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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碰头的期限,就在这几日。
无咎,第一个抵达。
阿胜与阿三*去了何处,他不知道,也没心思寻觅逗留,便早早的赶到了地方,一个人坐在山顶静静的等待。
半日后,阿雅带着阿猿与冯田现身了。
阿雅询问阿胜的去向,无咎摇头不答。阿猿与冯田出声问候,他也只是咧咧嘴角算是回应,然后两眼一闭,继续在雨中独坐。
又过了小半日,阿威、阿金、阿离,以及阿胜、阿三,分别从远处赶来。阿猿已将石山的当间,凿了个两三丈大小的山洞。众人躲入洞内避雨,并叙说着一月来的经历。无非是杀了几头野兽,灭了几家蛮族。灵石或是其他的机缘,皆一无所获。至于万吉长老的情形如何,彼此应该大致相仿。于是三位筑基高手再次达成一致,就地歇息两日,继续分头行事,下个月另行碰头,等等。
阿威、阿雅与阿胜,在山洞内静坐歇息。
几位小辈不便相扰,相继回到山顶。阿猿打出几道法诀法决,山顶上顿时多了一层禁制。有了遮风挡雨之地,师兄弟盘膝而坐,回想着此前的各种遭遇,一时又是兴致盎然而说笑不已。
“我与阿离,跟随阿威师叔,接连灭了四五家蛮族,当真是寸草不留……”
“阿猿师兄,收获如何呀?”
“阿雅师叔身为女修,不喜血腥,途中省去不少周折……”
“即便如此,所见所闻,也是大开眼界……”
“冯田师兄,你远远比不上我阿三,我亲手灭了一族……”
“哦,不知无咎师兄又杀了几人……”
山顶不过三五丈的方圆,几个人围成一圈。原本独坐的无咎,自然也成了其中之一。他左手是阿三,右手是冯田,对面是阿猿,以及阿金、阿离。头顶笼罩着一层禁制,四周则是暮雨黄昏而天色惨淡。
无咎虽然坐在原地,寂然入定的样子,而对于众人的一言一行,却是清清楚楚。听到冯田问话,他慢慢睁开双眼,依然没有出声,而是带着淡淡的神色冷冷斜睨。
一旁的阿三,自知失言,急忙挪动屁股,干笑道:“冯师兄啊,你有所不知。无咎师兄乃是圣人,多愁善感,不,应该是慈悲为怀,救人都来不及呢,又怎会造下杀孽呢,如此又脏又累的差使,便由你我担待也就是了……”
他是想讨好他的师兄,而人贱,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厌恶。果然,他的谄媚换来一声痛骂。
“放屁!”
无咎的脸色依然忧郁冷漠,而骂出的两个字却是颇为干脆。
阿三继续往后躲避,委屈道:“师兄,我拿圣人相比,夸你呢,诸位师兄,且评评理……”
无咎却不领情,张口又骂:“圣人早便死绝了,你个狗东西在诅咒我不是?”
他突然发火,也让在场的众人始料不及。
冯田好奇道:“无咎师兄,阿三并无恶意啊!而你的圣人尽亡之说,却闻所未闻……”
无咎回归头来,随声反诘:“何为圣人,圣人又何在?”
冯田想了想,答道:“典籍有云,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以六德教化万民,于水火救苍生万灵者,当为圣人。至于圣人何在……”他稍加迟疑,又道:“圣人,不显名,不好利,隐于繁华,超然世俗……”
而他话没说完,便被厉声打断:“不显名,不好利,你又怎知圣人存在?而倘若圣人活着,又岂能坐视生灵涂毒,乃至于杀人吃肉也无动于衷?”
冯田有些意外,忖思道:“这……”
“哼,你给我闭嘴吧!”
无咎冷哼了一声,极为蛮横霸道,且带着莫名的火气,随即又话语低落,轻声叹道:“唉,这世间,没有圣人……”他缓缓闭上双眼,默然枯坐,便像块雨季中的石头,有着难言的萧瑟与无边的寂寞。
冯田与在场的几位师兄弟,面面相觑……
两日后,清晨。
短暂重逢的九人,在雨中作别。
无咎已然恢复常态,嘴角挂着懒散的笑意,他与冯田、阿猿,拱了拱手,在阿雅的凝视下,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阿胜、阿三往东而去。至于阿威与阿金、阿离,他瞧都没瞧一眼。
他好像还是昨日的那个仙门弟子,时而惫懒,时而随意,时而张扬,时而又默默不语。只是他的眼光深处,多了一抹忧郁,便像是雨季的深沉,浸透喧嚣的孤独与冷峭……
“无咎,你我还是照例行事吧!”
