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拆线(1/1)

“想不到你比我还忙,我跟你说一会子去军医处帮忙,唐大夫点名儿要你去。”宁夫人那里没什么事儿了,月华就回去织布间干活儿,却被陈婆一把拉住笑道。

点名儿!

还好宁夫人的事儿忙完了,月华也没什么事儿,老实说已经习惯这儿忙活那儿跑跑的月华,好久没在织布间好好织布,这会子根本静不下心来,这会子听闻要去别的地方,当下就丢了手里的活儿去了。其实她也不过十五六岁,仍然是爱玩的年纪。这会儿有躲懒的去处,表面上不说,心里是愿意的。

时隔十来天月华再一次看见何珩,他能起来了,坐在床边上,背脊挺得笔直,不过脸色还是有些憔悴,唐简看见她笑道:“哎哟!你可算来了,我今儿要帮他拆线,你给我搭把手儿。”月华唉了一声,主动替唐简准备东西。

月华一出去唐简就对何珩说:“看吧!还是我能耐,让你来,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说的时候一脸得意。

“如此,还真多谢你费心了。”何珩挑了挑眉说道。

唐简不理会何珩略带嘲讽的态度,手舞足蹈:“你这话的意思!你承认了!什么时候请我去喝杯囍酒。”

“你别捣乱就有你喝的。”何珩满脸无奈。

“德性!不是我帮你……”唐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的媳妇儿只怕还在娘胎里,再过个二十年才行。”

月华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唐简朝她笑,笑得很诡异,月华打了个哆嗦:“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看你长得好看,越看越好看!”说完推了推何珩:“你说是不是!”何珩面露无奈,不想搭理。

“……”要不是因为知道唐简不着调,她都以为他在勾搭小姑娘。

拆线这活儿就轮不到月华了,唐简亲自上阵,先给一个装着麻沸散的药包让何珩含着,自己亲自去揭开何珩的纱布,取出一把剪刀和一个镊子,沾了酒放在火上烤了消毒,小心翼翼的把线头剪掉,取出,最后再在伤口上敷上一层药,仍旧把伤口包扎好。

别说唐简虽然人不着调不过行医的时候很专注,医术高明,长眉长须,仙气飘飘。尤其是那一双手,手指修长瘦削,匀称不见骨节,手掌有力。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皮肤松弛,肌肉萎缩,可以看见手背上的青筋,并不难看,反而有种力量感,一看就是行医的手。

“怎么样,我的手好看吧,这世上我的手认第三没有哪个敢认第二,第一是这小子。”月华斜眼看了他一下,仙气飘飘么?月华收回这句话,不过这番话让她对何珩的手感到好奇。

看见何珩的脸,他的脸就很好看,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月华觉得那些皇子皇孙都高贵俊秀跟画中人似的,看了何珩之后月华发现他们都没何珩好看!其实论保养,宫里的皇子皇孙都是天潢贵胄,那姿态仪容都跟画儿上似的。何珩脸上有霜色,皮肤并不是十分完美,他的两边脸颊上有几颗淡痣,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大概是因为思虑的缘故,他的眉心甚至可以看见细细的川字纹,二十多的年纪说沧桑不太合适,不过他的脸色却是有一股子沧桑的味道。

与皇宫贵胄风度翩翩的气质比起来,他面容沉肃,不苟言笑,完全不占优势,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好看,能把那些人比下去!

月华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会这么觉得,大概真是萝卜白菜,各花入各眼吧!

月华发现他也在细细的打量她,她想自己有什么可看的,见过几次了,相貌已经熟悉了!后来也在想,那个时候她自己为什么也要细细的看他,也见过几次了!搞不懂。

俩人回过神来,气氛有些尴尬。

“躺在床上很多天,身上乏力,好些日子没见着太阳,身上阴沉沉的难受,劳烦您扶着我出去走走。”

“您客气。”月华本身就是派来服侍他的,这会子也没拒绝,其实她……可以拒绝的,但是……已经同意了就没法子反悔了。

他依旧是初见时彬彬有礼的模样,月华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上一次他虽然病着,许飞和宁远过来解围,说出那番话,应该是经过他的默许的,他无形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忽然觉得他挺好的,一下儿就把第一、二次见他时候的印象忘得干干净净。

人有时候很奇怪,有些人对自己很好自己未必感激,有的人明明是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惹得你念着他的好儿。

月华扶着他的半边胳膊,他穿着夹衣,月华一手拽着他的胳膊,隔着衣服,还是能感觉到衣裳里面隐隐的肌肉和温度,他的温度如同他的人一样,冰冰凉凉的,但是捏在手里久了总能发现里呕吐丝丝的暖意,也不知道是他本人发出来的,还是自己身上的体温透过他发出来的。

月华就站在何珩的身旁,她与他挨得近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男人的气息,很凉淡,在鼻尖萦绕,心里打转。

何珩也闻到了她的气息,他以前遇到的女子大多地位高贵,身上都带着香,从身边飘过带走一片香风扑鼻而来,月华身上并没有什么香味,淡淡的气息,如她本人一样,并不惹人注目却回味悠长。

唐简在一旁嘀咕:“又不是腿断了,干嘛非要人扶着。”想了想:“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果然有一手,难怪当年……高手……”

月华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她想起了上次跟宁远一起出去,那次的感觉跟这次一样!有些忐忑,有些羞涩!

不!其实不一样,这一次比上次似乎多了些什么,至于多了什么月华却并不知道。

何珩比宁远靠谱得多,不像上次宁远带着她,两人走了一路到处都有人行注目礼,怪不好意思的!因为这个,心里异样的情绪冲淡了很多。

这一回何珩带着,寻最僻静的路,两人走了一路都没有碰见什么人,很安静,让月华觉得心安,心安的同时又有些忐忑,安定混合着忐忑,这种情绪太过奇特,她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愫。

那天夜里月华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花海,花海长着各种不知名的花儿,五颜六色的,跟海子一样,她穿着白色的粗布衣裙站在花海里,一头长发垂下来,直到脚踝,随着风飞舞。

忽然花海那一头走过来一个瓜子脸大眼睛的秀美少年,他他身边蝴蝶环绕,手里拿着一根蝴蝶金簪,他慢慢地朝她走来,快走到跟前的时候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看不见。她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他,只见远处一个淡影朝她走来,影子越来越浓,到她跟前的时候又影子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月华一看,那分明是何珩!

月华惊醒,看见天空半白不黑,一声鸡鸣打破此时的宁静。

天亮了!她起来干活儿,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一整天都迷迷瞪瞪的。

到了夜里躺下,脑子里又是何珩的影子,她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看这房梁上垂下来的蛛丝和几乎遮不住风雨的窗户纸,坑坑洼洼的地面,再看看周遭睡着的宫女,睡着了。

却一夜无梦,一睡到天亮。

少时不识情滋味,夜半君自梦中来。