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要等很久，恐怕等不到了”

“愿意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也许你说对了。”基德曼并不想死，她的沉默只是延续生命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活下去。

她盯着墨夜，琥珀色的眼睛在淡绿色的半透明液体中泡的越发浅淡，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你难道不好奇吗，奥斯维德那样美丽的星球，高级文明的瑰丽壮阔，我特别好奇，特别想要知道那样的世界是怎样的做梦也想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哪怕一天都可以，真实的生活在那样的世界中见识星河的灿烂，可我知道星盟不可能发展到那样的地步，永远也不可能，它已经烂透了，我嗅到了腐朽陈旧的颓败气味，它甚至毁了最接近最可能触摸到真正高级文明的奥斯维德，哈哈哈，议会里的人只想将手里的权力牢牢掌控，他们不仅不想继续前进更是只会拖后腿而已......”

基德曼少校的情绪很平静，在说起这些话时精神力波动仅仅只是略有起伏。

“墨夜阁下，你真的不想看看那样的世界吗？”

“你又怎么知道你所说的世界更美好？”墨夜很好奇基德曼的坚定信念从何而来，“你不是奥斯维德遗族，你并不是为复仇而坚持，那你为什么坚信启明星所构造的新世界会比现在的星盟更好更适合人类？”

基德曼轻笑，因为笑容牵动了伤口，身体一阵抽搐，溢出一丝丝血水在液体里很快被溶解。

那笑容仿佛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么天真愚蠢的问题？

浅的几乎看不见瞳孔颜色的双眸盯着墨夜，渐渐收起笑容，“墨夜阁下，你觉得我在乎那样的世界是不是更美好更适应大众生活？”

是了，基德曼大概是不在乎的。

“无论启明星构建的新世界是怎样，能不能重新找回人类在高级文明的辉煌，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在这个过程中总会有人做出必要的牺牲？”墨夜接着基德曼的话说下去“被虫族残杀的人类，因为卫兰帝国与星盟的战争而受到牵连的无辜公民，全星盟所有不得不被动牵扯进入战乱的人，这些都不重要是吗？”

“很遗憾，现实就是这样，墨夜阁下你还没有长大吗？”

墨夜理解奥斯维德遗族复仇的意愿，也理解例如基德曼少校这样对高级文明充满憧憬的想法，可是她依然无法认同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牵连无辜甚至毁灭世界，永远也不可能。

“其实...我年纪不小了。”墨夜掰着指头数了数，这位少校指不定还没有她的年纪零头大，装什么看破世事的深沉。“你所谓的长大是指想要‘毁灭世界’？”

“墨夜阁下你还是不懂，这不怪你，你没有见过真正高级文明的缤纷绚烂，所以你无法体会，你不知道真正的高级文明人类社会是怎样的充满吸引力......”

“我的确没见过真正的高级文明，虽然我去过一些遗迹，可这自然无法与真正的高级文明相媲美，可你呢，难道你见过？”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闲聊使人放松了心理防御，也或许是因为基德曼心里多少还存着一丝丝能策反招揽墨夜的想法。

基德曼越说越起劲，明明气若游丝说话的兴致却忽然高涨起来，这让看着监控的审讯人员目瞪口呆之外还有几分不忿，他们辛辛苦苦审了好几天，基德曼就仿佛一具能喘气的尸体，除了生理反应条件反射再没别的反馈。

现在居然叨叨叨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见过。”基德曼面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瞳孔似有一道亮光转瞬即逝。“每个小孩子都有做梦的权力，墨夜阁下难道你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墨夜盯着基德曼没有放过她说话时每一个细微表情动作精神力波动变化。

脑海中的小人儿揪着线团努力分析思考，她只是解决了一个据点，对启明星的打击显然远远不够。

无论启明星和卫兰帝国怎么折腾那也依然只能算是人类内部矛盾，加上虫族那顶多也就是物种生命资源争夺之战。

这样的战争虽然残酷，可它总会停止的，有一方会失败经历阵痛，而人类社会将进入漫长的修复期。

对个体来说这当然是残忍至极的悲惨，许多人会丧失生命，可人类整体依然会继续繁衍生息，总会挺过去的。

但是‘暗星之眼’不同，它并不会构筑新世界，基德曼无比向往的高级文明正是因为那道黑线而消亡。

墨夜此时仔细回想，这暗星之眼倒像是块橡皮擦，将所经过的一切事物抹去擦得干干净净，当擦完之后留下被碾碎的污泥，星空风暴轻轻一吹污泥也就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哪支军队，哪场战役会比它更可怕。

