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瞧不起伶人那是整个洛家都知道的事,因而每次洛初宝带人回府的时候,七夜都是臭着一张脸,从来不给伶人好脸色看,能克扣的便吩咐下人们克扣,入住的伶人都苦不堪言。
身为孤儿的七夜并不歧视底层的劳动者,之所以这么恨伶人是因为小时候被伶人们虐待过,年仅四岁的他,被当做玩物消遣,伶人们受了气便冲他身上撒,打脸子抽鞭子那是家常便饭,最可怕的是用针刺进他的手指甲里,以折磨他为乐。
这群伶人顶着虚伪的面具,对达官贵客百般讨好,妄图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凤凰,私底下却是勾心斗角,面目可憎。
和这些人同席,他只觉自降身份,更是对洛初宝的侮辱。
洛初宝见他生气了,暗叫不好,自己玩得太忘我,竟将七夜的禁忌给忘了。只是这君临实在绝色,她洛初宝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男子。
不同于别的伶人身上那浓郁的胭脂水粉味,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熏香所残留下的气味,长发散开,如泼墨。
这般淡雅的气质,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伶人的身份,以至于她一不小心便提出同坐一席共用午膳。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君临欠了欠身,唇角是不动声色的浅笑,不让人觉得谄媚,却又不让人觉得疏离:“既然如此,那君临便先告退了。”
似乎根本不在意七夜的敌对,冲他点了点头,便退下了,这一行为无疑又让人对他产生几分好感。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纷纷变成双心眼,原本绝美的相貌就足以让君临被万千女子恋慕,又举止优雅气度不凡,自然让人为之疯狂。
七夜瞧见这番解决,只冷冷一笑,提醒洛初宝道:“伶人心机深重,这挣表现的机会怎肯错过!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洛初宝知道他是好心,便也不计较什么,只是吩咐下人多给君临送几道好菜过去。
七夜握着筷子的手顿时收紧,白骨清晰可见,隐约能闻见空气里燃起的火药味。这顿饭,吃得沉闷。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七夜照样不待见君临,但因为洛初宝的安排,倒也没有让君临的日子同之前的伶人们一样难过。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尽管洛初宝再不情愿,婚期还是如期而至。
虽说独孤家家道中落,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做得非常到位,八抬大轿来迎,风风光光来接洛初宝过门。
独孤家的婆子们一拥而上,将洛初宝院子里锁住的大门愣是硬生生挤开了。好在洛家的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围成一堵肉墙不让独孤家的婆子们再朝前一步。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来迎少夫人,快让开!”独孤家的婆子们不满了,大声嚷嚷起来。
洛家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小姐不需要外人来迎,我们洛家人会亲自把小姐送上花轿的。你们这般粗鲁,莫要伤了小姐金贵的身子。”
“你!你们!”独孤家的婆子在京城仗着主子的威风自然是雷厉风行惯了,跟别人交手从未输过,只是现在在霜叶城,也就是洛家的地盘上,还是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今儿破门而入是想给未来的少夫人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嫁入独孤家就是独孤家的人,要守独孤家的规矩,没想这初战就败下阵来!
而此时躲在房里的洛初宝竟还未梳妆打扮,原本穿好的嫁衣也被她扯坏,金头饰被扔了一地,她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独孤家宅子不仅小,而且装潢朴素到像个祠堂,她最享受的温泉池也没有。她一气之下便说不嫁了。
下人们想去禀报等在正厅的四夫人,被七夜给制止了,亲自上阵来劝。
千黛拦住门:“不行,今儿是小姐成亲之日,还是避避嫌吧。”
七夜皱眉:“这种情况还守那些破规矩?让开!”
屋内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呵道:“滚!谁都别进来烦我!”
她不想嫁,他又何尝想她嫁呢?离开了洛家,很多事都要谨慎小心,就像四夫人交代的那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上危险。看院子里婆子们的架势,也知道独孤家的人不好惹。
他叹口气,敲门道:“我就进来看你一眼。”
“滚!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洛初宝才不蠢,用被子捂住头,将屋外的杂音都给隔开。
虽然知道悔婚会被娘训,但她知道爹宠她,到时候撒个娇便解决了。只是,之前撞到的那个人说得也并不道理,这门亲事吹了,爹娘可能还会给她找另一门亲事......
想到这里她有一丝犹豫。
恰逢此时,门又被敲响了,君临温润的声音响起:“洛小姐,可否容君临进去?”
七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她连自己都不肯见,怎会见他?
但意外的是,洛初宝竟应了:“进来吧,就你一人进来。”因为她知道,放别人进来只会一味地奉劝她赶紧收拾好上轿,君临是请来的客人,自然不会站在洛家人的立场上来劝她。
“好。”他的面容上漾起淡淡笑意,也不看身旁七夜吃惊的脸,推门走了进去。
一抬脚险些踩在掷于地上的凤冠之上,七夜也借此将房里的狼藉看得一清二楚。
门轻轻合上,君临避开地上的首饰,红娟等物,来到她的床前。
高高隆起的锦被里藏着任性的少女,这些日子同她相处才知她根本不似传闻那般荒唐,先前请来的伶人,也只是请来陪她玩乐,男女之事从未有过。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貌美的男子罢了。兴许,是还未开窍,还活得像个孩童。
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露出缩成一团的洛初宝。
她小声哭着,说不出的委屈:“君临,我不要嫁去独孤家,他家都没有温泉池,分给我的院子又旧又小,还要和那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挤一张床,我不要!”
过惯了挥金如土,奢侈挥霍的日子,突然让她嫁给财力不如自家的人家,她自然是受不了的。
“那你当初又为何答应这门亲事?”君临低眉看着缩成一团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