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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都城外的春祭之日,祁散人曾经说过一段话。当时无人在意,谁料老道的自言自语中竟然暗含玄机。
“我师父当年临终前,曾有遗言……”
半空之中,祁散人踏着剑光悠然往上。而话说一半,他又低头打量。
一道白衣人影随后而至,竟看不见御空的飞剑,只有隐约的黄、紫光芒在脚下微微闪烁,虽然身形摇晃,却如凌空御风一般而煞是飘逸不凡。
“老道也是有师父的人,不知令师有何遗言?”
无咎的双脚虚踏,身法渐趋娴熟。
他是将两把神剑藏于足下,再驱使御空,显得高深莫测,实则故弄玄虚。或者说,他在卖弄神通自娱自乐。
祁散人看出端倪,暗暗摇头,转而继续往上:“我此前有关封禁神洲的说法,并无虚假,乃仙门共识。而家师亲口*交代,则另有缘由……”
无咎追至与其并行,疑惑道:“去往何处?”
透过浮云看向脚下,大海深碧如翠。抬眼远眺,天宇高阔无际。如此一路往上,仿佛要直达苍穹深处。
祁散人的去势如旧,自顾说道:“家师曾于祖师的口中,听说过一本古籍。其中有关元会、量劫之说,关乎非小!”
“老道,有话不妨明说!再绕弯子,你我再无交情可言!”
祁老道搬出了师父也就罢了,又搬出了祖师。照此下去,只怕是师师徒徒无穷尽也!
而无咎逼问之后,又忍不住:“元会,量劫……?”
“元会,乃古时纪年,其下又分会、运、世、年、月、日、时、刻。而天地万物相争,谓之劫;因果爆发各异,谓之量劫。”
“老道,你果然见识渊博啊!而若非逼你,只怕你还闷在肚里不肯吐露半句。却不知元会量劫有何所指,与神洲结界又有什么关系。哎呀,你何不拿来古籍给我瞧瞧呢?”
“家师与师祖均未亲眼见过那篇典籍,所知残缺不全。而其中暗藏玄机,却是毋庸置疑!”
祁散人的一句话打消了无咎的念头,接着又道:“劫难有大有小,最大莫过于无量量劫。而每一元,有一大劫,无数个元会之后,将有无量量劫……”
“听不懂啊……”
“我也只是听到师父提起过,每逢大劫,山崩地裂,生灵涂炭,万物毁于一旦;每逢无量量劫,天地俱灭而归于混沌……”
“闻所未闻……”
无咎听说天地毁灭,顿时想起了地下的那间小屋,与化成灰烬的一家三口,急忙又问:“一元多少年,无量量劫又该何时降临?”
两人说话之间,飞得愈来愈高,四周早已不见了白云,只有苍穹茫茫无尽。
“古籍残缺不全,所知也无非只言片语。不过,祖师查阅典籍,有所推测,三十年为一世,三百六十年为一运,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其间大小劫难不断,各有定数。而五万个元会之后,天地便将迎来无量量劫……”
“天呐,那无量量劫,竟要天地俱灭,岂非是说,鸟啊、兽啊、人啊,都要死绝?”
“正是!”
“无量量劫何时降临?”
“世运之变,何止万千。以我的本事,难以推算……”
“你老道的占卜之术也有不灵的时候?哼,成心吓我!”
“我的占卜术,来自于家师的传授。我道行尚浅,而家师却有推算……”
“真的假的?”
“休得放肆!”
“无心冒犯,老道勿怪!”
两人说话之间,去势减缓。
无咎失言得罪了祁散人,忙道了声歉。不管如何争执,涉及老道的师父,总是他的过错,而他随即又是神色不解:“这是为何……”
从来没有飞得如此之高,所在之处,好像是到了天的尽头,即使催动法力,也难以继续。而那天穹之上,依旧是深邃茫茫。低头俯瞰,大海、高山尽收眼底。曾经广袤无边的神洲,也仿如笼罩在穹隆之下而倍显孤寂。
“此乃神洲结界!”
祁散人跟着止住了身形,举手示意。
“而你方才所说的一切,又与结界何干?”
无咎恍然之余,继续询问,却又忍不住抬头仰望,疑惑的神情中透着一丝郁闷。
这便是传说已久的神洲结界?
结界不仅挡住了大海,也挡住了天穹。看不见、摸不着,却难以逾越。从前不曾在意,如今才发觉置身于囚笼之中。
“家师穷极百年,推算运世之变,临终之前,终有收获。”
两人悬在高空之中,上下无依,左右无凭,却依然说话不断,看起来有些诡异。
“令师竟能算出无量量劫,真是厉害!”
“不,他老人家只是推算出了一元之劫的大致年月……”
“那也是相当了当啊,不知老人家怎讲?”
“天地无咎,一劫万二千;日月无过,三万六千年。”
“还有呢?”