墨夜忽然问道，“启明星的总部你去过吗，你又是怎么知道奥斯维德的呢？”

“你们平时怎么联系呢，不可能没有联系方式，不然你是怎么加入启明星的呢，你要怎么接收他们给的任务指示，还没被发现不代表没有，高级文明很多奇怪的东西。”

启明星还有后续计划。

基德曼与启明星组织还有联络，即便是在被关押在这座监牢中这种特殊联系也并没有中断。

墨夜需要知道基德曼和启明星组织隐秘的联系方式，这个人一丝不挂，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器官都在严密监管状态下，就连大脑也被连着线，隐秘的联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做到让她和小七都无法察觉，只有高级文明遗留物品可能做到。

墨夜不像是在提问更像是自言自语，也没给基德曼什么说话的机会。

“我仔细想了很久，到底要怎么不留下任何证据不引起丝毫察觉在安保严密通讯被严密监控的地方联系外界，做梦吗？”

基德曼的神情微变，瞳孔收缩。

“我昨晚做了个梦，我妈说想我了。”

到这里审讯人员已经彻底蒙了，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还聊到做梦的事了，还真是临别闲聊不成？

“我不说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梦，甚至没人知道我做梦了，虽然有绘制梦境的设备，可谁会想到每天给所有军官测梦？”

墨夜直视基德曼，“你刚才提到做梦，我听说有人可以进入别人的梦里，可做梦是一种潜意识活动，精神力波动是可以被监测的，你在这里日日夜夜受到全方位的监控，要怎么让梦境不被察觉呢？”

“墨夜阁下你是在白日做梦吗？”

墨夜没有理会对方的否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启明星的人的确可以用梦境与你联系传递消息对不对？”

负责审问的军官急切的询问，“墨副团长，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以利用梦境交流信息？”

为什么不可以呢，一道黑线能带走一个星球墨夜觉得现在的星盟发生什么都不值得惊讶。

“也许。”

即使极力克制可基德曼的表情仍然渐渐碎裂。

暗黑魔方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放松心神，基德曼的意志力极强，即使在被关押的几天里不断被侵蚀在面对墨夜的时候也仅仅是闲聊过程里才松口透露出一丁点的关键讯息。

墨夜原本只是猜测，可基德曼的后续反应却证实了这个猜测，原来真的是靠做梦联系。

“所以你真的是在梦中去过奥斯维德？”

做梦交流其实并不值得惊讶，这也算是精神力沟通的一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在于她是怎么在现下这个境况中做到的。

墨夜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军官，两人在对上墨夜眼神的一瞬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太丢脸了。

重犯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与外界有交流，他们竟然一无所知，今天若不是墨夜指出这一点，他们依然毫无所觉。

“怎么可能呢？”

其中一人立刻前去查看仪器，“难道被黑客入侵，修改了数据，不可能啊......”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墨夜向右后方侧着身退了一步。

基德曼忽然瞪大眼，原本浸泡在药液中的身体开始不断抽搐，肌肉痉挛。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秒左右基德曼忽然睡着了。

小黑可厉害了。

墨夜则跟在审讯工作人员身后查看设备。

设备硬件一切正常，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这些是基德曼的脑波活动检测图，这些则是记忆提取画面。”

一片万花筒一样绚烂多姿的颜色收入眼中，基德曼少校的所有记忆活动底色都是缤纷的万花筒色，纷杂的色彩太过丰富令人眼花缭乱。

正是这片纷乱给梦境中的信息传递提供了机会。

负责审讯的军官求知若渴的等着墨夜开口，可刚才还和基德曼闲聊的墨夜这会儿却一言不发。

墨夜不是不想解释而是解释不了，她也不知道具体操作流程。

不过既然基德曼已经睡着了，那继续看下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