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害怕,我保护你。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让杜在未来无数个被噩梦缠绕的夜里,成为他唯一的救赎。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不放手,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靠近他都会引起他的排斥和反击,他就像个被人类吓坏的小兽,不信任任何人。

医院的护士没办法,就把药给杜珵珵,让杜珵珵哄他吃。

杜珵珵难得温柔且轻声轻于地说:“不吃药怎么行呢,一定要吃药,不吃药就会生病,生病就会打针。”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吓唬他说:“会在屁屁上打针哦,可痛了!”她加重语气。

小乞儿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就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一动不动,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放手。

杜珵珵无奈,“好吧。”

她打开药包,然后笨手笨脚地喂给他吃,小乞儿看着她,很乖巧地就着她的手心,将她手中的要都吞了下去。

她的手软软的,香香的,是他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他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纯净的浅笑,一闪即逝。

杜珵珵一边看着他吃药,一边学着电视中的大人,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你在这里要乖乖吃药,我到时候再来看你哦。”

小乞儿像是听懂了一般,突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干枯的小爪子抓着她的衣摆紧紧的,怎么也不放手,眼底路出绝望的神色。

杜珵珵哄了他好久,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的,不信我们拉钩!”她白软的小手指,勾起他黑瘦的小手指,摇了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小乞儿呆呆地看着两人手指相连的地方,那里仿佛和心脏相连,她的小手指就像一枚结实的铁钩子,一下子将他的心脏勾住,紧紧的,又疼又痒,像是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又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她过来,一直等了十多天,他的目光从希翼等到绝望,最后到死寂。

他每天不说话,也不动,只呆呆地看着门口,任何和他说话都没有反应,医生有时候问他腿的感觉,他也像小哑巴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医生按的他疼了,他才会微微皱一下眉毛,让医生医生他不是没有知觉的死人。

杜珵珵再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虽然她只是中班小盆友,可杜成义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每到期末,这些兴趣班都要考试,加上天特别冷,杜成义很忙,又不放心她这么点大的小丫头一个人在外面跑,就没有带她出来,一直到今天才寻了空。

小乞儿在看到她的时候,眼中的光终于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脸上也路出了笑容。

可能是他一直不笑,看上去有些阴沉的缘故,跟着进入病房的护士乍然看到他脸上犹如雪水般干净的笑容,竟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护士连忙笑着对杜珵珵说:“小朋友你可来啦,你的朋友可是一直在等你过来哦,等了好多天了呢!”

“对不起,我这几天都在考试,爸爸很忙都没有时间陪我来。”杜珵珵认错很干脆,她走到他的病床前,问他:“你的腿还疼吗?”又转过头问护士:“护士姐姐他的腿好了吗?以后还能走路吗?”

“没关系的,他的腿以后能走路,不过要多注意后期保养哦,他现在还小,只要保养好了,就不会留病根呢!”护士姐姐对粉团子一样的杜珵珵笑的格外甜美温柔。

杜珵珵也礼貌地说:“谢谢护士姐姐!”说完她像献宝一样对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说:“爸爸,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小哥哥!”又对小乞儿笑的路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这是我爸爸!”

杜成义个子很高,并不魁硕,看上去儒雅斯文,不像个商人,反而像大学教师。

他只很宠溺地笑着揉揉杜珵珵的头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小乞儿。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相间的病服,头发应该是被忽视剃光了,光着个脑袋,脑袋上还有清晰的伤痕,眉上也有伤疤,皮肤黑黄黑黄的,看上去格外瘦小,和珵珵差不多大的样子。

看到他这么审视他,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想往后退,腿却被固定住,完全不能动。

对于杜成义来说,救治小乞儿完全是成全女儿的一片善心。

小乞儿抓着杜珵珵的衣袖,眼睛黏在她身上,他眼里都是杜珵珵,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似乎只要她在,他就什么害怕都没有了。

杜成义看着他对杜珵珵依赖的模样,这才温和地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害怕且惊惶地看着杜成义,似乎知道这个人或许可以收养自己,他努力的想表现的乖巧,嘴巴蠕动了一下,开口,“没有名字。”

“几岁了?”

他摇摇头,嘴巴像个蚌壳一样,再难吐出一个字,目光惶恐地看着杜成义。

坐了一会儿,杜成义就看了看表,“珵珵,爸爸还有事,先送你回去,下次再过来看好不好?”

杜珵珵相当乖巧地点头,对小乞儿说:“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小乞儿像一条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眼里透着祈求和浓浓的绝望。

杜成义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医药费我已经付了,你好好养伤。”然后拉开被他抓住的衣服,不顾他嗓子里发出的像呜咽一样悲鸣,抱着杜珵珵离开。

他看着杜珵珵被抱着离开,突然从病床上挣扎起来,在杜珵珵的惊呼声当中从床上翻了下来,拖着双手很快地往前面爬着,像是要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

“爸爸,他掉下来来了!”杜珵珵眼睛瞪的很大很吃惊也很担心,“他的腿会断的,爸爸!”她拍着杜成义的背。

杜成义身体微微一顿,小乞儿就爬到他脚边,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般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腿不放,仰起头祈求地看着杜成义,嘴里发出呜呜声。

好半响之后,杜珵珵才看着地上的小乞儿,轻声问杜成义,“爸爸,我们可以收养他吗?”

杜成义摸摸她的头,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睛:“珵珵想让爸爸收养他?”

“嗯!”杜珵珵用力点头,“我想有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