥操作的大豆期货这段时间的行情他记得很清楚。
98年的三四月,大豆期货的庄家因国际大豆价格的剧烈波动,操作手法残酷而凶狠,绞肉机般无情地将大豆合约玩弄于股掌之上,一天之内可以在涨跌停间翻覆好几次,屠戮了不知道多少散户的血汗钱。
能在其中幸存下来的散户,那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过这样也好,让胖哥赔点儿小钱就收手,总比他玩儿大了之后赔个倾家荡产要好。
常跃在座位上坐定,瞄了一眼显示器,还真让昨天那男人说中了。
波利科技依然是跌停板开盘,而抛单与昨日相比也没有任何减少。
空方抛售的决心看上去空前的坚定,是非要将这支股票砸到底不可。
照现在的价格,常跃已经赔钱了,一个跌停板百分之十,他赔了六千多块钱。
六千多,对于以前的常跃来说只不过是一抬手的事情,丢了他都懒得找;而对现在的常跃来说,卖了他都抵不上。
大户室里的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个局面,现在他们的账面上的玉梅生物可都是盈利,愈加将常跃押宝的波利科技比得寒酸丑陋。
常跃一边填写另一支股票的买单,一边听着隔壁刻意高声的聊天:
“看我说对了吧,你看庄家砸盘的意图那么强烈,我说,起码还要一个跌停板。”
“一个不行,我看还要三个,等到时候止跌了,说不定咱哥俩还能进去抢个反弹,价格可是比九块七低多了。”
9.7是常跃的买入价,经过又一个跌停,此时波利科技每股的价格是8.7。
常跃扫了一眼,又填了一张买单,波利科技,8.7,6900股。
他要加码!
没了胖子的大呼小叫,常跃顺利将买单递到报单小姐手里,得到了年轻姑娘不可置信的目光。
连续两天大手笔买入跌停板上的股票,这在亚信丰镇城南营业部可是绝无仅有,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等常跃回到座位上坐定,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已经不是嘲笑了,而是怜悯。
为数不多的女大户聚在一起,好心商量着要不要去提示一下常跃,叫他不这么胡来,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你现在已经有十三万压在这个股票上了。”武道一边帮他画k线,一边语调平平地提醒。
常跃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懒洋洋的说:“这感觉才爽,人生啊,如果不赌一把又有什么一意义,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