“家师留下这段话,便道殒神灭……”
祁散人踏剑而立,扶须远望。他清瘦的面庞上带萧索之色,舒缓的话语中透着追思的寂寥。
原来他此前的自言自语,竟然大有来头。如此看来,老道是个尊师重道之人。却不知那段话作何解读,与所谓的天地劫数,以及眼前的结界又有什么关系。
无咎跟着悬在高空,一时上下不得,又不便打断祁散人,只得静待下文。
“我始终不明师父留下的谶语何意,苦苦思索,辅以占卜之术,百多年前终有所悟……”
祁散人转过身来,看着几丈外的无咎:“师父推算的并非无量量劫,乃是天地之间的一次大劫,而劫数降临之日,就在一运之中。而师父道殒至今,已过二百七十多年……”
“莫非是说,百年内天地必有大劫?”
无咎只要不装疯卖傻,倒也算是心智超凡,他伸出手指头掰着,愕然道:“大劫又将怎样,难道真要山崩地裂,令师算得准也不准……”
祁老道说过,三百六十年为一运,若以他师父亡故的二百七十年算起,仅仅剩下不足的百年。
祁散人点了点头,缓缓出声:“家师的占卜之术为师祖嫡传,极为灵验!只可惜推算元会量劫,太过消耗心神。他老人家为了窥破天机,最终送了性命!”他说到此处,突然抬手冲天一指:“倘若浩劫降临,我神洲受禁于结界之下,莫说万千生灵尽殁,即使你我也是在劫难逃啊!”
真要是天塌地陷,结界牢笼下的神洲根本无从逃脱。便如地下小屋中的那一家三口,只能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无咎默然片刻,摇了摇头:“老道啊,或许是你一时臆想也未可知……”
“呵呵,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有道是死到临头方知恨,此乃人性使然!”
祁散人落下手指,面带冷笑:“我且问你,域外高人无数,难道不知天地劫数?非也!”
他自问自答,一甩大袖:“我师父与祖师早有推断,神洲结界乃是一座庞大的阵法,却非单独存在,而是与域外相连。一旦浩劫降临,由此必将加剧神洲的毁灭。域外这般歹毒,必有缘由。而想要揭晓真相,唯有打破结界!不然的话……”
无咎没有吭声,也不再质疑。
“不然的话,你我死了都是糊涂鬼!唉——”
祁散人长叹一声,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于是我便设法打探九星神剑的下落,试图借助苍起的修为来打破结界。孰料我神洲的仙门同道,乐于安逸,不思进取,或也怕惹祸上身,竟然无人响应。不仅如此,我还遭到了暗算……”
无咎心有疑惑,忍不住便想发问。
祁散人却是淡然一笑,话语中多了几分沧桑的意味:“当我心灰意懒之际,我遇到你无咎。当你接二连三得到神剑,我知道神洲有救了!”他昂起头来,不无庆幸道:“苍天有眼啊……”
他感慨过后,稍稍一顿,转而一瞥,诚恳又道:“我今日所说的这些,从未与人提及!”
无咎咧咧嘴角,不予置否。
老道连番语出惊人,着实出乎所料。尤其他搬出了他的师父与祖师,并道出了前后的原委,或许被逼无奈,却也足见他的诚意所在。
不过,他说的一切太过离奇。而倘若如实,自己又该如何……
“你我死了,又有何妨呢?”
祁散人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抬手指着脚下:“我是不忍看着万万生灵葬身于浩劫之中,更不忍神洲的万年道统毁于一旦!而我却是有心无力,只能仰仗于你!”
无咎低下头去,眼光微微闪烁。
脚下的神洲大地,虽被封禁,却依然万里锦绣,山河如画。其中依稀可见岁月流逝的足迹,仿佛明月春梦一如往昔。
“无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夺取最后两把神剑,修至仙道巅峰,打破神洲结界,给万万生灵挣来一线生机?”
无咎的神色渐趋凝重,却还是没有吭声。
祁散人似有失落,疲惫道:“人各有志,老夫不会强你所难,你且返回灵霞山去陪你的紫烟,余下的时光不足百年,且珍惜……”
“我当然要返回灵霞山,却有一事不明……”
无咎突然出声,抬起头来:“老道,是谁害了你?”
祁散人神色一动,沉吟道:“那人是谁……来日自见分晓,他或许与域外有关……”
“只因你投鼠忌器,故而迟迟不愿提起?”
“老夫不忍手足相残啊!你……你不妨帮着老夫杀了他!”
“咦,我说老道,你不肯杀人,却让我屡屡造下杀孽又是何道理?”
“嗯……替师报仇,有何不可?”
“我才不认你这个师父!”
“我将灵霞山传给你,天大的便宜!”
“我能不能活到那日尚且两说呢,我只想陪陪紫烟……”
“不怕!老夫舍命助你,还有一位志同道合者……”
“太虚,那个老不正经?”
“切莫小瞧了他,第七把神剑便落在他的身上!”
“我说老道,你怎知我改了主意?”
“心有大善者,必有大义。非不为,而无不为!”
“哼哼,我无非心软而已。只是如今的万灵山戒备森严,明知不可为而强行为之,不是疯了便是傻了……”
“呵呵,我与太虚早有对策,必然万无一失!”
“老道,你还想糊弄我!”
“怎么会呢?你我自风华谷结缘而起,患难与共,肝胆相照,赤诚以待,今日不妨再次联手,挽狂澜于既倒,救神洲于水火,造福业于后人,传道统于千秋万载……”
“慢着,我好像又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