照例行事,便是分头寻觅,早晚,或隔日碰头。
一块土坡上,三人止住了去势。四周的雨水汇集成流,又循着地势,由高往低,滚滚而去。荒野的土地坚硬,多砂石,少泥泞,也不知流水最终归向何处,
阿胜的吩咐,更像是一种询问,见无咎没有拒绝,他又抬头抱怨了一句:“这死鬼天气……”
虽说修士不畏寒暑,也不怕风雨,而出门在外奔波,谁不喜欢风和日丽呢。而话又说回来,虽然阴雨连天,却也少了几分暑气,多了几分的凉爽。
“师兄,你多多保重啊!”
阿三已是迫不及待,只想早早离去。
与师兄相处,过于担惊受怕,稍不留意,非打即骂啊。嗯,还是跟着师叔来得轻松!
无咎懒得多说,摆了摆手便要告辞。
几声沉闷的轰隆声从远方传来。
三人循声看去。
雨季已延续了多日,并无异常的天象。而此时东南方的数十里外,却乌云密布,似乎还有雷光闪烁。
阿三不以为然:“哈,打雷了!”
阿胜却是神色疑惑:“为何……”
“啊……这个……”
阿三眨巴着眼珠子,迟疑道:“阴阳相合,当有雷电风雨伴随,乃五行相生相克之兆,而部洲地域广袤,山川荒原迥异,偶有雷电也是寻常……”
他的一身修为,也是苦修所得,对于阴阳五行之说,自然有番见解,却难得卖弄一回,禁不住得意又道:“师兄,你意下如何?”
无咎没有理他,而是与阿胜双双看向脚下。
只见地上的积水,在微微震荡,却非雨水涟漪,而是大地在微微震动。
阿三顿作恍悟状,惊道:“我的天呐,兽群迁徙,快跑……”
他上回吃了大亏,至今想想都后怕。
却听阿胜说道:“且去查看一二,再分头行事不晚!”
无咎点了点头,随其纵身而起。。
阿三没跑几步,诧然回头,又左右张望,急忙追了过去:“兽群凶猛啊,师叔、师兄……”
数十里之外,是片山林。
山林环绕之间,山石塌陷,形成几道峡谷,蔓延纵横着着通向远方。
阿三连蹦带跳,好不易追上了他的师叔与师兄,已是越过丛林,立足于一道山崖之上。他急忙收住脚步,禁不住惊嘘了一声。
此处没有兽群,却是另一番景象。
由脚下看去,恰好两道峡谷延伸而去。
左侧的峡谷中,当间有座山坳,上面长满树木,并搭建着数十间草舍。
浅而易见,那是蛮族的部落。远离兽群,或也利于居住。而汇集的雨水,从四面八方而来,化作瀑布奔流,不断冲击着山坳上的村落。小小的村子,早已狼藉不堪。而百余道人影,犹在抢救草舍,并砍伐树木,搭建堤坝,不顾一切抵挡着山洪的侵袭。轰鸣声中,几块巨大的山石从山崖坠落,溅起数十丈高的浊浪,猛然将山坳吞没。堤坝坍塌,草舍倾覆,十余道人影抛向半空,又像草芥一般消失在洪流之中。与之瞬间,一道闪电呼啸而下。雷火点燃树木,再次碾碎了几多生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犹在飘摇,余下的人们继续在水与火中挣扎。那便仿佛一只只蝼蚁,宿命既定,却以卑贱的血肉之躯,与煌煌的天威抗争……
右侧的峡谷中,同样的浊浪滚滚。
而浊浪一侧的峭壁上,却凸出一块崖石,上面竟然盘踞着一条四、五丈的怪兽,遍体银白,不时扭动身躯,并昂首向天,似有敬畏,似有期待,显得颇为的怪异……
阿三失声惊道:“那是……”
几尺之外,阿胜与无咎正在凝神观望。他也是满脸的愕然,连连摇头:“玄蛇!”
“玄蛇?”
“据说,玄蛇通体银白,玄龟通体乌黑,两者合为一体,化为玄武神兽。而倘若彼此分开,便不再神异。那怪物的形状,倒像是传说中的玄蛇,或是借助天雷而脱胎换骨……”
“啧啧,师叔真是无所不知!而那玄蛇渡劫之后,又将怎样?”
“还能怎样,化为蛟龙罢了!它能活下来便是幸运,想要渡劫化龙又谈何容易!不过……”
阿胜稍稍一缓,沉吟道:“是否遇见玄蛇,暂且不论。那畜生通灵,即便渡劫不成,而内丹已遭雷火淬炼,若能收为己用,或能提升修为……”
“内丹?”
阿三瞪大双眼,神色中尽是贪婪:“师叔啊,快说说如何取得内丹……”
阿胜伸手摸着胡须,不无惋惜道:“此间的霹雳闪电,虽非修士的雷劫,却也天威莫测,只怕师祖他老人家也不敢造次……”
他口中的师祖,便是瑞祥。而以瑞祥的地仙修为,只因尚未渡过天劫,都不敢轻易靠近天雷,更遑论等闲之辈。
阿三大失所望。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霹雳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